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忘川不忘 桃林约

中午的时候龙三龙四都知道乔羽飒有了身孕之时,龙四是个恋兄狂,还因为中午瞧见的事情耿耿于怀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龙三好了伤疤忘了疼,被她磕了一膝盖这会儿估计是不疼了,幸灾乐祸地吓唬她生孩子会有多痛,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连命都搭进去,说的有理有据,倒像是他自己便生过一样。

还说白泽再怎么也是个神兽,她一个凡人,定然会生出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来,说的眉飞色舞,差点没倒在地上哈哈大笑了。

乔羽飒瞧着他的样子冷笑,待他平复了些才开口:“白泽便是神兽,同我一样生出来也有个形状,你呢,我记得你是龙子,龙族不是卵生么,不管你以后找个人也好龙也罢,岂不是要生个蛋出来？你便说说,是让你夫人孵呢,还是你孵呢？”

龙三听到这话憋得满脸通红,气的差点又掀了桌子,瞪眼瞧着白泽:“你瞧瞧你瞧瞧！你将这个死丫头惯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说粗话却是一点都不脸红！哪有女子向她这样……这样粗俗！”

白泽却是喜滋滋的瞧着她,眉梢眼角都散发着温和:“我喜欢便好,又不是你娘子,又粗俗不到你,嘲风,你最近越来越无理了。”

龙三憋得脸红脖子粗,气地连饭都不吃便回房了。

听着龙三将门摔得震天响,乔羽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忽然便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好。

第二日天气晴好,白泽一早就将她叫了起来,果真是带她去镇旁的后山去看桃花。

乔羽飒一向极少出门,这时候月份还小,还是要出门走动走动的,两人商量着到集市上找一辆马车去后山,在此之前,走路过去便好。

大抵是心里欢喜,乔羽飒瞧着那集市上什么都觉得好奇,忍不住便往那卖孩童物件的摊位上瞧,白泽本就比她更是孩子气些,两个人便钻在糖人摊前瞧了半天,最后还让卖糖人的老人给他们做了个小猴子。

只吃了一口便觉得太过甜腻,乔羽飒忙又将糖人塞进了白泽手中,瞧见不远处又卖冰糖葫芦的,一下子便分外地想吃山楂,便拉了拉他的衣袖:“白泽,你去瞧瞧有没有卖山楂的,要极酸的。”

白泽眨着眼睛瞧着她:“酸的不好吃,刚我瞧见前面有卖桃子的,我去给飒飒买些桃子好不好,这时候最是甜了。”

乔羽飒听不得甜字,一听到便觉得舌尖发腻,连忙摇头:“让你去卖山楂就买山楂,记住,要顶顶酸的。”

白泽不明白,却是极听她的话的,便一头雾水地去了。

乔羽飒瞧了瞧四周,又瞧见不远处一个卖拨浪鼓的小摊位,忍不住走了过去,那摊主是个中年妇人,眼神极是毒辣,瞧见她一脸好奇的摇着拨浪鼓便知她定是有孕在身,见她长得极是讨喜便干脆送了她一个,乔羽飒忙谢了接过,又瞧见里面有卖虎头鞋的,忍不住又往里面走了走。

这一走,却是走远了,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她虽然聪明,却从来都是不认路的,这左右晃晃,竟是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转了半天,也没转到当时两人分开的地方。

心里一慌,却是连手里的拨浪鼓,虎头鞋也顾不上了,胡乱抱在怀里便顺着记忆的方向回跑去。

兜兜转转的总算是找到了那家卖拨浪鼓的地方,吁了口气四下打量了一下,却没有看见白泽的身影。

刚准备去找,便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慌慌张张地从街边的一家店铺中跑了出来。

白泽四下瞧了一下,确实没有瞧见他,又神色慌张地跑进了旁的一家店铺。

乔羽飒放下心来,倒也不急着上前,忙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偏偏要瞧瞧他找不到她的样子。

没一会儿便瞧见白泽又从店面里面跑了出来,又进了另外一家,如此反复,这附近的店面都被他跑遍了。

再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他神色焦灼地站在街边,一双眼睛四下里搜寻着,急的连身子都在发抖。

她忽然就没有了那恶作剧的心,就站在柱子后面安静地瞧着他,一身白衣如雪地站在人群中,手里用油纸兜着一捧鲜红的山楂,脸色苍白,眼神焦灼。

便是连发梢都充斥着恐惧和惊惶。

她竟从来没有瞧见过他这般神色。

他忽然眼睛一亮,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脸上,捧着山楂便大步走了过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伸手便将她狠狠抱在了怀里。

乔羽飒轻呼一声,满耳朵都是他胸膛里面激烈的心跳声,一声声砸地她耳膜都有些生痛。

他的身子依旧有些发抖,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嘶哑:“飒飒,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乔羽飒心里一软,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反手抱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我就是走着走着便走远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泽仔细瞧了瞧她的脸,仿佛是要确定一般,手指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语气哽咽:“我还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飒飒,还好你还在,还好你还在。”

乔羽飒满心歉意:“我自然还在的,你安心,我不是回来了么。”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乔羽飒脸上有些发热,伸手就想推开他,他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下巴抵着她的肩头,语气中满是委屈:“之前便是我不小心将你弄丢了,再见我时,你便想不起来我是谁了,飒飒我真怕,怕你又不认得我了……”

乔羽飒有些尴尬,用力推了推他:“还在外面呢,这么多人瞧着,你先放开我。”

白泽松开手臂,却又将她的手紧紧扣在手心,生怕她跑了一般。

“白泽,你说之前你将我弄丢了,再见之时我便不认识你了,你可知为什么？”

