第108章 病历
11月11日夜
李师傅自从出了临江市公安局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此刻已是深夜，他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辗转反侧，李家成死去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拼命的想要忘记，却在他脑海中印的更深。李师傅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到公厕去上厕所，从今天晚上他躺下到现在，他已经至少起来上了十几趟厕所。今夜的风有些凉，只穿了背心、短裤的李师傅不禁打了个寒战。“咳！”李师傅用力一咳，唤醒了公共厕所的声控灯。厕所中明亮的灯光，让李师傅有了一丝心安。可是还没等他上完厕所，灯就灭了。“咳！”他又是用力一咳，声控灯再次亮起。突然，他发现面前的白色瓷砖似乎有两个黑影，其中一个能看出一丝人色的是自己，可是在自己的影子的一旁，还有一个黑影。李师傅不由的心中一颤，他缓缓提上裤子，然后有一点点转头向后看去，突然他发现后面的镜子中有一个人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被吓得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小便池中。不过他很快就看清了，镜子中的人是他自己。他壮着胆子再次背过身，依然看到自己的影子旁有一个淡淡的虚影，他在再次回过头，发现镜子中还是只有自己的。李师傅虽然是工人，但是也是上过学的，他终于张明白了，瓷砖上自己影子旁的虚影，是厕所镜子中自己影子的倒影。他长舒一口气，走出了公共厕所。
今夜气温似乎格外低，李师傅抱着肩膀小跑着回到了宿舍。宿舍中的其他工友已经休息了，李师傅只能摸着黑走到自己的床位。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他赶紧收回手，想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床位，他借着走廊的灯光向宿舍周围望去。“没错啊？”李师傅心中嘀咕，“难道是有人上错了床，来到了我的铺上？”李师傅借着走廊的灯光仔细观察每一个床位，发现所有的床上都有人，并没有人上错床。此刻走廊的灯光熄灭了，他只能伸手再去摸自己的床铺。“嗯？”李师傅用手往下一拍，刚刚还鼓鼓的被子立刻趴了下去。虚惊一场，李师傅立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然后立刻闭上眼，希望自己赶快睡着，毕竟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然而，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心中一惊，冷汗从脖子一直流到后背，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李家成的床铺上是谁？
李家成在离开大光集团之时并没有办理离职，而他手指的伤因为一众工友的隐瞒被判定为工伤，所以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没有上班，但是依然可以住着职工宿舍。所以，李家成离开后这一个星期，他的床位都是空着的。虽然有工友在白天的时候会在他的床位上躺一躺，但是晚上的时候，大家还是会回到自己的床位上。而且刚才他借着走廊的灯光已经确认过了，所有人的床位上都有人。那他的床位上到底是谁！想到这里，李师傅越来越觉得头皮发麻，他一阵阵的汗毛耸立，此刻他睡意全无。他往上伸了伸脖子，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然后缓缓转身，看向李家成的床位。
只见一个皮肤呈青灰色，面容浮肿的人正躺在李家成的床上。这不正是临江市公安局解剖室中李家成的尸体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师傅不敢再看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天花板，令他没想到的是李家成的尸体居然被人吊在天花板上。“啊！”他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打开宿舍门冲了出去。这儿屋外的灯光十分明亮，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他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医院里。
“有田叔，你去给我取结果了吗？”李家成坐在轮椅上问道。
李师傅有些愣神，他不是明白为什么李家成还会坐在这里，他惊慌的问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有田叔，你咒我呢。我就是伤了手指头，有点儿头晕，你怎么咒我死？”李家成坐在轮椅上，举着包满纱布的左手说道。
