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难

天津的旧城区，房子有的已经很破旧。

  为了省钱，吴迪在一片居民区中租了一间，类似于鸽子窝似的小阁楼中，一条窄窄的夹道间房子。

  房子低矮，白天还没有光线，好在她也就是晚上睡个觉。

  一到晚上，月光透过挂着的花窗帘投影进来，仿佛向她报以温存的一笑。只有这个时候，吴迪才感觉出房间里有一点温柔的美丽。

  月光虽然不像太阳那样无遮无拦地通明，却也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婆婆娑娑地明亮。

  木制的阁楼地板，稍微有人走动，便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每当这时，她都能分辨出是哪家人回来了，又是谁出去了。

  虽然她不与任何人来往，但是阁楼的隔音效果特别差，即便小声说话，也能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小小的阁楼，像一个大杂院，住着好几户人家，都是些社会上的工薪阶层人士。

  房间夏天闷热，冬天寒冷。

  她从不在这个临时住所做饭，也没法做。每天都是中午在食堂打的饭，多打出一点儿，剩下就装进饭盒中，晚上拿回来，用开水泡一下就当晚饭了。

  她工作的这家公司，规模不算很大，但是老板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微胖的身材，不管对谁，脸上都堆满了笑。

  吴迪整天都忙忙叨叨，上班期间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干完自己手头的活，就开始看书。

  下了班，又第一个跑出公司。

  她的举动引起了这位老板的注意。

  他寻思着，这么文弱的女子，家里有什么困难，还是心里有什么事？好像从来就没听她讲过话。

  他吩咐手下人注意观察着她些。

  经过几天的观察，手下人告诉老板：“此人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一到下班的时候，她就去咱们天津的一所大学读函授班。”

  老板自言自语道：“嗯，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女人，我就欣赏这样低调、不张扬的人。今后她学出来，我可以给她安排更好的工作。”

  吴迪不知道老板注意到了她，每天照常忙完工作就往学校跑。

  天津也有很多好看的景色，但是她哪有那闲心欣赏？

  平常的日子，把所有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一到周末又赶紧跑回到舅舅家陪儿子。

  每当她感觉累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都暗自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毕业就好了。

  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吴迪提拉着书包往住的阁楼跑。已是深秋，晚风嗖嗖地刮，她裹紧了单薄的衣服，把衣服领子往脖颈上使劲拽了拽，任由风吹打着脸颊，像刀子一样刮得她生疼。

  就要跑到阁楼前，本来听着嗡嗡嗡的风声，有点儿令人胆战心寒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把她吓了一大跳。

  顾不得看那身影何许人也，只是紧缩着脖颈，快步朝阁楼走。

  人影说话了：“是吴迪吗？你怎么住这？”

  吴迪打了一个寒颤，脚步不停地说：“我不认识你，请你离我远点儿。”

  人影大概被吴迪呛着了，半天说不出话，一阵沉默。

  再看她已经钻进了阁楼间。

  人影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回到阁楼间，吴迪没敢马上开灯，而是就着月光的一点微弱亮光往外看，她想看看刚才是谁在跟自己说话，难道这附近有人认识我？

  只见外边一个微胖人影的后背、有点儿沮丧、步子有点儿沉重地正朝远处走去，啊？这不是我所在公司的老板吗？他为什么到这里来？是在跟踪我吗？

  不可能，也许是偶然遇到而已。

  得，怎么办？我刚才那么没有礼貌地呛人家，回头把我开除怎么办？我可还指望每个月这点微薄的工资养儿子呢。

  越想，吴迪心里越发慌，怎么办？可是我当时哪里知道跟我说话的是我老板？明天去跟他赔礼道歉就是了。

  嗨，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我又不知道是他。再说道歉的应该是老板，他还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她想起了书包里的饭盒，早就凉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拿起水壶颠了颠，怎么那么轻？没有开水了，现在必须烧壶开水，要不然这饭没法吃。

  她从床底下，偷偷拿出一个小电炉子，放在凳子上，又拿一个旧的小奶锅去外边接一锅凉水，刚一插上电，整个阁楼立马就断电了。

  可能是天凉，电接触不良。她慌忙把电炉子收起来，继续藏在床下。

  没出半分钟，阁楼里便发出噢噢的叫嚷声：“谁呀？肯定有人在偷电，快找保险丝来，赶紧给接上。”

  “偷电的人，别让我抓住，抓住就让他当着大伙的面认错。”

  “光认错就成了？还得让他给整个阁楼打扫一个月的卫生。”

  阁子间里的人七嘴八舌说着，叫着，不知道谁把电给接好，家家户户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人们又一哄而散，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迪吓得再不敢用电炉子，她只得去公用厨房的炉灶上烧开水。

  吃着用开水泡的剩饭，她突然感觉难以下咽。又想起了农村插队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虽然艰苦，但是有厨师给做现成的饭菜，一日三餐都不用自己动手。

  现在总算是回到大城市了，可是在大城市的生存可比在农村时难多了，什么都要靠自己。这些也都拜托自己不小心怀了孩子的原因。

  我这是何苦呢？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滴，不小心都滴进了饭盒中。

  她又将饭盒盖好，扔在一边，趴在床上尽情地挥洒眼泪。

  唉，不能把这一切都怨在孩子身上，他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我要尽全力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再咬咬牙，度过这段时间的难关，光明就在眼前。

  她哭了一阵，又振作起来，捧起书本继续复习老师课堂上讲的关于古代汉语部分。

  现在的她正处在无依无靠，却又无怨也无哀的状态下。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到她，也不能指望别人的帮助，一切靠自己才最踏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没有直接照射进她的小房间，却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暖。

  她洗了把脸，涂抹一层擦脸油，便匆匆地走出出租屋。

  刮了一夜的风，把整个天都给刮篮了。她眯缝起双眼，望了望蓝天白云，今天是个好日子。吴迪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她又多加了一条围巾，在阳光的亲吻下，暖暖滴。心情突然显得如此的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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