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殿前交锋(二)
“南理竟然插手我朝事务,着实让人气愤!”皇帝喝下高行递上前的一杯安神茶,将将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他们几日前送来的公主与皇子,正下榻在驿馆之中。却还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难道真的不将我大楚放在眼中吗?”
“陛下,南理国中东宫之争由来已久,现太子并非皇后所出,故而送来的这个皇嫡子,便有些身份尴尬了,或许其中有什么关节也说不定。”兵部尚书站了出来解释道。
他的意思也很清楚,南理纵然是有人潜入了大楚,但也有内部争斗的影子,如果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南理也不会一边截杀大楚皇子,一边送上自己的公主皇子为质。
“嗯,此事另外再议,不过南理送来的那个公主与皇子,择日宣她们觐见吧!对于刺杀皇子一事,另拟国书,送至南理皇廷,须得出个说法。”涉及到了两国邦交的事宜,皇帝颇为慎重。
众人正在议论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刀疤霍然抬起了头,目中戾气乍现,竟然挣脱了身后管束的侍卫,向皇帝爆射而去。
这个变故惊呆了朝臣,谁也不曾想过,貌似俯首认罪的寇首,会凶悍至此。
一众文臣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一干武将进殿便要解剑,一时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制止刀疤,只是电光火石间的刹那,刀疤便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窜到了御前,再有五步便可直撼真龙。
赤炎天傲随着刀疤的暴起,一个箭步尾随其后向御前一抓,在刀疤的身体即将撞上皇帝龙椅的一瞬,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脚踝,果断一个后摔,便将刀疤狠狠的跩向身后,几个殿前侍卫扑上前来,将寇首牢牢的摁在了地上。
“大胆!”皇帝震怒,而此时赤炎天傲已经闪身,回到了自己原来站立的地方,从容的掏出一方素帕,不紧不慢的擦着刚刚触及寇首的那只手。
“陛下,陛下”就在众人等待皇帝如何发落寇首之时,一个盛装少女从侧殿冲了出来,她眼里含着泪水,扑在了皇帝的脚边。
待众人看清来人,发现竟然是皇帝极其宠爱的郡主——赤炎若水,也就是摄政王的女儿,世子的妹妹!
据说当年大楚三年大旱,多地颗粒无收,饿殍遍地,朝中上下皆无对策。天鉴司呈上奏本,意思是本朝缺少一位水命的公主增加国运。
正巧当年的摄政王正妃诞下一女,经天鉴司证实命数为“天上水”命,皇帝便特例封了她为相思郡主,设封当日,干旱三年的帝京普降大雨,各地的旱情也逐渐缓解,是以这位相思郡主,在皇帝眼中颇为宠爱。
“若水,你怎么来了,这里正在议政,你且先回后宫。”皇帝话语随然有责备之意,却话语柔软,用宠溺的眼神看着泪眼蒙蒙的赤炎若水。
“儿臣本来想为陛下送一碗参汤,在偏殿看到那个寇首意图行刺陛下,一时心急便跑了出来,请陛下恕罪。”赤炎若水眼中泪水一串串滑落,她急急的上下打量皇帝,眼神关切。
“呵呵,无妨无妨”皇帝拍拍相思郡主的肩,面色稍缓。
“儿臣看看,这个冒犯天威的大胆之徒,生了几个胆子?”赤炎若水秀眉一拧,从皇帝身边站起,一步步走下台阶,恨恨的盯着伏地的寇首。
突然,她唰的一声,抽出了殿前侍卫腰中长刀,扑哧一声刺入了刀疤的右下腹,又狠狠的一搅,饶是刀疤这样久历血海的莽人,也痛的大喝一声,吐出了几口鲜血,不多时便抽搐了几下,殒命归天了。
相思郡主当朝杀人!
死无对证!
喷涌出的鲜血粘到了赤炎若水的裙角,她视而不见的拔出了长刀,扔在了玉石铺成的地上。
在一众大臣惊诧的眼神中,赤炎若水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她俯身一拜,“儿臣手刃了这个暴徒,只有如此,才能解心中怒气!”
皇帝暴怒,手背气得发抖,说道“大胆,谁给了你这个胆子当庭杀人!”
赤炎若水小嘴一扁,竟是起身上前扑在了皇帝的脚边,哭着说道:“儿臣担心陛下,此人行刺陛下,儿臣绝不容他。他扰乱超纲,污蔑功臣,不杀他,难消儿臣心中之恨!”
皇帝看着赤炎若水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心中不忍,又气她胡搅蛮缠,半响才说道:“你且回宫,再不尊法度,便以宫法伺候!”