“是，是。”李师傅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是来陪李家成做手术。他手中拿着李家成的就诊卡，快步来到化验室门口。“大夫，取结果。”就诊卡从窗口中递了进去。里边的医生接过就诊卡，在电脑上划了一下，很快，化验单据便在一旁的打印机中打印了出来。但是医生并没有立刻给他报告单，而是皱着眉头看向李师傅，“你是李嘉诚吗？”
“我不是，我是来陪他看病的。”李师傅答道。
“李家成的血有问题，需要重新化验，你让他来重新抽一下血。”医生说道。
“啊？刚才门诊的医生也没跟我们说呀。”李师傅说道。
“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快把他叫过来吧。”医生说道。
“那这个钱谁出啊？”李师傅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反正不用你出，你快把他叫过来吧，再晚了耽误你们做手术。”医生有些许不耐烦的说道。
“哎，好。”说完李师傅转身跑着去找李家成。可是他找遍了医院的就诊大厅，怎么也找不到李家成。
“让一下！让一下！”这时几个人推着一个担架车朝自己迎面跑来。其中一个人面色坚毅看样子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个警察。这个警察模样的人，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当担架车靠近的时候，李师傅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人。只见此人没有穿衣服，只盖了一张薄薄的床单，浑身青黑，面容浮肿。当担架车越过李师傅的时候，那具尸体掀开白色的床单，指着自己肚子上的刀口喊道：“有田叔，我的肝……我的肾……”。“啊！”李师傅当即大叫了起来，朝着担架车追去，“家成！家成！”李师傅一边哭一边喊。但是担架车跑的太快，自己怎么也追不上。李师傅发现有人从身后拽住了自己，他有些看不清，感觉上似乎是王师傅和赵师傅。他奋力想要挣脱两人的拉扯，但是两人却越拽越紧，而且还不停的呼喊着自己，“老李，老李。”慢慢的李师傅觉着周围的灯光越来越刺眼，两人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老李，你醒了。”王师傅说道，“你刚才做噩梦了，一直喊着小李的名字。”李师傅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李家成的床铺。床上没有任何人，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床尾。李师傅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他再次回想起那天陪李家成，去医院做手术的场景。那一天，化验室的医生确实让李家成免费又抽了一次血。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来到李家成的床位上，从他的床底下拖出了李家成的行李，找出了他的住院病历。他仔细的翻看着，李家成的病历，他发现病例中的化验单有三张，但是抽血的时间全部都是他跟李家成第一次到医院的时间。那次免费的抽血为什么没有化验单？李师傅又想起了他曾瞟到李家成用手机搜索：人少一个肾有什么影响？但是他如梦方醒，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11月12日
临江市公安局
严谨刚刚到达公安局，就看到了李师傅和王师傅，还有一个跟他们穿一样衣服的年轻的人，三人一起等在公安局的门口。
“严队长，这三人是找你的。”值班民警说道。
严谨一眼就认出了两人，“李师傅，王师傅，你们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是。”李师傅说道。
“那三位你们跟我到会议室吧。”严谨说完将三人领到了昨天的会议室。“请坐。”三人坐好后严谨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李师傅从包中掏出一摞文件递给严谨，严谨接过文件之后大致翻看，发现这是李家成手指骨折时在仁义医疗中心住院时的病例，住院的时间是10月5日到11日，就是李家成被害的时间相隔甚远。严谨快速翻完了所有的病例，并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异常。严谨疑惑的看向李师傅问道：“这个？”
“……”李师傅表情焦急，但是说不出话。
“我来说。”坐在一旁的王师傅等不及了抢先说道：“这是小李手指骨折的时候去仁义医疗中心住院做手术的病例，他住院期间是老李陪着他，老李昨天晚上回忆了一下，他说做手术之前需要抽血，抽完血的第二天他去化验室取报告，医生告诉他抽的血有问题，需要重新抽一次，小李就又抽了一次血。但是他的病例里边的化验室的报告，却是小李第一次抽血的报告。当时医院给他抽了第二次血，并没有给他报告。老李觉得这个有问题，就把这个病例给你们送过来了。”
听了王师傅的叙述，严谨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但是他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看到严谨虽然有些蹙眉，但是对这个情况并不是很重视。李师傅有些着急，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王师傅说道：“还有。”
