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江山雪(二)
“啊?”
谢长安挠了挠脸道:“爹爹老是说我太小了,不让我骑马,这是我大清早起来从军营里偷的,玩一会儿还要还回去呢,我、我也是才学会骑马,爹爹肯定不让我带人。要不我去帮你取回来吧,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到时候报你的名字取药。”
江蕊擦干净了脸,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说道:“江蕊,我叫江蕊,三个心的那个蕊。”
谢长安清晨骑马扬鞭离去,快到傍晚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远远的还没下马,就被一直等着他的谢毅从马上抓了下来,在城门口揍了一顿。
被揍完的谢长安扶着被打肿的地方,怀中还抱着个什么东西,一瘸一拐的走到江蕊面前,将那怀中的东西扔给了江蕊。
江蕊接过东西,注意力却全在谢长安身上。
“你怎么样?谢……谢谢你啊!”
谢长安大气道:“小事。这下你不会回去受罚了吧,怎么还是不开心?”
江蕊看看那边等着他的谢毅,又看看谢长安衣服上精致的针脚,小声说道:“好羡慕你啊……”
谢长安却撇着嘴道:“你是女孩子,犯了错挨罚也挨的轻一些,不像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那叫什么来着,运气、缘法,对缘法,羡慕我做什么?”
谢长安摆摆手,没等江蕊说什么就被谢毅揪着耳朵拎回家了。
江蕊失笑,抱紧了手中的药材,口中念着谢长安方才说的话,目送谢家父子走远。
“缘法吗?”那她今日与小少年相遇,算不算一种缘法?
江蕊才低头查看药材。谢长安果然靠谱,这么一大包药材半点没出错。只是她有些奇怪,掌事说的大单子竟然只是香菱草、侧柏叶、墨旱莲这些用于染色的药材吗?
她疑惑着走回江家的药铺。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刚刚谢长安扔给她药的那一瞬间,竟然是他们此生距离最近的一瞬间。
因为第二天谢长安就成功筑基了,一朝成名,本就天赋极好的他筑基后更是成了天之骄子,是无数人关注的对象。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江蕊沾了水,在桌子上描摹谢长安的名字,心里细细数着他的优点。
单灵根、嫡出、父亲又是金丹修士,十二岁筑基,家族在整个定州都声誉极好……样貌也好,性格也勇敢……嗯,家里人也喜爱他,城中无人不知晓他……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能成为朋友的吧,谢长安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有些卑微的想,那样好的人,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意她的身世和天赋的吧。
江蕊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开心的蹦跶起来。
这条路虽然与她平时的路相比,绕了些、远了些,但是却是从谢家去城墙最常走的路,说不定能偶遇到他呢,到时候自己要不要假装不经意发现他呢?
药铺掌柜的声音轻飘飘的在身后响起:“哎,你今早看见了吗?谢家夫人那一身黑纱,又香又好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跟星空一样美丽!”
江蕊捕捉到了“谢家”两个字,本来对八卦什么并不关心的她一反常态的竖起耳朵,朝着说话人的方向靠去。
另一人闻言,赞同的点点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羡慕:“谢家主对她可真好啊,你是不知道那一身纱是好多药草调配到一起,浸染好多天才能染出来的。她那一身衣裳啊,要谢家主费尽多少心力才能做出来。”
江蕊忽然想到了什么,罕见的插嘴问道:“掌柜姐姐,要什么样的药材才能染出那样的颜色?”
掌柜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这个我早上还真问了,香菱草、侧柏叶、墨旱莲……这些是必须有的,还要配上清晨的露水,蓬莱岛的金沙……哎对了,前几天掌事说的大单子就是拿去给谢夫人染衣服的。”
江蕊有些失神,之后掌柜再说的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在大雨天起了很早,在冷风中穿着半湿的衣裳等了那么久,又一路拿灵力小心护送着药材送到药铺,只是为了掌事口中的大订单顺利完成,只是为了不受罚。而她费了那么大力气带回来的这些药材,竟然仅仅是谢府一件衣服上的染色剂……
她长这么大从未出过城门,甚至对城外的世界都鲜少了解,可谢府连一件衣服的装饰都可以是蓬莱岛那么远的地方运来的金沙。
她本来以为,她与他之间只是工作与玩耍的经过的路线不同,只是修炼速度的不同,只是城东与城西的不同……原来她错了。
并没有那么多的不同,有的只是皓月与萤光的不同。她与他,一开始就是云泥之别。
“江蕊、江蕊?江蕊!”掌柜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又摇了摇她。
江蕊逐渐回过神来,示意自己没事。
掌柜有些担心的问她:“怎么了?真的没事吗?你鼻子怎么这么红?”
江蕊伸手捂住鼻子,她抬起头,天空中阳光正好,像那个少年一样的耀眼。
她感觉自己大概是想要哭的,只是太阳高照,没有半点下雨的意思,所以,她应该是不能哭的。
她最后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再次示意自己没事。
回江府的路上,江蕊在两条路的岔路口站了许久,最终选择了走那条更近、更容易、却几乎没可能遇见谢长安的路。
江府的池塘边,江蕊蹲在池塘边上,水中的倒影碎了又恢复,恢复了又碎了。
她有些难过的想:如果说,每个人的暗恋都有不一样的理解,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有自己的理解?
暗恋是自卑,暗恋是难过。他对于她是雨天中猝不及防撒下的一缕阳光,而她对他却只是个被迫记住名字的过路人。
她一会想着奇迹,想着母亲与父亲也是身份相差了很多,但依然能够成为他的伴侣之一,一会又想,像他那么好的人,本来就该配天下最好的人。
她在最多愁善感的年纪里想了许多,最后总算是想明白了。
或许她本不该奢求那么多,她只想他平安喜乐,偶尔能看一看就好。她只想那些注定没有结果的情愫快些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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