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换亲的姑娘 11

杜临没几日就带着官兵走了。

  小镇上恢复了平静，以前大家知道蛮族的人每年都回来，但是不知道是镇长的原因，但谁又知道换的镇长不是一丘之貉呢？

  所以，大家的日子没有什么变化，都忙着春种。

  两个镇长的家人都被押送离开，包括还在昏迷的胡氏，不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崽醒来了。镇长家的下人，确定没有做过恶的，家人可以来赎回去，何鱼就是被何家赎回去了。

  虽然镇长家中都称她为姨娘，但她其实就是个花了粮食带回来的女人，没名没份。胡镇长得势的话，胡胖子就好好的，对她也好，那她在众人面前自然有几分脸面。

  现如今，胡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她便什么也不是了，而且因为她做过胡胖子的姨娘，想要再嫁就更难了。

  何老三和赵小霞的婚事黄了，因为要回了聘礼，两家差点大打出手，还结下了仇怨。

  而李家，李大壮的腿还在养，下地干活儿是不成的，全指着李母。两个女儿嫁了，家中没有儿媳妇，李母觉得家里的事情突然就多了起来，往年还有赵家会来帮忙，因为赵小霞的婚事，赵家对她不满，别说帮忙，现在还断了亲。她也是突然发现，李大壮已经是个废人了，什么做不了。

  开春，顾瑾在浮镇外买下一片荒地，请人开了荒之后，去山上找了药材回来种，还请了不少人。

  她最先请的，是村里的妇人，春种之后，往年都是各家男人出去打短工，今年反过来了。因为顾瑾的医馆，她一开始招的是女人，后来是为了避嫌，无论是种药还是炮制药材，全部都要女人，包吃，每天有八文钱。

  最多的时候，能请到五六十人，其中大半都是镇上的，也有少数李村的。

  这一日，她刚刚送走了一批药材，是杜临派了人来亲自拿的。他对顾瑾有心思是真，然而她的药材很好用也是真。

  顾瑾回到小院，看到李母在门外，还挺惊讶的。

  “小丫回来了。”李母看到她回来，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顾瑾皱皱眉，看向李大丫：“怎么让她进来了？”

  李大丫满脸为难：“娘说有要事，非要见你。”

  “说说吧。”顾瑾面色平淡。

  半晌，李母试探着问到：“你请了那么多人干活，是不是挣了挺多钱的？”

  顾瑾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她目光平淡，语气也平淡，李母突然觉得有些难度，但是话却不能不说，“你大哥还没有娶媳妇，家中事情太多了，小草还小，我想……我想帮你大哥娶个媳妇，但是我没有银子，你能不能帮帮忙？”

  “不能。”顾瑾一口回绝：“别说是要，就是问我借，我也不会借的。”

  “你真的这么狠心？”李母有些不明白：“让你嫁给何老三是委屈了你，但姑娘家早晚要嫁人的，我……”

  听她说何老三，顾瑾面色难看的说到：“滚出去！”

  李母实在不明白，不过她面色实在难看，只好先离开。

  “姐姐，下一次别让她进门了。”顾瑾叹气道：“除了要银子要粮食的时候会想起我们，其他时候可没有想过。”

  李大丫一想还真是，她犹豫道：“可那到底是娘，难道我们还真能不管？”

  “你想要管，那你搬回家住吧。”顾瑾认真的看着她。

  听到这个，想起在李家的日子，李大丫深深打了个寒颤：“我听你的！”

  婆婆近来身体很不好，顾瑾虽然给她配了药，但是她底子太差了，其实活不了多久。

  李大丫留在家中，基本上都是照顾她，两人说完话，顾瑾又进门去看婆婆。

  婆婆看到她满脸欣慰：“其实遇上你，是我的运气，要不然，我早就死在了去年的冬天。”

