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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六节 巧退群贼


麻三儿却从未听过这等的口技呀,早惊得目瞪口呆,他用眼角寻遍了整个屋子,却只有堂上先生的一张口,余者就别无他物了。

  而其余的听众却早就习惯了,虽然赞叹击节不已,却也不觉着有甚蹊跷之处。

  但听得台上先生又将惊堂木一拍,开言道:

  “那第二路便是步军头领行者武松了,他那日扮作头陀离了家乡,曾拖住宋江拜了四拜,今日宋江有难,他却如何不急?

  便即点起三百步军,迤逦望沧州而来。”

  话尤未了,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内里有那说笑的,叹气的,插科打诨的,嬉笑怒骂的,无不惟妙惟肖,真使人直觉到,这伙儿梁山贼寇正打自己的身边儿经过的一般呐。

  众人直听得如痴如醉,恰在此时,却忽听房门一响,打外头就蹿进十几条彪形大汉来,他们各个横眉立目,手握钢刀,直如“凶神恶煞从天降,一片恶星卷地来,假使天王托塔至,哪吒也是口难开”呀。

  他们一进到了屋内,先是四下里打量一番,见都是些老弱妇孺,不免觉着晦气,那为头儿的大汉,先将手中的钢刀一摆,便龇牙咧嘴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儿,头上一撮毛的便是。

  料来尔等也是听说过俺的名头了,既知道厉害,那就都识相点儿,速速将随身的银钱拿出来,孝敬你家爷爷。

  倘或气顺了,便饶了尔等性命,可要是惹的爷爷不高兴,那就一刀一个,把你们统统当切糕卖了。”

  敢情这伙儿毛贼乃是附近山中的草寇,今夜本欲外出行抢,却该着他们手儿不顺,半路之上遇见官军夜查,只好绕路而回。

  可自古就有“贼不走空”的古令儿啊,既然见到了此间透出光来,便想着能入室行抢一番,也别丢了山大王的名头。

  可不想这里只是个说书场子,一大天儿也就能挣个一笸箩铜钱,不免觉着懊丧,便将目光转向了一众看客,想从他们身上捞捞本钱。

  麻三儿虽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等打家劫舍的毛贼,却徒然被制,手边儿又没趁手的兵刃,想召呼同伴,却又无法脱身,不免只好暗暗叫苦。

  可他也知道,这类人那是没什么见识的,倘能给他们些铜子儿,将之打发了,或可免除一场灾祸,亦省的污了自己的手。

  于是他便掏出随身的铜板,连同其他看客的一起,都把出来扔在了地上。

  由一名小匪徒上前捡了,一并收到一个布口袋里。

  那为首的大汉,接过了口袋,在手中掂了掂,不免就骂道:

  “他奶奶的,今儿个出门儿忘了看黄历了,怎么就遇到这许多的穷鬼,半日里才凑了这几个钱,叫你爷爷喝西北风儿去呀。

  来人,都给我搜,只要能搜出来,就把来一刀杀了,叫尔等也知晓爷爷的名头。”

  言罢,立时有一众匪徒上前,挨着个儿的搜检起来。

  内里有个瘦小枯干的,正巧搜到一个妇人的身上,见她尚有几分姿色,便嘻嘻笑着,回头向那壮汉道:

  “大哥,您这儿不是正缺个压寨夫人吗?

  我看这位大嫂倒是般配,不如就此娶上山去,传宗接代,也好让弟兄们取点儿乐。”

  众匪徒闻言,不免都放肆的呵呵大笑起来,更有甚者竟上前动手动脚儿,想当众行那不轨之事。

  那名妇人本是个良家女子,哪儿经过这样的事儿啊,早吓得体如筛糠,正欲开口嚷叫,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响,似乎是有人正在蹑足潜踪,悄然靠近一般。

  那名匪首也颇为警觉,听到动静儿不善,急忙就挥手喝止了一众吵闹的胡匪,自己则手按着刀柄,贴近了门前,于要向外窥伺。

  而其他的恶贼,也以为着必是有官军追踪而至了,慌忙收敛起一片淫心,就各自把住了窗户口儿,静待着暴风骤雨般的厮杀。

  可这门外的动静儿却是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匪首就连着偷看了两次,却因月黑星稀,看不太清楚。

  他有心拉开门看个究竟,可每次将将抬手之际,却听得响声又起,且足履踏地之声也越来越密了,显见得门外已经来了大队的人马,正悄然埋伏着,单等他们自投罗网呐。

  那匪首的脑门儿上渐渐渗出了汗珠,他本欲拼死一战,可又怕来人众多,想要夺路而逃,却又是无路可去,不免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犹疑不决。