白泽另一手伸到她面前,一颗颗山楂圆润鲜艳,瞧着便很是讨喜,乔羽飒伸手拿了一颗放在嘴里,一股果酸顺着舌头便充满了整个口腔,瞬间让她打了冷战。

果真好吃。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世上有一条江流,便在百草林的东北之处,名叫忘川,那忘川之水,便是你们人间所说的忘情水。”

白泽一双眼睛紧紧地瞧着她,眼神里面依旧残留着些许的惊惶,声音却是比之前平稳了些:“若是喝了那忘川之水,就会忘了一生最爱之人。”

乔羽飒从油纸包里拿起一颗山楂放到他口中,一双漂亮的眼睛瞧着他,神色认真:“白泽,你信我,就算是我喝了那忘川之水,忘了所有,亦不会忘记你。”

白泽被酸得整张脸都歪了,一双眼睛却是依旧认真地瞧着她:“飒飒千万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定然不能忘了。”

乔羽飒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在集市上租了马车,到后山的时候时辰倒也还早,因着前几日下了场雨,这山上倒也泥泞难走,白泽怕她摔着,硬是半扶半曝浙江她带上了山。

行至山腰,便闻到隐隐的桃花香,抬眼望去,便见嫩绿间模模糊糊地透出妖灼的艳色来,她欢呼一声便拔腿往山上跑,吓得白泽紧跟在她身后。

半山腰上便是一片密密的桃花林,艳阳三月,刚下过雨的空气中有潮湿又阳光的香气,春风慢慢地吹着,殷红的花瓣簌簌地掉落,那情景美的不似人间,让她直想大声呼喊,却又怕惊扰了这良辰美景,一时间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白泽从她身后走上前来,伸手便围住她的腰身:“飒飒可是喜欢？这里的桃花开的没有宿海的漂亮,飒飒若是喜欢,就让蒲牢在院子里面也种上几棵,左右他日日无事,让他天天在桃树下弹琴,让花儿一年四季都开着可好？”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笑道:“龙四才不会乐意给我种桃花呢,他只会给自己哥哥种。”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墨发道:“无妨,他不愿,我给你种便好,以后我给你种一片桃园,每日每月的都有桃花,你我在桃园里面住着,生好多好多的小孩子,让那桃园都是孩儿们的笑声。”

乔羽飒心里又甜又羞,哼了一声:“谁要和你生那么多的小孩子,你以为我是什么。”

白泽笑声清澈,如泉水一般淙淙流动:“我是你的郎君,你是我的小娘子,娘子,走,我们去桃林瞧瞧。”

艳阳高照,有懒懒的风吹过,瞬间万千落英起舞,片片的散落在他素白的长袍之上,愈发衬得他面若白雪眸似星辰,一片花瓣似乎也在贪恋他的容貌,落在他眉间不肯离去,乔羽飒踮起脚尖想替他摘下,他却忽然目光一紧,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的心跳很快,声声敲击着她的脊骨,她忽然间莫名地恐慌了起来。

漫天纷飞的花雨渐渐平息,一个人影出现在花雨之后。

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半是圣洁半是妖媚,组合在一起,竟是将这漫天的艳色都比了下去。

美人的目光直直的印在白泽的脸上:“白泽,好久不见。”

她忽然觉得不妙,抬眼瞧去,却见白泽目光冰冷,是她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凌厉:“青丘！”

青丘唇角展开一个小,瞬间便让妖灼的漫天鲜花都失了颜色:“白泽,几年未见,怎的见了我便是这般表情？怎么说,我们也是百年的好友呢。”

白泽冷哼:“你若是还顾念着我们这几百年的情分,趁早离我和飒飒远远的,你若是再敢动她,指不定我会做出什么来。”

青丘悠悠得叹了口气:“白泽,你变了,之前不管谁说什么你都信,现在,你确实连我都不信了。”

白泽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厉声道:“我既是带着飒飒入世,又岂能如之前那般懵懂无知不思人间险恶,白白的让她在世间受了那么多的苦楚,青丘,我是顾念旧情,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我定不饶你。”

乔羽飒不明白,只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一时间也插不上嘴。

青丘瞧着他,目光是傻子也瞧得出来的深情,她就这般望着,然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铃,却带着说不出的悲伤:“白泽,你守了她千年,千年啊,你可知我在你身后望了你千年,可你可曾回头望过我一眼？她为你做过什么,不过是千年之前救过你一次,如此而已,你就要这般生生世世都护她爱她,她这般的女子,平庸乏味,哪里及得过我,又哪里及得过我千年来跟在你身后……”

白泽薄唇紧抿,眸子黑得像没有星子的夜空,他圈住乔羽飒的手臂又紧了紧,冷冷道:“你多说无益,我们相识千年,你应是知道我的,我留在世间千年,只为保飒飒世代平安,别的,我从未想过,这生生世世,我只要飒飒一人。”

青丘面色微变,瞧了他许久,面上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白泽,虽然你有几千的道行,但你之前受伤,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析魂网刺了你周身大脉,没个几百年,你根本不能痊愈,现在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你觉得,与我交手,你又有几成把握保她？”

白泽面色苍白:“你敢！”

青丘大笑,眼泪却顺着她雪白的脸庞流了下来,她眼也不眨地望着白泽,声声如杜鹃啼血:“我敢,我等了你一千多年,你以为,我为何现在才动手？”她手指着乔羽飒,“我就是要让她,魂飞魄散！”

空气骤冷,漫天的桃花花瓣被凌厉地卷起合成一只软鞭的形状向二人攻来,白泽抱着她后退一步,单手结了个手印,那桃花花瓣便瞬间瓦解,青丘也不再动手,只唇边挂着一丝冷笑站在原地,花瓣落地,漫天妖娆的色彩中,乔羽飒望见了一片明黄。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几年未见,朕的乔美人,可是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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