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切都完了
云晚意还是第一次见徐国公。
徐国公是三朝元老,辅佐三代君王,又是先帝恩师,按照年龄计算,已经有七十几岁。
轿子里的人瞧着不止七十,说九十也有人信,头发全白,整个人瘦脱了相,只剩下皮包骨。
章掌柜骇然之余,疑惑道:“徐国公的身子不是一直由太医照看,怎么会这样?”
“太医看不了。”掌柜红着眼眶,小声叹道:“一年之前就下了诊断,说这病好不了,一直用药吊着。”
“昨晚忽然发病,太医来看过,说只等准备后事,全都认命,只有跟着老太爷长大的郡主不愿相信,闹着逼着要寻别的法子。”
“今早再度发病,人事不省,郡主以死相逼威胁老爷,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将老太爷抬了出来,已经去过四家医馆了,全都不敢接手。”
“无意间听说这儿有一家医馆今日开业,想着来撞运气,再不成,只怕……”
话还没说完,熙然郡主风风火火赶到。
不同于在固伦公主生辰宴会上看到的尊贵,衣裳和头发都略显凌乱,眼睛哭的肿成了一条缝,狼狈至极。
瞧着人还堵在门口,带着哭腔斥责道:“王管家,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把祖父抬进去啊,这是最后的希望!”
“父亲和家丁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是不成,祖父就必要回去,生还无望!”
王管家叹了一声,吩咐家丁小心将人抬进去。
熙然郡主穿的并不厚,浑身颤抖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徐国公,哽咽道:“祖父,您挺住。”
“您还要教我国学呢,我没学会,您可不能现在丢下我。”
“郡主,还有希望。”王管家吩咐把老太爷抬到内室,高声问道:“大夫呢,赶紧的啊!”
“我就是大夫。”云晚意上前几步,道:“都散开,我先把脉。”
王管家听到她的回答,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疑惑道:“就你?”
也不怪王管家怀疑,云晚意今日穿着粉色的夹袄,虽蒙着面纱,露在外边的眉眼极为灵俏。
声音清亮明快,显然是个小姑娘。
刚去泰和医馆,几个老大夫包括洪钟都说不行了,就这么个小姑娘,过场都走不了!
王管家咬着牙,看向熙然郡主,直截了当道:“郡主,要不咱们找下一家吧,老太爷这个样子您也瞧着了,折腾不起。”
“这位大夫实在年轻,估计医术浅薄,万一治出个好歹来,后悔都来不及。”
熙然郡主没注意到云晚意,还以为是德善堂的药女。
直到云晚意开口,才知道她就是坐诊大夫,瞬间也犹豫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老太爷情况不好,已经抬上抬下几次,本来还有一口气在,要真在半道没了,她便是徐家罪人!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老太爷情况陡转直下。
呼吸声逐渐变得痛楚,像是破旧的老风箱,呼哧呼哧极为费劲。
本来昏厥的徐老太爷,因为难以呼吸,费劲的想睁眼,却怎么也醒不来,布满老年斑的憔悴脸庞也憋的发黑。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祖父,祖父,您怎么了!”熙然郡主扑上前,跪在软塌前,哭着道:“您坚持住,还有两家医馆没看呢。”
“一定有大夫能神手回春,把您给治好的。”说着,她下了决定,吩咐王管家道:“走,抬着祖父,我们去下一家!”
“来不及了。”云晚意心头一沉,挡在身前,朝熙然郡主道:“不是哭的时候,徐老爷子现在还有一线生机。”
“若郡主此时抬走,不出这条巷子,人必然咽气。”
“哪里来的东西,敢诅咒我们老爷子!”王管家又急又怒,大声呵斥道:“让开。”
“真来不及。”云晚意沉眼瞧着软塌上难受至极的徐国公,厉声吩咐章掌柜:“将人全部弄出去,我先治。”
“姑娘。”章掌柜有些经验,一看徐老太爷的样子,就知道大限将至,劝阻道:“要不,还是让他们走吧。”
“都这幅样子了,您别沾染,不然后头说不清,白白搭进去是非。”
云晚意一个眼神扫过去,不容置喙道:“快点!”
章掌柜接到的命令,是无条件听从云晚意,闻言只得喊上王德发和另外几个小厮。
好在屋内本也只进来了王管家和熙然郡主,家丁全在外边守着。
而王管家和熙然郡主压根没料到一个医馆的小大夫,竟真敢这么大胆,愣神之际,章掌柜和王德发几人毫不费力将人弄了出去。
云晚意插上门栓,回到榻前取出银针,快速沿着额头的穴位,往下行针。
除了先前在薛志忠身上用过的天乾二十八针外,还加了了另外保命的针法——天龙游针。
老太君原本紧闭的双眼,在针下去的瞬间,猛然睁开。
只是细瞧,那双眼浑浊不堪,压根没有半分光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晚意也是冒着巨大的凶险。
人虽然要死,可死在德善堂,她今刚开门,明儿就得关门大吉,还得惹上徐国公府。
云晚意下手很快,额间渗出一层冷汗,手中姿势再度变换,大声吩咐门外的章掌柜:“章掌柜,把我带来的药瓶从窗户丢进来。”
章掌柜着急不已,听到吩咐,走到云晚意专用的柜子前拉开抽屉,被十来个不同颜色的瓶子晃花了眼,不知道是哪一个。
他焦灼的回到门口,声音带着颤抖,急声问:“姑娘,您带来的东西太多了,要哪一个啊?”
“黑色瓷瓶。”云晚意手中还在下针,眼瞧着一套银针全部入体,神色却没半分松懈:“还有浅绿色的那个,一并拿来。”
章掌柜快速回去寻到她要的东西,从窗棂花纹处丢进去。
门外,熙然郡主和王管家简直急疯了。
王管家命人想法子撬开房门。
但,药铺是刚装修的,全部加固过,不管是门还是窗户,外边无法打开,一时间没好的法子破门。
熙然郡主拍门不得,着急的在门口如陀螺一样,来回打转。
关起门的时间,屋内屋外都不好过。
云晚意憋着一口气,想着尽快保住徐老太爷这口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等到屋内的消息,屋外传来国公府现在家主徐腾的厉声呵斥:“熙然,连太医都没法子,你也折腾够了。”
“你祖父既然垂危,咽气也该在祖宅,叔伯血亲都在家里等着,闹也闹了,把人赶紧抬回去!”
“父亲。”熙然郡主一见到徐腾,再也忍不住,嚎啕着上前道:“祖父的病情再度变化,人还在里面。”
“怎么办啊,父亲,我不想让祖父死!”
“这不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徐腾眼眶也红着,显然哭过不久,环顾一圈,咬牙道:“新开的药铺你也敢来。”
“真要让你祖父死在外头吗,这儿的人呢,还不把门打开?”
熙然郡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压根回答不了。
王管家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徐腾当即勃然大怒:“一个丫头片子,医术再好能好过洪钟,能好过给皇族看病的太医吗?”
“你们居然敢让她独自在里头给老太爷看诊,熙然疯了,你也跟着疯,还不赶紧把门砸开,保不齐那丫头片子搞不定,已经从后窗户跑了!”
得了令,王管家也没顾虑了,直接命人寻来斧子劈门和窗户。
劈开门的同时,云晚意取下最后一根针,脸色发沉,回头冷冷盯着门口。
她的脸色实在太差,门口的人瞧着,心都不约而同的往下坠。
完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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