  “遇上你，也是我的运气。”顾瑾心里不是滋味，这婆婆平时话不多，但对于她办的事都没有多管，比如关胡氏那次，换个人早就跑去报信了。

  婆婆叹息一声：“你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这有何难？”顾瑾认真道：“我改名改姓，做你的女儿吧。”

  婆婆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瑾问她拿了户籍文书，第二天就去找镇长了，婆婆姓孙，她给自己重新办过，改了名，叫孙云，从此，她就是婆婆的女儿。

  改名字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不过顾瑾也没有刻意的瞒着，大概婆婆真的很高兴，渐渐地好起来，最近还能下地了。

  李母去自家女儿的地里的时候，就看见女儿扶着一个衣衫整洁的老太太，正低声和她说话。

  李母站着看了许久。

  她和两个女儿似乎都没有这样的亲密的时候，眼看到了中午，做饭的婆子送了饭菜过来，地里的妇人都出来吃饭了，她才回过神。

  李母一来，顾瑾就注意到她了，此时看她上前，直接问道：“你有事吗？”

  看着她瞬间冷下来的脸色，李母心情复杂：“我想来跟你说，当初我错了，不该把你嫁给何老三。”

  这倒是稀奇了，顾瑾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李母低声道：“现在村里的人都说，何老三……不行，而且很喜欢发火，还喜欢动手打人。”

  顾瑾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上辈子何老三可是好人，人前从不发火，认识他的人提起他都会叹息一声可惜，尤其李小丫没能给他生个孩子，都说他时运不济。

  “何老三的腿被打断之后，他娘去照顾他，被他用热汤当头浇下，脸都被烫伤了。”李母声音低低的，“而且还是他不行的消息传出来，本来大家都不信，第二天何婆子就受伤了，当时她摔在地上都爬不起来，好多人都看见了。”

  “小丫，娘对不起你。”

  顾瑾看着她：“你摸摸良心说一句，如果你知道何老三是这种情况，还会不会让我换亲？”

  李母愣住，半晌无言。

  其实还是会的，只要能让李大壮娶上何鱼，李小丫就该嫁，当然了，何老三这样的，何婆子那边是不敢拿乔的。

  见她不说话，顾瑾扶着婆婆转身：“娘，风有些大，我们回去吧。”

  李母嘴唇颤抖了下：“你叫她什么？”

  “忘了跟你说了，我现在姓孙，叫孙云，是婆婆的女儿。”顾瑾看着她，认真的道：“当初我出家门，是娘收留了我，以后我会给她养老送终。”

  李母看着婆婆身上整洁的衣衫和脚下干净的鞋子，证明她确实是不用干活的，女儿愿意奉养别人，也不愿意借自己一枚铜板，她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小半年，转眼到了夏日，顾瑾这段时间极力给婆婆调养了身体，但她的身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的灰败下去，兴许，过不了近年了，

  这一日她去地里，回来的时侯又遇上了何鱼，她正在路边看着酒楼，看到顾瑾，几步走到她面前：“小丫，我想去你的地里干活，可以吗？”

  “当日你走的时候，不是说要对我不客气么？”顾瑾一点给她面子的心思都没有，“你要是愿意去就去。”

  那地里干活的，可都是家里面干农活的妇人，各个厉害，而且顾瑾找了个厉害的领着，她虽然想要提高女子的地位，却也没有想着让她们白拿工钱。

  稍微年轻点的妇人和小姑娘，基本上不在地里，去了炮制药材的院子里干活，那边活儿要轻松一些，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要顾瑾亲自点头。

  何鱼道了谢，又问：“你哥好点了没有？”

  “不知道。”顾瑾摊手，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想也知道过得不好。

  何鱼第二天就去了地里干活，那些妇人整天干活的间歇就会说些各家的消息，尤其对于东家的事情就更喜欢议论了，不过都是悄悄的。

  对于何鱼的身份，大家都清楚，见顾瑾还愿意让她干活，都赞东家善良。

  在这里干活，不说别的，因为家中不能离人。好些男人都开始学着料理家务，对待媳妇也不会再随意打骂。还有婆婆，对待在外能拿回银子的儿媳妇，也不好随意使唤了。

  最要紧的，还是因为有了这份工钱，家中日子宽裕了许多，所以，他她们对于顾瑾这个东家，感激居多。

  她们也没有故意排挤何鱼，顾瑾也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如此，何鱼在上了几天之后，拿了工钱后再也没有来。