赤炎若水抽抽搭搭的起身,她自随着嬷嬷走向了偏殿,眼睛不忘扫了眼朝堂,天傲哥哥,对不起,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受难,我承诺,有朝一日你遇到了今日这般状况,若水一定奋不顾身为你解围!
赤炎天傲隐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握,表面却依然是那份淡然沉着的神色,赤炎若水,我竟然小看了你!
皇帝挥了挥手,自有侍卫拖了尸体出去,内廷宫女立时上前将染血的地面擦拭干净,片刻后竟然没有了一丝痕迹,朝堂恢复了安静。
一个证人死了,且死的这么明白,全朝上下的焦点,自然聚集在那个纱笠遮面的人身上。
大皇子耐不住了,说道:“三弟,这个人又是何人,为何不以面目示人,如此面圣,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大皇兄此言差矣,此人纱笠遮面,却是为了不辱没天颜。”赤炎天傲微微直了直身,眼光却看向了赤炎千凡。
“他是何人?”大皇子很乐意搭台唱戏。
“此人是我在调查南理密谍时,在一个南理的秘密据点中发现的,发现时他被下了药,全身溃烂,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也不知有没有好转。”赤炎天傲话语中没有半点情绪,在摄政王一派人听来,此人必是有着什么重要的身份。
“哦?无妨,将此人纱笠除去。”皇帝开口说道。
椅子上的人被侍卫除去了纱笠,为了防止再发生刀疤那样的情况,他的双手被牢牢的锁在了椅子扶手上,饶是这样,此人也没有半点的反抗。
待他露出了真容,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一睹为快。
皇帝看了片刻,此人虽然面上隐约有疤痕遍布,但也没有丑陋到不堪入目。
“你是谁?”皇帝问道。
“启禀陛下,臣乃是摄政王世子麾下副将——正虎!”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赤炎千凡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他看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一时间千头万绪。
王父不是说,已经杀了他么?
他是如何落得如此情境,当日他失踪是否另有隐情?
“你可能证明自己身份?”大皇子问道。
“证据就在臣的胸前。”话音一落,自有侍卫探入他的衣襟之内,侍卫展开手掌,一块四角镶有莽纹的铁褐色名牌呈现出来,上面有两个字——正虎。
看到这,赤炎千凡身子不由得向后一顿,他面露不安的神色,但转眼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切,自然被皇帝看到了眼中,看来,这人曾是赤炎千凡副将的身份,必然无疑了。
“你是如何落得今日的情形,从实说来。”皇帝缓缓开口。
“请陛下赎微臣不能行叩拜之礼,现如今,臣的身体除了头以上及双手能动,其余都毫无知觉。臣落得今日的下场,还需从平寇大军屠杀边境野村说起。”
满朝的震惊中,正虎徐徐道来,似在说着闲庭野话,“世子与流寇达成了协定,也就是寇首刀疤所说的那个协定,但剿寇的功绩总要上报领赏的,那日世子亲点二百骑兵,屠杀了边境的一个村子,全村妇女儿童全部斩首,男子被割下头颅,充做军绩,上报兵部。”
“臣擅长远距离骑射,便在村外埋伏,伺机截杀落网之鱼,但村外有人伏击了微臣,微臣重伤,被大军抛弃野外,后被南理密谍所俘。”
“你说的都是事实?”皇帝站起身,缓步走下来,神情震怒。
“微臣所言据实,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正虎所述期间,目不斜视,如果眼光能杀人,他必被赤炎千凡杀死了无数次了。
“陛下,请陛下明鉴,此人在军中目无法纪,滋扰平民,因为侵犯了妇人致使其自尽,被我以军纪处以死刑,执行当夜,他买通看守逃了出去,这些在行军日志中均有记录,请陛下查实!”赤炎千凡也是个谨慎的人,当日正虎失踪,他便着人做了假日志,今日便搬了出来救急。
皇帝脸色稍转,他疑惑的看着正虎,纵然他想相信,但赤炎千凡所说也有据可查,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
正在此时,宫门外的朝鼓响了起来,那鼓声穿透了层层叠嶂,直达大殿。
这面鼓是大楚建国之初,由开朝皇帝设在宫门之外,传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九代王朝的更替。
身负奇冤的百姓殿前叩阍,可将冤情直达天听。为了以彰显天威,震慑宵小,避免有人扰乱御前,平民一旦击鼓,便要先受了廷杖二十。受完杖刑,方可入殿面圣伸冤。
自开国至今,此鼓也只是鸣响了两次。
本朝叩响,还是第一次。
歆瑶全身缟素,玉臂挥舞,衣衫翩飞,目光深切,今日,便将这满腹的冤屈,送至千层玉阶之上的龙庭,离村三百一十八人的冤魂,再次齐声呐喊,化为惊涛拍岸般的鼓声,惊动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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