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豪宅到顶楼佣人房
十年了，戴高乐机场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那时候年纪小，记忆有些模糊了。
这不是女孩第一次来法国，十三岁的时候，她们全家一起来过，那个时候完整的全家，是女孩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
正茫然间，电话响了起来：“喂，请问是林小姐吗？”
女孩叫林霄，她看了看来电，轻轻叹了口气。
是原定今天要在机场接她的那位大哥，她父亲在法国的合作商王翰东的儿子王伟。
早就听说过法国人不靠谱，尤其是不守时，没想到在这里生活的华人也充分继承了这项“优良传统”。
被如此放鸽子，林霄难免心里有些气，但还是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
“您好，我是林霄。我现在下飞机了，没有看到您，您在哪里？”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在里昂。”
林霄一听头都大了，里昂是法国中部城市，原来接机人根本就不是在不在机场，而是在不在巴黎的问题！
王伟在电话里解释说，他前几天和朋友去里昂办事，本来昨天就准备回去的，没想到法国铁路又大罢工了，等了一天一趟车都没开。
“那您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林霄脾气再好，听了这么无语的理由也很气恼。
“实在对不住啊，我昨天真是等了一天，一看没戏今天早上就和朋友拼车往回赶，车还坏半路上了！”
林霄心说，那您慢慢修车，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幸亏有一定的法语基础，她得以最终一个人找到了住所。
林霄的学校在巴黎第九区， 第九区是巴黎五大富人区之一，房价较贵，但治安相对也安全。
当时她恰巧在留学生论坛上看到有人要回国，房子还没到期。
于是征得房东的同意后，林霄在国内就把钱打了过去，预定好了住处。
房间位置不错但很小。照片上看不太出来实际面积，只有被上任租客用心装饰过的样子，显得很温馨。
和很多人喜欢大房子不同，林霄完全不看重这点。因为她知道，温馨舒适往往和大小无关。
她在国内的家，别墅不算地下部分有三层，二十几个房间。院子非常大，还有个可封闭的泳池。
但爸爸忙于工作很少回来，平时家里只有继母和妹妹以及几个佣人常住。这样的情况何谈温馨的家的感觉？
所以当在网上看到这个离学校很近的小房子要转租时，她第一时间就定了下来。
巴黎的出租车比国内少很多，好在机场打车还不算费劲。
但道路拥堵恐怕是全世界所有一线城市的通病，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后，林霄终于到达了住所。
司机人还不错，帮她把行李搬到门口，否则她一个人实在难以搞定。
这栋建筑从外表看有些历史了，不过并不显得破旧，只是有些许岁月沉淀的痕迹。
林霄走进一间门上镶着浮雕和铜环的大门，门把手的样子很别致。
穿过镶着花砖的门厅，里面左手边是一个老式旋转楼梯，右边则是一部仿佛罩在铁笼子里的玻璃直梯。
整个场景就像电影《天使爱美丽》中的布景一样，一瞬间让她有穿越之感。
顶楼是她的房间，所谓带阳台的景观房，其实就是上世纪法国女佣住的阁楼。
房间充其量十五平米，比她家的佣人房都小，好在有独立的卫生间，而且位置很好，离蓬皮杜图书馆一站地，离塞纳河也不远。
林霄推开窗，发现屋外有一条极其狭窄的阳台，根本站不了人，只能放些花花草草。
她想起很多法国风景画中，都描绘过从阳台上悬垂下来的各种植物花卉的景象，倒也颇有一番情趣。
眼前这个十五平米的佣人房和家里五百平米的别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陌生的一切所带来的新奇，暂时打消了她心中的苦闷。
稍事休息后，她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箱当初选的是最大号，放满了能想到的各种生活所需物品。
其实很多东西在巴黎都能买到，甚至包括所有口味的老干妈。
林家也不差钱，买东西不用在乎花欧元还是人民币，不像一般的留学生，看到每样东西都会自动折算汇率，心算一下换成人民币是多少钱。
准备行李时一直是林霄自己一个人在忙，继母和妹妹才不会搭把手，父亲则工作繁忙较少回家。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太清楚究竟要给女儿带什么，只知道给钱。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林霄才会觉得多带些东西更安心，直到把两个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此刻她把东西依次拿出来，才知道自己真的带了太多没用的东西来。
特别是当看到箱底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时，林霄轻轻叹了口气，缓慢打开。
盒子里的黑丝绒上躺着一块表盘底色墨绿的腕表，皮质表带也是深绿色的。
表盘上镶了一圈碎钻，里面有金色的星标，星标中间是一颗闪耀的钻石。
整只腕表看起来小巧玲珑，十分精致。
是冯景林送的，在她18岁生日的时候。