  之后没多久，有人发现她去了边镇富户家中做了丫头。

  如果是一开始嫁给李大壮的那个何鱼，对于药田这些活，应该是得心应手，虽然辛苦，但肯定能坚持下来，再如何也不会比庄户人家种春种的时候累。

  但是已经做过镇长家姨娘的何鱼，见识了那些富贵之后，不乐意自己做一个月不如人家头上的一支钗。

  只能说，人各有志。

  李大壮的腿好了之后，再来找过她们，确切的说是来找过李大丫，想要借银子，最后还借到了。

  不是李大丫舍不得这份感情，而是李大壮几乎跪在地上说李母生病需要抓药，这银子是拿去救命的。

  李大丫给了，不过因为她本来就是跟着顾瑾过日子，一直在家中打理事务，手头的银子都是顾瑾给她采买肉菜的，并没有多少。李大壮接着来了几天，在他口中，李母的病情愈发的重了。

  李母生病了，她还挺担忧，嘴上再硬气，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担忧的，尤其到李大壮的语气中，李母命不久矣。

  李大丫到底没有忍住，背着顾瑾悄悄回家了一趟，打算是去见李母最后一面。

  回到了李村，她一路上看着熟悉的风景还挺感慨，但看到自家小院中李母在飞快的打扫院子时，当下又气又怒，转身就走。

  当下的人哪怕装病，也没有人会拿长辈生病来说事，就怕祸从口出，万一一语成谶了长辈真生病了怎么办？

  走了几步，到底不甘心，李大丫转身走到自家的篱笆外，问道：“娘，大壮说你病了，问我拿了好多银子，这事你知道吗？”

  李母看见她，先是惊喜，然后听到她问这个，下意识的就到道：“你们是亲人，互相帮衬难道不应该？”

  哪怕是李大壮拿她身子说事，李母第一反应还是护着，李大丫彻底失望。

  那之后李大壮再来，她就不让他进门了。

  因为这个，李大丫还郁郁了好久，顾瑾知道后并不奇怪李母的做法，因为儿子在她眼里做什么都是对的，这姐妹两就该帮衬。

  见顾瑾不在意，李大丫逐渐放宽了心。

  这一日，顾瑾回家时，发现李大壮居然跪在门外，这并不让人奇怪，最近他经常这样，一开始他就是因为跪着，李大丫才会心软了给他银子，兴许是他觉得这招好用。

  顾瑾倒是碰上一两回，只要不进门她就不会管，但是今日……李大壮的面前放着一个薄被，被子里裹着一个满脸潮红的小孩子，正是李大壮前头留下的女儿小草。

  见她顿住脚步，李大壮连忙道：“小丫，你给我一些银子，我带小草去看病，算是大哥求你！只要你救她一命，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以前他来要银子，都是李大丫在家，前头几次都是以李母生病为由成功拿走银子的。

  不过后来知道他骗人，本来对李母还有几分感情的李大丫，也彻底伤了心，母子两人也没有再从她们手里要到一文钱。

  但是今日……顾瑾的眼神落在了孩子身上，满脸潮红，呼吸急促，眼下隐隐泛青，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顾瑾弯腰抱起孩子：“这孩子我救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这辈子你和你娘，再也不要来见她了。”

  算起来三岁的孩子，还不如人家刚会走路的孩子大，抱在手中轻飘飘的一把骨头，生怕一使劲，这孩子的手就断了。

  李大壮再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结果：“她是我女儿……不麻烦你，你给我银子……”

  顾瑾看他一眼，他立马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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