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尴尬
没人知道,沈嘉瑞这几天待在这个悬崖的山洞中有多煎熬,就连偶尔一息的睡梦里都是萧清瑶被折磨惨死,暴尸荒野的样子。
如今见到官府的人,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沈氏与萧清瑶的真正关系,只想快点确认她的安全。
这其实是件非常两难的事情,他既想要遮掩,又想说出萧清瑶的身份,希望能够得到官员的重视,加快寻找萧清瑶的进度,可又怕人知道她被人掠进水匪窝,坏了名节,误她终生。
下一刻,沈嘉瑞一咬牙,觉得比起性命,名节和名声皆为浮云。
于是,他一脸破釜沉舟,十分悲壮的表情,看向单独一艘艨冲上,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官服,补子为仙鹤图样的从一品文官,低声补充道:“尊皇长郡主在山上,劳烦尚书大人尽快派人去救她!”
“嗯?”
“尊皇长郡主萧清瑶。”
***
山上,郑媛带着萧清瑶一路赶去与大家会合,顺手将昏迷不醒的吴老三扔到郑凯脚边,三言两语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郑媛像是气不过,又照着他的大腿根狠狠补了两脚。
郑恺并未阻止,是他的妇人之仁才导致整个寨子陷入今天这个被动的局面。
回头慢慢扫过藏匿在山洞深处的老弱妇孺和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们,八尺的汉子,忍不住红了眼圈,转身的功夫,又恢复正常,他拍了拍郑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带着他们从西岳山西边那条路下山,绕路到阳信县东郊的马场,那里会有人接应你,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好。”郑媛十分干脆的答应一声,转头就招呼兄弟们动起来,照顾老弱妇孺,该背的背,该搀扶的搀扶,顺着山洞深处早早凿开的后路绕到山的另一头。
郑恺看向方淼,“替我照顾好她和兄弟们。”
方淼却摇了摇头,一声不响的站到郑恺身边,其他知晓郑恺真正用意的水匪们也纷纷转身靠了过来,一人,十人,近百人。
除了萧清瑶,谁都没有注意到,郑媛转身时,通红的眼眶和直接滑落在地的那一滴眼泪。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却不敢违背兄长的意愿,她怕因为自己的任性,重蹈覆辙。
郑媛沉浸在悲伤中,督促检查大家是否有不妥和遗漏的地方,一时并没有顾上站在身边的萧清瑶。
郑恺最后看了一眼郑媛和山寨的老弱妇孺们,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萧清瑶身上,朝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抱拳礼。
他在为先前悬崖边上冤枉并伤害她的行径道歉。
萧清瑶生受了。
虽然过不了多久,她也打算通风报信,通知官府或者暗卫的人,只不过比吴老三晚了一步。
迁徙的动静不算小,又因为寨子千百户的人中,老弱妇孺占了不少,行动起来并没有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们那么迅速。
郑恺已经做好了用自己性命拖延时间的准备,带着自愿随他一起的百十个兄弟,转身朝山寨密道的方向奔袭而去。
而卫锋带着仓场衙门的衙役和运河水师刚从密道中出来,穿过山寨其中一个屋子,眼看马上就要与郑恺带的百十个人来一场遭遇战了,一道女声突然从郑恺斜后方响起,嘹亮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中,她喊道。
“大人~救命啊啊~我们都是被吴老三抓来的无辜百姓啊,阿弥陀佛,感谢青天大老爷~救我们于水火!”话又多又密,却咬字特别清楚。
就这样,从远处跌跌撞撞奔来一个年轻貌美,衣衫不整的少女,低着头抹着泪,一本正经的哭诉,“吴老三强抢民女,欺男霸女,大人一定要为……”萧清瑶抹了把眼泪,抬头正好对上官方为首之人的脸。
“?”一脸懵逼加十分震惊的卫锋。
“……”吓了一跳,至今无法回神的郑恺和方淼等人。
倒是没想到,这个接触不多,来路不明,一直端庄大方,冷冷清清话不多的阿瑶姑娘,还有这么~的一面。
***
时间:子时
地点:剿匪官船主要官员的独立套间
人物:萧清瑶 陆翊
折腾这么久,萧清瑶其实有点累了,裹着陆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披风,一顿一停像是卡带慢动作一样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正准备离开时,自见到她起,就没说过话的陆翊却开口了。
“郡主还真是命大,大年初一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才阳春三月有余,就已经身先士卒,以身犯险‘亲自’潜伏进水匪的老窝,协助官府剿匪了。”
萧清瑶早就习惯陆翊动不动就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的德性。
干脆重新坐回凳子上,“我这不是听说陆大人要整顿河运,肃清水匪,维~稳~商~业、保~证~经~济~基~础和国~家~命~脉……这才想办法混进这里,帮大人排忧解难,算是报答大人的……喂药之恩?”
