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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兄妹


乔羽飒一个人倚在窗前看着殿外的梨花,门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走了进来,她没有回头,便闻到来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她没有回头,窗外的梨花又落了一朵。

一件披风披到了她的肩头,身后是尉迟烨的声音:“这天气来冷着,你身子向来单薄,还是不要在这里吹风的好。”

乔羽飒慢慢地转过脸来瞧着他,目光像是一泓清水般的,让尉迟烨几乎不敢直视。

又转过头去嗯了一声。

尉迟烨在她身边坐下瞧着她的侧脸,她感觉到了,也不看他,只微微一笑:“陛下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你……”

“还是陛下怕我想不开?”她冷冷一笑,“当日我进宫之时便知道会有今日,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难不成我还真是寻死去不成。”

尉迟烨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茨玉阁之前是没有人住的,因着她住了进来,这院中的花圃也着人来清理了一通,初春时节,倒也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尉迟烨还专门让人在院中移植了一颗玉兰树,待到夏日,那一大朵一大朵的花开起来,定然是好看得很。

她记得,听雨轩的院子里,也是有一棵玉兰树的。

尉迟烨国事繁忙,只陪着她坐了一会儿便走了,乔羽飒依旧倚在窗前没有动,瞧着花圃中的那些花匠忙忙碌碌。

除了腊梅,她是从来不爱那些艳红的花朵,更是偏爱素色,想来尉迟烨之前是吩咐过了,便是连牡丹也只移植了了淡黄和粉白色的,她歪着头瞧着一个花匠将一朵深红色的牡丹种到了山茶之间,还没等开口,便听见外面的宫女大声呵斥那花匠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问身边那个名叫追夏的小宫女:“这是近几日过来的花匠么?”

追夏清脆地答到:“正是呢,主子可别生气,花匠新来的,大约是不懂规矩。”

正说着,那花匠便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正巧碰上她的眼神。

乔羽飒微微一愣,又听追夏在耳边惊呼:“主子快瞧,那人一脸的大胡子,真是怕人。”

乔羽飒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追夏年纪小,还不懂宫中的这些察言观色,只当她是生气了,当即闭嘴也不敢说话了。

一日无事,到了夜晚她便早早地睡下了,天气有些闷热,大抵是快要下雨了。

约莫是到了二更时分,这天空果真是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

窗棂微响,她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眼前一花,一个黑衣人便站在了她的床边,她摸着黑伸出手去拉住了那人的手。

“三哥!”

黑衣人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满是胡子的脸,赫然便是上午的那个花匠。

乔宇灼咧嘴一笑,黑暗中一口白牙很是明显。

“飒飒果然是心里惦记着哥哥的,难为哥哥这般样子,你还能认得出来。”

那时听到消息,三哥生死不明,这时候见他安好,忍不住便落下泪来。

“哥哥这段日子去了哪儿,飒飒听骁儿说哥哥那日忽然便消失了,担心了好一段时间……哥哥身子还好?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都怪我,都怪我。”

乔宇灼伸手拂开她额角的碎发,轻轻叹了口气:“叫飒飒忧心了,无妨,在送家人去西域的路上我们走散了,陛下在乔家也是埋了眼线的,我也是花了翻功夫才和家里联系上的。”

瞧着她清瘦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飒飒这些日子清减了,为了救大哥,你怎么就不和家里商量一下就跑进宫来了,若是一个不妨,尉迟烨他不肯放过你可怎么是好!”

乔羽飒含泪摇头:“若不是我,二哥和荛儿……”

乔宇灼目光黯淡:“事情已经过去了,飒飒也不必介怀,好在大哥也安全到了西域,前段日子我还和爹爹通过信,听说是身子大好,意识也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乔羽飒勉力忍住眼泪:“如此便好,飒飒也安心了。”

三哥扶住她的肩膀:“飒飒你听哥哥说,宫中耳目众多我不能呆太久,这些个日子我也是听说了,陛下对你极是宠爱,我与爹爹通信,只想着,若是他真心对你,你安心待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兜兜转转这么就,家中无非便是求你的一世平安,若是你愿意留在宫中,家里自然会想办法再往宫中安插些人手护你周全,若是你不愿,我不日便想办法送你出宫。”

她定了定心神:“白泽可是与哥哥联系上了?”

