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纯白凋零

老人的目光深沉，厚重的情感都被堆积其中，在灯光下竟闪烁着熠熠光辉，这全然不像是一个即将入土老人的眼睛。它是那般的明亮、富有感情、充斥喜悦。这双眼睛的主人竟丝毫不为自己悲戚，反倒为一个仅仅相处一个多月的少女欢喜。

  面对这双眼睛，原本能毫不犹豫说出口的承诺竟也变得踌躇。局长不得不犹豫，好像要让自己深思熟虑，再三确认，最后再给出个答案来，非要赌咒发誓，甚至要来个公证，才配得上那眼中的期待。

  局长确信了，这位老先生，这位莱昂纳多·罗兰，伟大的商人，此刻也是一位父亲。

  这不是陌生人之间的委托，而是一位父亲的殷切托付。

  他切切实实将艾瑞尔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并为之付出一切，盼她欢喜，为她改变，也望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为她寻得一个能够安心托付之处。

  局长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那份病例，终是只能咽下那声叹息，露出一个微笑，端正自己的姿态，诚恳地向这位在生命的最后又重新成为父亲的人许诺：“艾瑞尔永远是我的家人，管理局也永远是她的家。”

  “当然，相信这里也是她的家。”

  局长顿了顿，终究是把这句话说出来。

  罗兰先生舒了口气，转头看向艾瑞尔的时候，一向温和又威严的老头子被那通红的眼眶惊得手足无措，只得颤巍巍地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女孩擦拭泪水。

  “艾瑞尔，我的好女孩，你怎么哭啦？别哭别哭，跟我说说，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罗兰先生试图擦干女孩的泪水，没料想因为他的轻哄，女孩的眼泪越来越多，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粒从眼眶中滚落。他没办法，只能先放下手帕，干瘦的手掌去抓女孩的手，将她紧握的双拳轻轻地打开。那手心已经被艾瑞尔自己掐红了。

  局长心中无声叹息，示意玛蒂尔达和辰砂跟自己一块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对、对不起，罗兰先生。对不起，对不起，艾瑞尔不是故意要哭的，艾瑞尔只是、只是......对不起——”

  纯白的少女在老者慈父般的安抚下，松开了紧咬的唇。刚刚罗兰先生让她莫要说话，她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哪怕是哭泣，也忍着不出声，只是伤害自己。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什么吗？”

  老者轻叹。我的艾瑞尔啊。

  “永远不要伤害自己。我们约定好的，还记得吗？”

  本以为这一个多月，已经让你变得阳光又开朗了，怎么一下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我的艾瑞尔啊，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记得，艾瑞尔记得。永远不要伤害自己，永远、永远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呜呜呜——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决心，永远不要，不要忘记自己的去处与来处。最后，要学会笑，学会发自内心的笑，人间永远有浪漫的色彩。”

  少女抽噎着，她无法克制的颤抖。她猜到了那个可能，但是她不想去相信。她窝进老人的怀中，感受着对方在自己的背上轻轻的拍击。那几乎与心脏同频的节奏，让她逐渐平缓下来，可她不想离开。

  艾瑞尔·斯宾塞早就被葛昂新·斯宾塞埋葬了。斯宾塞家的大小姐为自己的葬礼献上了鲜花，此后，艾瑞尔便独立在这个世界，管理局成了她的家。

  可是局长和管理局的大家可以给她友情、亲情，却无法带给她渴求已久的父爱。

  斯宾塞家是新城知名的商业家族，家主葛昂新·斯宾塞一直在为新城狂厄应对提供赞助支持，是激进的反狂厄派，对辛迪加也持仇视态度。对于子女，他的衡量标准就是能否为家族做贡献。

  艾瑞尔就出生于这样的家庭，是斯宾塞家族豪门幺女，兄姊众多。她自幼接受贵族私塾教育，钢琴、舞蹈、绘画等均有涉猎，可惜无一精通。也因此，艾瑞尔在家中地位较低，备受冷落。

  众所周知，禁闭者的觉醒一般伴随着激烈的情绪，但因正向情绪觉醒的极其稀少，目前已知的只有泰特拉。大部分的禁闭者都是因为危机、痛苦而觉醒的。

  那艾瑞尔呢？

  是因为保护他人的决心。

  艾瑞尔是在一次帮助狂厄感染者逃脱时觉醒的，她无法忍受那些治安官对狂厄感染者的污言秽语，出于保护的心态，那一刻，她成了禁闭者，也因此被捕。

  争取到回家探望父亲的机会后，得到的却是嘲讽和冷言冷语，甚至在她的父亲葛昂新眼中，艺术造诣毫无进步、无法为家族产业做出贡献的艾瑞尔，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

  这些艾瑞尔都能够忍受，毕竟那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直到她听见父亲对狂厄的极端厌恶言论。

  自己失踪了那么多天，父亲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努力帮助他人、做慈善，父亲毫不在意；那自己成了父亲最痛恨的禁闭者呢？父亲，会怎么做？

  艾瑞尔想要再试探一次，她想要父亲看看自己。虽然她的心里早有论断，但还是固执地说了出来，想要看看父亲的反应。或许......他会因为自己是斯宾塞的女儿而有所不同呢？

  所有的希冀终止于一声枪响，刺目的红从少女的肩头落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敬爱的父亲：“我是......我是您的女儿啊——”

  低喃般的疑问被第二声枪响打断，她在葛昂新癫狂的大笑中磕磕绊绊地和局长离开了斯宾塞家。

  那一天，她请求局长告知葛昂新艾瑞尔死了。

  于是，艾瑞尔·斯宾塞拥有了一场豪华的葬礼，无数的新城名流前来悼唁。

  那一天，艾瑞尔心中的父亲也死了。

  她从未享受过来自父亲的关爱，直到她因为一个意外，落入了一个老人的屋子。

  艾瑞尔没法忘记那天，在自己惶惶不安坐下后，老人给她递来的红茶，还有一声慈祥的问候。

  “你还好吗，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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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刷到艾瑞尔慈善义演的监管事件，才发现自己记错了。局长不是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而是十二个月啊！！！于是把前面写错的那部分改正了一下。咱就是说，局长也不必这么宠孩子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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