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闹剧
紫月国东月城的官道上走来了一个少年,藏青色布衫,脚踩黑纹短云靴,发髻随意挽在脑后,看似放荡不羁,正是离开云城之后的韩仲麟。
韩仲麟离开云城之后,便按照原路又到了东月城。
按从曲天君所留图志上看,东月城是通往邑沂群山的必经途径。之前从飞云谷中脱困而出,出金牛岭到紫月平原,曾路过这座紫月国东部重镇。
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上次途径之时也没好顾得上游赏,韩仲麟便在城中闲逛起来。
用去了两个时辰,韩仲麟才逛完了两条繁华的街道,街旁店铺似林立,街上行人也是擦肩接踵。绫罗布匹,胭脂香料,各种各样的穿的,吃的,戴的,满满皆是,让韩仲麟看花了眼。
找到一个酒肆,上了二楼坐了临街位子,韩仲麟品尝着紫月国特有的月儿酒,观察着来往的各色人和事,不禁感叹“红尘百戏多”。
看着热闹喧嚣的人流,车马过后的扬起的尘土四处飘散,似都在追逐着些什么。名利富贵,情爱欢喜,这种种都让人沉迷陶醉,到头来却都是一场空。
“难怪世人都爱借酒浇愁。”韩仲麟慢慢饮了一杯,只觉一股辛辣顺喉而下,别有滋味。
紫国月民风彪悍,酿造的酒也多是烈酒。这月儿酒正是紫月国最常见的一种酒,杯酒入口,喉咙似有一团火烧,直奔胃中而去,令人畅快。
韩仲麟几杯酒下肚,便觉得有些晕眩,眼中外面的人或物都慢了起来,身体有些飘飘然,感觉很是舒服。
“红尘滚滚来,处处惹尘埃,聚散人世游,爱恨千古愁。”
“好诗,好诗,原来这里还有同道中人。”
韩仲麟一首诗吟完,就听见旁边有人高声附和,扭头望去,便见邻桌上一人正向他举杯,紧接着举杯一饮而尽。
此人一身文士打扮,月白色棉袍,发髻高束,腰间悬挂着一个龙纹玉佩,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
韩仲麟将杯中酒一口饮下,便顾自看向了窗外。
见韩仲麟将酒饮下,那人便起身站起,手持着酒壶,走了上来。
“这位兄台,在下李昌镐,正是东月城人士,见兄台一人独饮,想与阁下同饮几杯,不知可否?”
“当然!”
“一看兄台便是痛快之人,兄台是外地人士吧?”李昌镐先是一喜,而后边斟酒边问道。
“李兄慧眼如炬,在下乃乌国人士。”
“刚听韩兄赋诗一首,便知是性情中人,韩兄觉得酒馆的月儿酒如何?”
“清澈浓烈,不苦,不涩,入口烈,入胃却柔,当得是好酒。”韩仲麟不吝赞美之词。
“李某敢说这里月儿酒最为正宗,冠绝东月城!”李昌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看来我还真是来对了地方。”韩仲麟将李昌镐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笑道。
两人边聊边饮,李昌镐则更显的高兴,直把韩仲麟当作了知音。
通过交谈,韩仲麟了解到李昌镐今年二十有三,是这东月城小家族李家的大公子,在这东月城也小有名气,这月牙酒馆正是他李家的产业。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就见一个小厮上楼径直跑到了李昌镐面前。
“少..少爷,不好了,城南王家的少爷带着一众打手奔咱们酒馆来了,说是要找你算账。”小厮急的满头大汗,说话连带着大喘气。
“啊,王之文那厮还敢找上门来,当日调戏我妹妹的帐我还没跟他算呢。”李昌镐怒的一下站了起来,拍着桌子道。
“少爷,还是先躲一躲吧,王家势大,今日王之文又是带着打手来的,我看...”
小厮还没说完,就听见楼下一阵喧闹之声,吓的小厮缩到了李昌镐身后。
一个紫衣壮汉带着几个打手快步上了二楼,看见李昌镐这次插翅难逃,恶声道:“李昌镐,前几次都让你逃了去,少爷我看你今天怎么跑,哼!”
李昌镐见王之文身后的几个大汉直勾勾的盯着他,顿时脸色大变,青一阵白一阵,把刚才的愤怒又咽了回去。
“无关人等闪一边去,否则跟着一块收拾。”王之文肆意笑着。
周遭客人一哄而散,都怕受殃及池鱼的祸害,连刚才那个报信的小厮也跑的不知所踪。
顷刻之间,整个二楼除了王之文与其一众打手,只留下李昌镐与韩仲麟。
韩仲麟仿佛没有听到警告,依旧自斟自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旁的王之文见韩仲麟不急不慌,还兀自饮酒,完全无视他,当下气的火冒三丈。
“没想到还有个愣头青,这可是你自找的,给小爷好好伺候,一会小爷我还要给那小子张嘴,让他多长些记性!”王之文指着韩仲麟狠狠道。
“真是聒噪!”