两人从小就相识，冯景林是临江市最有名的三甲医院院长冯远峰的孙子。
冯家是医生世家，冯景林的太爷爷、冯远锋的父亲毕业于中国最早的医科学校——北京医科大学。
冯远锋和儿子冯世才继承祖业都从医。因为起点比别人高，冯远锋自身也聪慧努力，所以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做到了当地三甲医院的院长，退休后又被返聘了回去。
冯世才的能力不如父亲，但也在很年轻时就做到了科室主任，唯独家族继承人冯景林对医学完全不感兴趣。
冯景林曾经告诉林霄，说他大概是小时候在爷爷和父亲工作的地方看多了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在家里又被医用骷髅骨架吓到过几次，所以从小就对白大褂和医学非常反感。
到高考选专业的时候，哪怕冒着和爷爷以及父亲决裂的风险，他也坚决拒绝学医。
冯家就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拗不过他，也就由着他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林霄之所以从小和冯景林认识，是因为她爸爸林海涛的生意是医疗器械，自然少不了和医院及医生打交道。
冯家可以说是林家的座上宾，孩子们自然就熟识了。
冯景林和林霄学习都很好，中考时先后考进了市重点高中——外院附中，彼此就更亲近了。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冯景林向林霄告白了。
那年林霄才16岁，刚上高一，冯景林比她大两岁，已经高三了。
林霄其实心里也对冯景林深有好感，但是她从小性情温顺乖巧，认为读书时就该认真读书，不想别的，所以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
“为什么现在说这个啊？景林你不是要备战高考吗？”她直接慌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冯景林更加心动。
他告诉林霄，自己马上就要高考了，目标是北京的大学，成绩也是十拿九稳的。
但怕自己离开后，林霄会慢慢忘了他，所以希望她先答应自己。
最后林霄向他承诺，等自己18岁的时候再说这事，如果那时候他还想告白的话。
冯景林果真等到了她18岁，在她生日当天，送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这只定制的瑞士手表。
因为林霄喜欢绿色，冯景林给她定制的这款腕表整体基调都选择了绿色。
金色的星标和闪亮的钻石在墨绿色的表盘中熠熠生辉，当时让林霄很感动。
冯景林在京城美女如云的大学中没有变心，认真等到了她18岁。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会在林霄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和她的妹妹订了婚。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林霄到现在还不完全清楚。
她只知道，她家庭重组之后冒出来的那个新妹妹，在第一次见到冯景林时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好感。
但林霄当时年纪小，很多事情都很懵懂，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像冯景林这种聪明帅气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这点她在学校早就知道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妹妹为了接近冯景林，花了多大功夫。
妹妹林雪的成绩一般，并不足以考进北京的一类大学。
继母曾想送女儿去留学，说不管花多少钱都会让她去自己称心如意的学校。
林雪直接拒绝了，最后选择在北京一所很一般的学校就读，只为了能离冯景林近一点。
林霄有时会想，是不是妹妹比自己更爱冯景林，所以他感受到了这份强烈的爱意，才会移情别恋？
为什么妹妹可以不远千里去靠近他，而自己则选择了离家更近的上海的大学？
如果当初自己也这样义无反顾地追随他的脚步去北京，事情的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那两个本应是她最亲近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景下在一起的？
在一起的那一刻，有没有对她心怀愧疚？
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问题，一万个不甘心，但林霄知道事已至此，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Il y a quelqu’un？”（有人在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和问话，打断了她对往事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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