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桃花酒

气氛尴尬，十分安静，柒棋不敢去看下面人的脸色，只能勉强扬起笑容，将半空中晃动的双脚停住，欲哭无泪的说，“参见太子太子妃。今日天气不错，树上风光更好。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难得美景，故而我与小五二人，便忍不住爬上树梢，一览美景”

  这话没毛病，有毛病的是柒棋身旁那人，柒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痛心疾首，苦思冥想组织出的措辞，未被树下的人阻拦，就先被身边人打乱。

  只听她话音刚落，原本安静摘花的柒小五忽然来一句，“你别说话，我刚刚听见前面有鸭子在叫，先让我找找位置在哪儿，等会去捉上一只，烤了给咱俩当午饭！”

  柒棋能说什么，她心灰意冷的将脸埋入花影中，只觉吾命休矣！吾脸丢矣！

  然而觉得没脸见人的，显然不止柒棋一人。树下一群人，那个不是一脸错愕，特别是柒家姐妹们，心里的感受，就跟被火烧一样，恨不得挖坑把自个埋了！。

  可这其中，却不包括柒小五，始作俑者依旧不理他人。伸长了耳朵仔细听，随后少女清脆的声线，欢快的在桃林中响起，她说“好家伙，听声响还不止一只，今儿个中午，能让我们吃饱了！”

  “小五！”柒棋认命的从花影后伸出脑袋，痛苦的道“你看树下！”

  树下？

  柒小五低头看去，没有丝毫表情，她神色平常的收回目光，然后以极其认真的口吻询问，“你说两只鸭子够我们吃吗？”

  柒棋被骂了，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受过训诫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一群人的面前，低着头受训。这一群人中有司寇冈的侍卫，也有她们从柒府带出来的丫鬟。加上姐妹四人，差不多有二十多号人。

  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更别说再过不久，她就要成家了，还被长姐这样训斥，传出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可是长姐如母，柒琴要说教，她也只能认真听着。按理来说，真正要挨训的人是柒小五，无奈自家小妹武功高强，且目中无人，性格乖僻，这区区二十几人还不够她热身。

  柒小五抱着柒棋，从树上跳下，无视周围人灼灼的目光，只对她说，“要跟我一起去抓鸭子吗？”

  明明即将大祸临头，却一心惦记远方的鸭子。柒棋对此无话可说，但她没有小妹勇气，只能暗中朝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去。

  柒小五只在乎柒棋，得到答案后，也不理会他人，甩甩衣袖就要走。任凭失控的柒琴在后面怒斥，“柒桐你站住！”。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心挂念着自己的午饭，哼着小曲就飞上树梢，消失在人前。

  长姐如母，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听父母的话。柒棋心想，大姐其实不用如此生气，即便刚才出声的人不是她，换做娘亲或者爹爹，小姑娘也依旧会高兴的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去抓鸭子。

  这般潇洒，无所畏惧，柒棋十分羡慕，若自己有她一半的勇气，此刻也不用在此挨训。

  大姐做了太子妃以后，虽说心思多了不少。可对于自己底下的几个妹妹，却皆是真心爱护。这看似责骂的话语中，也有不少关心。

  “今日江府的人也来了，要是让他们看见，对你名声不好。你且别忘了，咱们都不是小五，没她那本事，也没她那福气，有皇上撑腰，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婚期将近，两家结盟，莫要再出什么乱子，扯出些麻烦事。还有……那江府表妹的事，你也看开些，那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若是个安分的，待你进门站稳脚后，再让人一顶轿子接进来就是。若是不安分，就暗中把她送走，也免得坏了你们夫妻感情”

  这话说得，好似把人家的心上人送走，就不伤夫妻感情一样。柒棋暗自诽谤着，想起司寇冈与柒琴成婚多年，至今尚无所出。听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又往太子后院塞人，也难怪大姐会如此看重与江府的联姻。

  柒琴在身为长姐之前，首先是圊玥的太子妃，无论她如何宠爱妹妹，却终究是排在太子与柒府的后面，想此，微感心寒。

  柒棋轻轻一笑，为自己刚才的任性道了歉，随后问道“以往花宴，太子和长姐都不会参加，为何独独今年来了？”

  “这种宴会，你也不该来，正是因为你来了，又有小五作陪，娘担心你们闯祸，便让我来盯着。恰好柒府来人时，殿下正在一旁，今日又正好无事，就陪我走一遭”