李昌镐和王之文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听见二楼上响起了一阵痛苦惨嚎声。
王之文回头一看,旁边几个打手纷纷抱着肚子躺在地上抽搐。李昌镐也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站如木雕,只是惊疑着看着韩仲麟。
“啊...”王之文猛然惊乍,如见鬼神一般,转身就要逃跑。
“回来。”韩仲麟淡淡一句,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之文好像听到催命之音,吓的立马定住,但两条退却不由自主的打着颤子。
慢慢转过身,二话不说就哆哆嗦嗦着瘫座地上,随后一股异味突然蔓延开来。
刚才呆呆站立的李昌镐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低头一看,就见王之文裤下湿了大片。
“刚才不是要给我掌嘴吗,那烦请示范示范吧。”韩仲麟盯着窗外的人流随口道。
王之文早吓得无所适从,慢慢扬起手朝着自己的嘴巴扇来。
“啪!”
“啪!”
刚才被赶下来的二楼客人并没有就此散去,此刻正在楼下歪着头侧耳聆听楼上的动静。
他们一边盼着楼上传来痛苦的嚎叫,一边为李昌镐和韩仲麟二人“心痛”。
连续的“啪啪...”声甚是清脆,楼下众位围观者听的真切,每一个拍打声就打到了他们心坎上,只觉又疼又痒又痛快!
过了片刻,楼上便一下子没了动静,楼下众人正在疑惑,就看下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子麻木的走了下来。
“李公子,他怎么一点事没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惊疑着,叫嚣着,眼珠子掉了满地。
李昌镐走下楼梯,脸上木讷,眼神中满是震惊。众人连忙让开了道,将李昌镐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受伤迹象,眼睁睁看着李昌镐一步一步离开了月牙酒馆,走入了人流之中。
楼下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恨不得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花来。
沉静了片刻,终于有大胆之看客,轻声迈上了楼梯,后面跟着几人,都想上楼看个究竟。
几人刚上的二楼,就闻着有股骚臭味,众人纷纷捂住了鼻子。
前面几人刚上二楼就猛惊叫出来,跟随在后面的看客刚走到楼梯中间,本就提心吊胆,忽的又跑下了楼梯。
半天不见上面人下来,看客们心中稍定,这才一窝蜂涌上了二楼。
楼上寂静,出奇的寂静,只有外面街上一些吆喝声传来。
躺在地上的几个大汉一动不动,看似早就昏死了过去。再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王少爷正跪倒在地上,两腮红肿,双目无神,味道十足。
但众人已顾不上捂鼻子,反而都倒吸着冷气。
“不知是何人将王少爷这般虐待,真是太狠了!”二楼看客们震惊无比,心中都闪过一个同样的念头。
没过一会,王家少爷吓得屁滚尿流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东月城,而后整个王家也成了东月城的笑柄。
今日之事,韩仲麟更是看清了这纷纷攘攘的世俗,芸芸大众的众生相。欺男霸女,插科打诨,围观者专看热闹,也有同情于斯,种种面貌与嘴脸,皆是世人心之杂念所生。如能看破这红尘杂世,知明、体悟世间的真相,看破这种种是是非非,到时便能有一颗包容万物的心。
随着这种心性悄然变化,韩仲麟对《伏神法》中“正神”之境感悟又深了一层。
当夜,韩仲麟便离开了东月城,又踏上了西行之路。
寒夜漫漫,因正值严冬季节,外面很冷。慢步于小道之上,入眼满是漆黑一片,韩仲麟日间沉重的心情也慢慢静了下来。
韩仲麟一夜之间行进三百多里,早间到了一个名为“武安镇”的地方,靠近紫月平原的中部。
“老人家,来碗馄饨。”韩仲麟在一个馄饨摊上坐了下来。
“客官稍座,马上就好。”
只见老汉把馄饨舀到大白瓷碗中,撒了点香葱,又淋了点香油,动作麻利。
“客官,请了。”
清汤清淡可口,散发出葱的香味,馄饨滑溜爽脆,令人食欲大开,韩仲麟吃下两碗。
“听说了吧,一会赵家的三少奶奶就要拉出来游街,要不我们兄弟一块去看看。”旁边桌上坐着两人,只见那个小眼汉子对另一个大汉说着,一脸的猥亵神色,不禁令人作呕。
“赵三奶奶那娘们姿色真是没得说,嘿嘿...”另一人从旁奸笑。
“走,看看热闹去!”两人起身就要离开。
“三爷,五爷,这个馄饨钱...”老汉连忙拦住二人,低声哀求。
“老杨头,要不是平日我兄弟照看着,你的小摊早就被人砸了,吃你一碗馄饨还敢要钱!”大汉说着就要动手。
“三哥,且慢,别为这般气坏了身子。老杨头,我兄弟二人近些日子手头紧,来日宽裕了再予你不迟。”小眼汉子笑着道。
“哼,下次定要你好看。”那大汉丢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老汉低连哀叹:“真是作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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