  而一众匪徒,眼见得首脑如此惶急,不免也是惊惧顿生,却因手上出汗,连刀柄都握不住了,只好两只手来回的倒腾着,让人看了不免都想要发笑。

  忽然一名匪徒见屋中后壁乃是一处薄墙,便走到首领的切近,以目示意。

  那匪首立即会意呀,急忙叫众人都闭了口,接着便领着群贼,来到了后墙,用手轻轻一敲,果是松薄,便令一名手持平铲儿的匪徒,动手凿墙。

  那名匪徒先往掌心吐了一口口水,接着就要抡铲儿开挖了,却忽听后墙的外头也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火器碰撞的声音,显然是官军早有准备,已在四周布好了天罗地网,眼见他们这伙人那已是插翅难逃了。

  堪堪大限将至,尽管那名匪首饶是悍勇狠辣,却也惊得面如死灰,料想着此番被捉,免不了要被站笼吊挂,或是剖腹剜心,其惨状其痛苦当真是难以言喻呀。

  想到了此间,他不免恶胆横生,就看向了屋中的众人,心里想着杀他一个够本儿,杀两个就赚一个,不过是去了枉死城中一趟,何不多带几个做垫背呢?

  他杀心一起,便是十万金刚都按压不住啦,正要命令群贼大开杀戒,却忽听门外的脚步声已向着门前更加逼近了。

  且远处也隐隐传来阵阵的马蹄声,更有开路的铜锣声,军士的呵斥声响成了一片。

  那匪徒中却有个刚入伙儿的,暗自思量着倘或早些投降,或许可以免得一死,便撇了手中刀,大踏步向着门口儿冲去。

  其余的匪徒见状,生怕他当先闯出,取了头功,也纷纷撇下刀剑,向着门口儿拥去。那匪首见喝止不住,只得将身一纵,挡在了门前,先自挥刀砍翻了当先二人,接着便哑着声音说道:

  “既然上了一条船,怎么着也得讲点儿江湖意气。

  你们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跟着我一齐冲出去杀他个痛快,说不定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若是真不讲义气,俺手中的这把刀,那可是不讲情面的。”

  他的这番话刚一说完,立时便有一名匪徒应道:

  “老大,我等都是随着你的,杀人越货却没有我等半点儿干系,你且让开,否则休怪小弟我翻脸无情了。”

  那匪首怒道:

  “六子,我早看出你有心投靠官府,本该一刀剁了你。

  而今你这般行事,却将这众多的弟兄置于何处啊?

  你投了官府不打紧,倒是我等埋藏的金银,你都知道下落,难不成你还想独吞了不成?”

  他的话音未落,早见白光一闪,身后一人忽而手起刀落,将六子的人头砍落在地了。

  群贼一看却是狗头军师动的手,再看此人,一阵的阴笑道:

  “大家伙儿都把招子放亮点儿,眼下怎么着都是一死,莫不如跟着我杀了头人,投靠官府,赌个出身,总比一天天披着这身儿贼皮强。”

  那匪首闻言怒道:

  “老二,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的狼心狗肺来,好好好,老子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就赚一个,你们有种的就都上来吧。”

  他的话音未落,早听到门前一阵儿的人喊马嘶,眼见得官军就要强攻了。

  群贼见事不宜迟,倘或再不动手,等待会儿官军冲进来,再想投降那可就迟啦。

  于是便有几个胆大的,当先抡刀就要发难了。

  群贼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啊,值此生死攸关之际,更是不留情面,当下一片刀光剑影,就有人惨呼着倒下了。

  麻三儿眼见事不宜迟,急忙伸手打翻了油灯,就在这一团漆黑笼罩之下,惨呼之声更是此起彼伏,忽而一贼推开了正门,抢先叫道:

  “官军老爷们,小人乃是一届良民呐,只是被这群贼裹挟了。

  现已杀了匪首,欲要请功求赏啊。”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早有几人就接连冲出了屋外,纷纷叫嚷着要献头邀功。

  可是屋外寒风阵阵,星月昏朦,却哪儿有官军的影子呢?

  几贼正自纳罕,却忽听身后传来一叠声儿的叫嚷声,声言‘休要走了贼人’。

  众贼早已是惊弓之鸟,为了表得清白,早扔了手中的器械,此时见大事不妙,急忙就相互搀扶着,抱头鼠窜而去了。

  这正是“天理昭彰不留私,盖天法网谁可欺。一招真来一招假,群贼惊散惨兮兮。”各位看客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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