  说罢，眼中浮现少许羞意，一闪即过。柒琴收敛表情，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有爹娘在，江家人不敢怠慢你的”

  柒棋并无喜欢的人，所以嫁谁都一样，若能为府中换许些利益，自然甘之如饴。

  柒琴话语之中不乏担忧，生怕自己一怒之下解除婚约，冲动任性。其实都多虑了，纵然柒棋平常也是个贪玩的，可大事上，她向来清楚如何把控尺度。

  训完后，又被柒画数落了一番，想她这个二姐做得实在憋屈，还要被妹妹骂。也只有柒书，性子柔和，事后来偷偷打趣，“二姐与小五真是好兴致，还要自个酿酒。别说，我有一本专门酿酒的古书，其中就有桃花酒的方子，待晚上回去后，我就送给你。不过等酒酿好以后，你们可要送我两坛”。

  说起桃花酒，难免又记起刚才的糗事，虽然后面想想，着实心惊胆跳，但人生中难得有如此趣事，待百年之后再回忆，也够乐上许久。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将一捧桃花尽数撒在太子夫妇的脸上。

  一群人逛了许久，才回到人群当中，便见东家已经准备好宴席，正等人入座。

  这桃花宴的东家，是自愿做的。今年恰好是傅康毛遂自荐，也难怪向来不爱凑热闹的柒书，会踏出家门。

  宴会之上，有出名的寒门子弟，亦有富家公子。有商家小姐，亦有名门贵女。年轻人三三两两坐在一，吃着一些小点心，品酒喝茶，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太子夫妇坐在首座，受着众人的拜礼。剩下的三姐妹自然不能凑上去，便各自怀着心思散开。

  柒棋见到了江家小姐，却没有看见江流，想来江流在脸彻底消肿前，都不能见人。她找了个小角落坐下，独自小酌，倒别有一番风味。

  举杯时，余光偶然看见一位小姐与心上人站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景象，正合适满林盛放的桃花。柒棋见此，心中难免黯然。虽已快嫁人，却从未尝试过心动是何滋味，略感遗憾。

  柒棋收回目光，再举一杯酒，仰头饮下，心乱如麻。策马扬鞭、笑傲江湖的生活固然美好，但若能与某人相遇相知，举案齐眉，白首不离，似乎也不错。

  晃眼间，看见三妹朝着傅康走去，柒棋微微摇头，又举起酒杯，藏住嘴边一声叹息。可怜自己临近嫁人，尚且不曾为谁动心过。而偏偏有些人，早早知晓情愫是何滋味，更知情之一字，有喜有悲。

  柒书总爱穿浅色的衣裳，如她的人一般，温柔似水，含蕴似书，不争不锐，清丽淡泊。正因如此，尽管她与柒画的样貌一模一样，但从未有人将她们弄混过。

  “你怎么在这里？，小画呢？”那人走近，明明知晓今日是桃花宴，却不去深思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只一心念着旁人。

  “刚才还见着，想来是去那里寻你，正好与傅康哥错过，真是可惜了！”。柒书站在他面前，心里泛起酸意，原本红润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不少。她勉强打起精神，避开那人含笑的双眸，即便是温润如玉的性子，偶尔也是会伤人的。

  “不过傅康哥可以在附近找找，应该就能找着了，小画今天心情不好，你去安慰安慰她也好”

  若是将那人放在了心尖上，一点情绪起伏都能牵动心神。如傅康这般，仅仅只是因为柒画心情不好，那一贯含的双眼，便瞬间褪去了笑意。收敛笑容，傅康着急的问，“心情不好，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柒书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有人说了小五的坏话，有些难听。四妹的性子你也清楚，虽然骄纵了些，但心地却极好，便出了头，将那些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既是心情不好，那想来是吵嘴输了。傅康心中好笑，“便是如此，我就去劝劝她，守疆郡主的本事大着了！，她不用硬出头，给自己心里添堵”

  “这……”，柒书下意识想反驳这话，可字词到了嗓子口，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本想说，跟小五本事大不大没有关系，姐姐保护妹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傅康在乎的人是柒画，跟他说这些根本没用。忽略心口传来的阵阵疼痛，柒书垂下脑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还是快些去找找她吧！，她现在一定也在到处找你”

  “那我就先过去了”，傅康走上前，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如兄长一般，关心的说“今日桃花盛宴，快去到处转转！，早日寻到一个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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