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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谢府来人


在场外等候的陈家府兵此刻傻了眼,还是为首的刀疤脸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滚开!都给我滚开!”刀疤男子一手拨开人群,急速向陈子行的方向奔去,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稳定局面找到已经昏迷不醒的陈子行,众人纷纷围上去。

  刀疤男子将陈子行翻过来,只见陈子行面目青白,鼻梁被砸的塌陷下去,原本束的整齐的发髻也歪的不成样子。

  刀疤男子汗如雨下,颤巍巍的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

  万幸,只是昏迷了。

  刀疤男子悬着的心终于往下放了放,拍了拍陈自行的脸颊,轻声唤道:“小侯爷!小侯爷!醒醒!”

  陈子行终于醒了,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杀猪般的惨叫道:“疼.......啊啊啊啊疼啊!”

  一个小厮惊呼一声,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陈子行双手捂住下体,而那处正在不断的往外冒血,湛蓝色的马服被鲜血浸透,连地面都被晕红了一片。

  刀疤男子心里大叫不好,赶紧抱起陈子行直奔陈府。

  陈府中已经乱作了一锅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个马球,主子怎么就伤成这样!”陈府的管事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是陈子行离开京城时陈老侯爷特地吩咐留在身边的,此刻看着自家主子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只觉得两眼发黑。

  “陈旺!你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刀疤男子头皮发麻:“是意外!原本好好的,谁也没料到主子的那匹马忽然发的什么疯,在赛场上折了马腿,主子便从马上摔下来......伤了根本!”

  陈子行杀猪般的叫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一波又一波的小厮端着热水进去,又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出来,陈家管事站在屋外急的团团转。

  若是主子这次出了什么闪失,按照老侯爷的脾气,这满院子的是一个死字!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屋门被打开,一个背着木箱子的老者走了出来。

  陈管事一下子迎了上去,陈旺等家仆也急忙跟上,几人同时发问:“大夫!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陈小侯爷的命算是保下来了,我开了一副麻痹散止痛,现下已经睡着了。”

  陈管事长舒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便又听那老大夫道:“只是这命虽保住了,但小侯爷伤了子孙根,药食无灵,这辈子应当就不能......不能......”

  陈管事看着老大夫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死心的追问道:“不能什么!”

  “不能......行人事了。”老大夫遗憾的哀叹了一声。

  不能行人事了?

  主子成太监了?

  忠义侯府绝后了?!

  陈管事只觉晴天霹雳,恐惧蔓延四肢百骇,他吓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来人......来人!”

  自有几个小厮从院子外扑进门来。

  “给我把石城的知府捉来!小侯爷伤至如此,他这个知府亦有保护不利之罪!”陈管事咬碎了银牙,又道:“还有那匹马!给我把马牵来!不杀此马,无能泄恨!”

  小厮门们立刻称是,兵分两路一队人出了院门便先去知府衙门押人,一队人则去了院后的养马场,然而那匹害陈子行摔下马,通体雪白的大宛良驹早已不知踪影。

  石城南郊两里外,一个身着破布麻衣,腰身纤细如柳枝的少女正在骑马飞驰,她座下的马匹浑身雪白,鬃毛高高扬起,体型也比其他马儿大上许多,正是陈府失踪的那匹大宛良马。

  日落西沉,宽阔的官道只有冯葭一人,她稳稳把你的坐下马背上,即使没有缰绳亦能出色的御马,看时辰差不多了,冯葭慢慢放缓马速,随即一个漂亮的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冯葭摸了摸雪白马匹后腿上纵横交叉的鞭痕,那是在陈府里因为野性难驯挨得鞭子,道:“陈子行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害他摔下马他不会饶过你,今日我冒险放了你,就当是在马场上射你马腿的赔礼了,你我就此两清。”

  冯葭将马身上的缰绳解开,轻轻拍了拍它:“听闻你们大宛的汗血宝马可以驰骋草原,即便不吃不喝也能行军半月,是难得的将马,可惜陈子行不识货只把你当成寻常赛马使用,你跟着那样的主人埋没你,去吧,去你更大世界吧。”

  马儿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而后那马像是听懂了冯葭的话迈开马蹄,朝着前方奔去,它的速度越来快,马蹄扬起滚滚的黄沙。

  冯葭看到那马似乎是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只是一眼而已,便又跃起前蹄,踏上它的旅途。

  直到马儿的背影再看不见,冯葭才回头,慢慢往石城城门的方向走去,冯葭想这样的宝马最终是要踏上战场的。

  而她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太阳没有完全沉入西山,冯葭在宵禁之前进了石城,刚走到临时住所,还没进大门便看到知府安排照顾她的高大娘站在门口昂首期盼,见到冯葭便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恭喜谢小姐!贺喜谢小姐!”

