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归来者
墙上的警报灯依然在闪烁红光，尖锐的警报声执拗地重复着，近乎想要刺入头皮深处。
郑晚西站在窗边，刚刚在水雾上写下的字迹已经逐渐消散，没留下一点痕迹。
她看着身穿黑色羽织的男人带走了江折雪，而那辆车开向她不知方向的远方。
远方会是什么样子？
郑晚西无法想象，她已经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没有精力再来回奔波。
毕竟，从那间寺庙里走出来就是一条过于漫长的道路。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焦急的护士推门进来时，郑晚西依然站在窗边，怀里还抱着一本书。
“大小姐……”
护士长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士和护工。
警报灯和警报已经关闭，但郑晚西看上去相当平静。
以往这个警报响起时，她的情况都不那么乐观，甚至出现过自残自杀的先例。
她的精神状态起伏不定，最糟糕的状况下甚至需要服用镇定剂，这样才能避免在大量的幻觉诱导下发生意外。
这就是为什么护士长要带着好几个护士和护工。
异常状态下的郑晚西不仅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甚至还带有可怕的诱导性。
哪怕被束缚在病床上，她也能睁着那双迷惑人的眼睛，几句话就把人带入逻辑混乱的迷宫。
当然，这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大小姐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试图把医护人员关在地下室里并挂上太平间的牌子。
医疗组：大小姐好危险(?д?; )
可是二小姐给的钱好多(//?//)
站在窗边的郑晚西头也不回：“路上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报告大小姐，没有！”站在队伍最末尾的警卫回答道。
“那今天每个人都多发一倍奖金。”
医疗组众人：！
天呐，大小姐被二小姐附身了吧？怎么突然变成散财童子？
“郑大小姐真阔气，考虑也给我一份奖金吗？”
含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郑晚西微微抬起眼，她没有回头，手中的书却掉在了脚下。
众人齐齐看向门外，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性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身穿白大褂，头上却戴了顶黑色的帽子，看上去实在不伦不类。
“你？”护士长睁大眼睛看他，却没有阻止。
“今天我和赵医生换了班。”
年轻人带着抱歉的笑容微微躬身，甚至拿起头上的帽子表达歉意：“大家散了吧，我来给大小姐当牛做马。”
听到这话，郑晚西终于转过了身。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外的年轻人，后者镇定自若地看着她，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走吧，他留下。”
既然大小姐已经下了命令，其他人自然只能服从。
年轻人微微笑着目送众人离开，他后退一步关上门，这才转身对着窗边的郑晚西。
“大小姐，别来无恙。”
“你叫我大小姐，不怕引发歧义吗？”
“您这话说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现在房间里可只有一位大小姐。”
郑晚西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后者则弯下腰，亲手为她捡起那本掉在地上的书。
书翻了个面，封面素净雅致，连带着书名也露出来。
他轻声念到：“《城南旧事》……”
郑晚西垂着眼，静静看着他的反应。
年轻人抬起头，微笑着把书递向郑晚西：“大小姐也看这本书？”
“这是她送给我的。”郑晚西开口道，“她还送了我一个有趣的故事。”
“哦？”年轻人目光一转，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玻璃，“大小姐想要和我交换吗？”
“不是交换，”郑晚西说，“是你有求于我。”
听了这话，年轻人便略微苦恼地笑起来。
“和您说话，我总是会为我的智商感到自卑。”
“正常。”
“确实，毕竟您比绝大部分人都聪明。”
“我的意思是，你为智商自卑很正常。”
郑晚西看了他一眼，伸手抽走他手中拿的那本书，转身就往一旁的沙发走去。
莫名被骂的年轻人好脾气地叹了口气，落后几步跟着她。
他问道：“江折雪已经走了吗？”
“难道你还能在房间里看见她？”
“那她现在猜到了多少？”
“不会比你更多。”
“那你告诉了她什么？”
郑晚西只是翻开手中的书：“她现在应该知道的。”
年轻人看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郑大小姐，您在生气。”
郑晚西从书中抬眼看他，目光淡漠。
“既然您不愿意相信我，那我只能先表示我的诚意。”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的纸，他将其慢慢展开，里面是一张字条的复印件。
他目光平和地看着郑晚西：“这是江允知女士的遗书。”
郑晚西的目光一凛。
她看着他手中的复印件，又看向他的脸：“你们已经和宣郁合作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大小姐从来不让人失望。”
郑晚西只是轻轻嗤笑一声。
“大小姐，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年轻人温和道，“您也应该清楚，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是你们把她扯进来的。”
“大小姐，”年轻人的声音很平静，“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她迟早会走上这条路。”
郑晚西看着他，良久，伸手接过了这张复印件。
她看着纸条正面写着的诗句，来自李白的名篇——“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接着便是背面的手写字，曾经娟秀的字迹在最后的时刻竟然如此混乱扭曲。
她静静看着这张字条，像是望见那个女人死前绝望的脸庞。
他说得对，江折雪迟早会走上这条路，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从中逃开。
“我可以和你做这个交易。”她说。
“这便再好不过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
他的大拇指下意识想拨动什么，发现自己的手上空空如也后又有些不适应，于是只能把手放回口袋。
郑晚西余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她仍然看着手里的复印件，语气淡淡：“你也要去日本了？”
“是的。”
“你姐姐应该已经到了吧？”
“两天前就已经到了。”
郑晚西轻轻哼笑一声，把复印纸夹入那本《城南旧事》。
她看向面前笑意浅浅的年轻人，后者看似恭敬地站在面前，做的准备可谓面面俱到。
但再如何周全的准备也赶不上现实的变化。
于是她轻轻勾起嘴角：“我倒是很期待你在日本见到江折雪的场景，乔小少爷。”
“或者……我该叫你悟山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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