“哦。”王师傅又继续说道：“在小李失踪的前两天，老李看到他用手机搜索卖肾的信息，还搜索卖了肾之后人还能不能活？”
“卖肾！”听到这个信息严谨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李家成是被骗，甚至是被劫持然后才被盗走了器官，但是根据李师傅提供的信息，李家成很有可能是主动且有偿提供的器官。只不过可能在手术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了李家成的死亡，所以仁义医疗才会毁尸灭迹。如果李家成一开始是主动捐献肾脏，那仁义医疗中心一定被他许下了某种承诺，比如金钱。想到这些严谨严肃的对两人说道：“两位师傅，你们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你们还有其他的信息线索提供给我们吗？”
王师傅看向李师傅，李师傅摇摇头，王师傅说道：“没有了。”
严谨起身与三人握手，然后说道：“非常感谢你们，你们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我现在要去核实你们提供的线索。”他转头对林辉说道：“林辉，你送一下三位师傅。”
“严队长。”李师傅看严谨要有，忍不住说道：“那个，李家成的……”严谨看到李师傅纠结的表情，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慢慢说道：“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案子才刚刚开始调查，所以您还不能把尸体领走。当然，您可以通知他的家里人，到队里看一看。”说完严谨点点头，见三人不再说话，便离开了。
严谨回到办公室，拨通了汪洋的电话，询问他这两天的调查情况。汪洋汇报说仁义医疗中心的情况他们委托给于无声帮忙调查，于无声可以进入仁义医疗中心的内部网络，这样查起来更加隐蔽。严谨同意了他们的方案，但是叮嘱道，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于无声身上，毕竟他不是警察，没有办案权，行事也不够专业，最好他们能一同进入仁义医疗中心调查。另外汪洋汇报道，于无声给他们提供了几个在仁义医疗中心工作，并且有能力做器官移植手术的医生的名单，他们正在想办法调查。严谨听后让他把名单也给自己一份。汪洋汇报结束后，严谨把李家成的情况告诉了汪洋，让他们有机会到仁义医疗中心查一下，另外让他们下周汇总一下调查情况，严谨要听他们详细汇报。
严谨来到电脑前，查看汪洋传给自己名单，发现一共13个人，分成3组人，前两组都是合作医院的教授及其团队各四人，他们的团队配置都是一名主刀三个助手，但是他们的团队中第一助手都有一定的主刀能力。第三组是仁义医疗中心自己的医生，其中第一助手是他们普外科三组组长，也具备一定的主刀能力。按照汪洋的汇报，这五人都有能力作案，但是一来于无声并不在仁义医疗工作，而且并非外科医生，对这五名主刀医生能力的判断也是打听来；二来他他没有看过三一四案的详细卷宗，这是听三人的口述，再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判断。所以他的意见只能作为初步参考，还需要进一步详细调查。
汪洋挂断了电话，第一时间联系了沈晨，把严谨给的线索同步给她，并且把严谨的要求也告诉了她。对于进入仁义医疗中心进行调查这件事，肯定是要跟于无声沟通，既然跟他沟通自然是沈晨来最合适。由于沈晨不了解于无声进入仁义医疗中心的方式和途径，她便只是说尽力跟于无声沟通，毕竟查案不是于无声的事，不希望他冒太大的风险。
沈晨拨通了于无声的电话，尝试与他沟通，“喂，无声，你忙吗？”
“还可以，在整理数据。”于无声答道。
“前天我问你的，去仁义医疗中心查案的事情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沈晨问道。
“昂，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了。昨天下午我已经联系科教科了，他们说明天下午也就是星期一可以，但是具体安排他们要明天上午才给我回复，所以我本来想星期一确定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你就打电话过来了。”于无声说道。
“嗯……情况有一点变化。”沈晨支支吾吾道。
“你说。”于无声说道。
“汪洋说，我们三个人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仁义医疗中心调查？”沈晨问道。
“可以啊，我还想跟你说这件事呢。你们要查什么我也弄不明白，如果到时候再跟你们电话沟通就太麻烦了，所以我昨天还想跟你沟通，看你们要不要派一个人跟我进去，避免我查到的资料不符合你们的要求。”于无声说道。
没想到于无声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沈晨激动地说道：“那我们三个商量一下，看看谁跟你一起去。”
“好。”于无声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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