  冯葭被她满面堆笑的脸孔弄的有些糊涂:“高大娘,不知道我何喜之有?”

  “丞相府来人啦!说是来接小姐回京的!乃是大喜啊!”

  “丞相府?”冯葭有些意外,京城离石城千里有余,纵然是快马加鞭也得大半月才能到,不过短短几日,丞相府的人马就到了?

  冯葭新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还是跟着高大娘进了园子,辅一进门,便见十几个小厮服装的男人威严的一字排开,他们眼神坚定,整齐划一,冯葭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虎口处都生着厚茧,应该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

  不是寻常小厮,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府兵。

  “这就是你那庶妹?”

  冯葭听到一声极低的男音,音色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语气带着几分傲慢,他将冯葭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最后哼了一声:“当真是穷乡僻壤里养出来的,我说洵玉,她可比你那大房两个妹妹差远了,即便是四房五房的那几个怕是也比不上。”

  如此口无遮拦之人,冯葭皱眉抬头。

  少年一身白袍熨烫的没有丝毫褶皱,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发紧紧束起,一双剑眉很有特色。

  真是巧了,这男子她恰巧认识,不仅认识,说起来甚至有些渊源。

  沈靖,车骑将军沈同胥嫡子。

  冯葭想起前世,那时她因为屡破京城奇案被圣上钦点为徽城县主,经常随父亲出入大理寺,年仅十岁的沈靖便日日翻墙过去,小粉团子一样的少年追着她后头“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非要缠着她教他破案。

  没想到她死了三年,这三年间沈靖倒是大变模样,从当初那个热血赤忱,会同她说“天生万物,以养人民”“天下为公,是为大同”的可爱粉团子,变成了现在这个以貌取人,强调嫡庶有别,口无遮拦的讨厌鬼。

  “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说你是个小丑八怪,还不高兴了?”

  沈靖剑眉倒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女子,竟然敢如此平视着他!难道不懂男女大妨?

  而令沈靖更加意外的是,他竟然感觉到这女子看他的眼神里夹杂着些许失望、甚至带着隐隐的嫌弃,虽然那丝神色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长相,她还嫌弃上了?

  “不敢。”冯葭低下头,脸上立刻露出恭顺的神色。

  “沈靖,谁让你这么说话的!你吓到我九妹了!”

  这时候,一位穿着一身冰绿色的上好丝绸,两只袖子上绣着雅致的兰花纹路服饰的男子主动走了上来,男子已经及冠,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对着冯葭一脸的关切。

  “那人是车骑将军府的嫡子沈靖,“男子站在冯葭跟前刚想要伸手,又似想到什么一般把手放下了,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九妹妹,我,我则是你二哥,谢皓轩。”

  谢皓轩,谢府嫡次子。

  前世,冯葭并未见过这位小叔子,只因为这位小叔子的生母是谢丞相的糟糠之妻。谢皓轩的母亲与谢丞相成亲时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侍郎,后来受圣上赏识节节高升,平步青云,然而这位谢夫人却是个福薄之人,早早离世,只留下谢皓轩一个孤苦无依,而现在的谢夫人是谢丞相后来抬的平妻,也就是谢丞相当时最得宠的小妾。

  所以丞相府中有两个嫡子,只不过不是一母同胞。

  也正因如此,这位谢二少爷与谢府其他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六岁便跟随自己的外祖去往边塞潼关,守御匈奴。

  前世,这人还得叫她一声嫂嫂,而如今身份扭转,她成了谢府庶女谢兰昭,自己反倒要管他一声兄长,当着是造化弄人。

  “二哥。”冯葭福了福身。

  “九妹无须多礼!”大抵都是年幼时被寄养在外,又都是母亲早亡,有着相同经历的谢皓轩对这个庶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又怕她介意方才沈靖的话,于是又进一步解释道:“九妹,你不要听那竖子胡言乱语,你不丑,一点都不丑,你这个肤色才是最健康的,比那京中那些个油头粉面,脸上敷粉敷的惨白的姑娘可好看多了!”

  冯葭:“......”

  冯葭很想告诉谢皓轩,他当真是不太会安慰人。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的肤色是比京中的贵女们黑了那么一点点,粗糙了那么一点点。大概是因为之前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谢兰昭,她这十三年过了并不好。

  王家是猎户出身,并不贫苦,但对兰昭不仅缺衣短食,常常受鞭打,而且经常被要求经常下地劳作,所以十三岁的兰昭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不仅身材比平常人矮小些,还体弱多病。

  这些年兰昭的遭遇,有几分是这王家真的狠心苛待,又有几分是受那谢夫人指使呢?

  冯葭在心中暗暗起誓,就快了,她入谢府的时机就快到了。

  介时,她会将他们欠她的都讨回来,包括兰昭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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