想着那日见白泽的情况,乔宇灼决定还是先瞒着她再说。

当即点点头:“整个大熹宫都被下了结界,神兽妖兽都不得进入,不然,今日来见你的,就是白公子了。”

乔羽飒拉住了他的手:“哥哥,飒飒断然不能再让哥哥冒险,我自会想办法破了结界,你且先回西域,我自会让暗桩与白泽联系,有他在,自会护我周全。”

想着白泽的那个样子,乔宇灼心底暗叹一声,白公子只怕是现在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护她周全?

望着她的目光更是有些复杂:“飒飒可是考虑好了,陛下想来也是真心待你,你……”

乔羽飒目光一冷:“哥哥可是忘了二哥是怎么死的?还有荛儿,还有乔家上下几百口人!若不是他,大哥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哥哥,我放不下,我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偏生我的愁人还是这般逍遥,我放不下!”

说道最后,确实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了。

乔宇灼轻声叹气:“飒飒,你当真变了,是乔家没有护好你。”

乔羽飒摇头:“哥哥不是不知我的身世,飒飒千年一来从未有过家,从未有过爹爹和哥哥,在飒飒眼中,什么也比不上你们,谁若是敢伤你们,飒飒拼着自己,也不会让那人好过。”

窗外的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她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光看着头顶的雕花,心底一片冰凉。

便是连哥哥都说,她变了。

她若是不变,这灭门之仇,只怕是她永远都报不了了。

骤雨初歇,空气中的烦闷稍稍褪去了稍许,她坐在窗前练字,清凉的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夹杂着梨花的清香,这个天气,练字是最好不过了。

今年春天的雨下的很是密集,本是傍晚停了,却是半夜又下了,虽然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只是这般的淅淅沥沥地连下了近十日,只叫人好生气闷。

若是痛痛快快地下一场大的,倒也不觉得那么烦闷了。

这雨下的她心中不痛快,便得空便在后宫中乱转,找到机会便惹的四处鸡飞狗跳,偏生尉迟烨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没几个人敢惹她,乔羽飒心底估摸着,朝堂之上,只怕也有不少的人对她怨声载道了。

正想着,一大滴墨便顺着笔尖落到了绢布上,染开了好大一片黑迹。

她懊恼地放下笔,揭开一张准备重写。

“羽飒的字练得越发的好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乔羽飒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却正好对上尉迟烨的脸。

她将刚刚拿起的笔又放了下来,将绢布收好,轻声问道:“陛下怎么有空过来了?”

尉迟烨瞧了她一眼,这才缓缓开口:“有几日没见你了,便过来瞧瞧。”

乔羽飒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她与暗桩已经接上了头,如何不知他为何事烦忧。

南方水患,西北战乱又起,近几日在朝堂之上便有言官死谏,说圣上宠信妖妃,惹得苍天震怒,降天灾于天下苍生。尉迟烨震怒,竟然破了不得罚言官的规矩,将进言大臣全家上下八十多口统统收入大牢之中。

只是这些事,却不是她想管的。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尉迟烨便走了,乔羽飒知他心里忧思过重,也不愿和他说太多。

五日之后,尉迟烨下旨着十三王爷贤王即日赶赴西北平乱。

十日之后,尉迟烨带着后宫众妃赶往济真台祈福祭天,祈求上苍怜悯,保全国百姓丰衣足食风调雨顺。

自然是将她留在了宫中,她身上还贯着妖妃的名号,尉迟烨若是敢带着她去,那些个大臣百姓们大约会就算满门抄斩也会想办法将她弄死。

她扶着青峰的手慢慢地走在深红的宫墙之间,昨夜尉迟烨专门来瞧了她一回,对她千叮万嘱,让她在他离宫之时万不可惹是生非,只是她实在是在茨玉阁中待的烦闷,便出来走走。

尉迟烨带了苏皇后和那个凡事不争不抢的颖夫人去了济真台,这后宫便交给了那个和她一直不对头的晨夫人,据说是原本是要带着晨夫人去的,只是不知怎么的那个晨夫人忽然身子抱恙,这才留在了宫里。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乔羽飒也明白,这后宫的女人心思便没的一个干净的,那晨夫人留在宫中,指定是寻思着尉迟烨不在宫中,没了人给她撑腰,指不定暗地里正打着什么主意正算计她呢。

尉迟烨不在,这后宫之中也清净了许多,乔羽飒转了一圈,居然连个正经主子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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