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最是愁苦乱人心
被左明远斥责了一通的士兵们有些晕乎乎地退到门外，其中一个还十分贴心地关好了门，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部都聚集在城墙底下了，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就记得左小将军说的那些话了，他说的确实很对。”
领头的那个书生还想说话，拿着吃食的老人却颤颤巍巍地过来了，
“你们，都吃饱了吗？我这里还有，要是不够的话……”
他那满是皱纹的脸带上一种愁苦的意味，却还是说着，
“不够的话，我再去找找……”
他把手上的盒子往士兵的手里一递，然后和身旁的一个低眉顺眼的夫人，迟缓地离去，
那样蹒跚的步子，那样沉重的背影，像是化作了沸水，将人心都熬煮起来，
拿着饭盒的士兵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开口，
“我不走了，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吃了他们送的东西，我没脸自己逃跑。”
“我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个女子为我修补的，我不能背信弃义。”
“小将军救了我，我不应该恩将仇报，我要留下来，哪怕死了，至少也不会活在屈辱里。”
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口，汇聚成一道无可挽回的向前奔涌的细流，书生已经无法再阻止了，他看了这些人一眼，悄悄地退了下去。
……
“所以说，你想起来了？”
芙蕖有些无聊地玩着自己的辫子，碧绿的瞳孔里面，都是倒映的发丝，
“嗯？”
云念从床上坐起，苦恼地看着自己的手，
“其实只有一点点，我记起来了一些东陵发生的事情，可是又觉得，那些并不是最重要的，还有很大很大的秘密，藏在我失去的记忆里面。”
听到这话，妖娆的少女也跟着扑倒床上，暗灰色的床单上躺着两道靓丽的身影，
“什么时候陪我去珂罗，易容丹我可以给你，不会有人认出你的，等我找到下一个合适的乐师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开了，”
芙蕖认真地劝说着，生怕筹码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还可以带你偷偷去密室里面一趟，把那老头子的东西全部都偷走。”
她曾经进去看过一次，里面奇怪的东西太多了，眼花缭乱的，虽然不认识，但肯定都是好东西，
“可惜，我的宫殿随时都会被搜查，那老不死的一把年纪，反倒是越来越警惕了。”
她是珂罗的公主，她说的老头子，应当就是珂罗的皇帝，珂尔罗，相传他嗜血凶残，荒淫无道，甚至食人血肉，以人取乐，
云念很难想象到，在这样的皇宫里面，芙蕖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她知道，芙蕖不是无缘无故帮她的，她必须要得到云念的帮助，至少是云念这一个乐师的身份，
芙蕖需要在珂罗的皇宫里面证明，她仍然能够使用魅惑之术，而不是一个失去了乐师的纸老虎，
“要是让那些家伙知道，我的乐师死掉了，又还没找到新的的话，他们一定会兴奋地上来吃掉我的，思思，你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对不对？”
她露出哀怜的神情，柔媚的眼睛就这么撒娇一般地凑到云念的面前，像是带着刺的花，
“当然，在棘沙城安全而我找回记忆以后。”
“哼，那不是还有很久很久？再不回去，别人就要骑在我的头上啦！”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芙蕖也并没有催促，云念甚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浓郁的挥散不去的烟雾，就好像，她自己也是不愿意回去的，回到那个，吃人的皇宫里面。
房门被敲响，蓝影和绿曦在得到允许以后走了进来，
“姐姐，我们刚刚去查问过了，棘沙城是在十日之前陷入苦战的，原本只是例行和珂罗的士兵大战，可是突然出现了那些不人不鬼的干尸，形势就一下子逆转了。”
“这里的人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剩一些柔弱的老人妇孺，估计也是怕自己承受不了奔波的辛苦。”
“据说，这里的将士们只剩下原来的十之有三了。”
两人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全部都说了出来，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云念，
她早已经收拾好坐起，见状就轻轻拍了拍双生子的脑袋，
“你们做得很好，现在先去休息吧，狼牙，你和我来。”
日光太热烈，芙蕖皱眉看了一下，嚷着自己要在屋子里休息，便也不管她们两人了。
狼牙小心翼翼地撑着一把打伞，这伞足以把云念全身都遮盖住，她走在这还未来得及仔细看过的城池里，痛苦的哀鸣从四面八方传来，
干裂的土地，干裂的嘴唇，干裂的伤口，只有鲜血是滋润的。
“棘沙城，缺少水，是吗？”
“是的，主子，这里靠近珂罗，到处是漫漫黄沙，极度缺乏水源。”
可是左明远的屋子里甚至有一口水井，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棵巨大的，干枯的树，树下是一口井，
“这里不是……”
她的声音在看到里面的情形的时候消失在风里，那的确是一口井，也的确能够看到晃动的水波。但那水井的中央，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棘沙城将士的，一具是干尸，
这样看来，水源已经被污染了，怪不得没人用这里的水，
“那他们，现在是在哪里取水喝呢？”
狼牙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
“之前是从我和将领府里去取，或者是去更远的地方，更偏僻的水井。”
她偏头去看，左明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的视线在他衣领上停留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何没有听到声音，
“你刚刚，在这里休息？”
皮甲一穿，倒在地上，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
“嗯。”
只是两人的谈话没能继续，云念扭头看着城墙的方向，沉重的脚步和嘶鸣从那边传来，
“来了！”
她轻声说着，眼神从那些畏缩又坚定的士兵身上扫过，
“来了，思思。”
左明远也跟着重复，
“那就一直看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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