这是在记仇。初一那天,他强行灌给她那碗十分苦涩之药的仇。
“为什么要帮水匪遮掩?”就在稍早的时候,卫锋已经把他在山上所见所闻和整个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的称述了一遍,包括她装模作样喊的那些话,演的那出戏。
说到这里,萧清瑶斟酌了一下用词,“郑恺~哦,就是大人说的水匪,跟他的人皆可用。与其大费周章花费朝廷的人力、物力、精力去剿匪,不如诏安。把消息散出去,总有像郑恺这样的人会来投靠,收编打散后,再用这些人沿运河剿灭那些真正穷凶极恶的匪类。”微微停顿,看了一下陆翊的表情后,才继续道,“在上山成匪前,他们也只是附近的老百姓,因为各种原因被逼上山落草为寇,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寻一条活路。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多方造成的结果,不该由他们一力承担。”
“那些所谓被逼上山,落草为寇的百姓,杀过人、抢过东西的又该如何?”
“那就是地方官府、刑部的事了,杀过无辜百姓的人和剿杀其他流寇的人区分开来,赏罚分明,罚没所有强抢的财物填充国库或者补充地方财政,戴罪立功,过程可能复杂了点,但刑部最近不是在重新梳理刑法典籍吗?正好巩固一下。多了一笔收入,地方政府应该也不怕这个麻烦。”萧清瑶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后,发现陆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发毛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对守在外面的卫锋吩咐道:“找军医来。”
“是。”
萧清瑶这才想起自己脖颈处被郑恺划开的小口子,本就没怎么处理过伤口,这会说了这么多话,喉咙震动,又将伤口崩开了,血顺着她的脖颈再次滑落。
这是小事,萧清瑶根本不在意,既然意思都传达到位了,陆翊身为户部总管河运、经济的官员,总会酌情考量她的意见和建议,正想告辞回自己房间等军医,卫锋已经带着一个身强体健的中年大叔敲门进来了。
“大人。”
“她脖颈处受伤了。”除了陆翊和沈嘉瑞几人外,没有人知晓萧清瑶的真实身份,又因为在山寨中那出唱作俱佳的表演,很多跟随的官兵和府衙的衙役直接把她划为被水匪掠来的良家少女。这样挺好,陆翊本也没打算让其他人知晓,于是开口也是模凌两可的称呼。
“是。”
军医看了看萧清瑶的脸色,先将她脖颈处的伤口仔细处理擦药缠上绷带后,又示意她把手伸出来,为她切脉。
一息、两息、三息……
军医的脸色有些古怪,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旁边的陆翊,又瞄了瞄年轻貌美的萧清瑶,一时之间,有种如坐针毡的紧张感。
萧清瑶和陆翊是什么人?几乎军医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到了。
“怎么?绝症?”萧清瑶说。
陆翊瞥了萧清瑶一眼,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
军医有些难以启齿,“大人,还是少给夫人用这些虎狼之药……比较好,毕竟,万事要顺其自然……”军医一直待在后方的官船上,并不知晓萧清瑶的事,见这么晚,两人在房间,她又是披散着发的形态,便自觉代入了两人的角色。
“什么意思?”陆翊的眉头更紧了。
“媚~药,会对身体有碍。”
“?”
“……”她只想着背什么样的台词,想怎么推进事情发展,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军医被卫锋带走开药煎药去了。
萧清瑶虽然没什么羞臊感,但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吴老三下得药,我不小心吸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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