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诀别诗
众人正沉默间,忽然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声怒喝:“这是什么?!”
乔羽飒听得清楚,这是大哥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于是猛地跳了起来。
白泽的药都是在厨房熬的,大哥现在在厨房,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因为谷中除了乔羽飒一个,都是男子,尉迟烨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太方便,让李愿留了一个小丫头在旁照料,平日若是乔羽飒不得空,都是这小丫头在旁照看药的火候,听着乔宇澈的声音,难不成是药出了什么问题?
几个人赶到厨房的时候,就看见那小丫头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药罐里面的药汁,吓得脸都白了。
这些药草都是蒲牢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功夫才采过来的,用一颗就少一颗,所以乔羽飒一直小心,这些日子见着这小丫头做事朗利才让她看着这么一回,可是就是这么一次,竟然是出事了。
她抢步上前,便见那药罐好端端的在火上热着,药汁的颜色却清亮如同泉水,丝毫不见平日里的黑褐之色。
蒲牢上前一步端起药罐闻了闻,脸色先是一变,愣了一下,然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乔羽飒。
乔羽飒心里一跳:“怎么了?”
蒲牢放下药罐,轻声道:“青丘。”
乔羽飒一愣,想起之前青丘来找过她,说了一翻莫名其妙的话,心里好像是有些明白了:“她放了什么在里面?”
蒲牢眼睛垂了垂:“青丘是涂山氏后代,其血肉可驱邪避阴,有生血活骨之效。”
乔羽飒咬紧了嘴唇,半晌忽然一笑:“蒲牢你瞧,青丘都能为他做到这般,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蒲牢看向她,目光温暖清润,许久才慢慢的回过头去看向一直站在一边抱着手臂不说话的嘲风。
“哥哥,羽飒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吧。”
“阿四!你……”
“哥哥,从来都是我痴心妄想,你瞧,这个世界上,谁也将他们两个人分不开。”
蒲牢看着他一笑:“她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却不是她的。”
乔羽飒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
龙四漫不经心的伸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面上一团平静:“羽飒,你当真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我此时才知道,白泽为何这般苦苦不愿放下你了。”
乔羽飒愣愣的看着他。
认识这么多年,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他,在她的印象中,蒲牢一直是个话不多的温润公子,表情永远清淡而温暖,对谁都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此时才发现,他有一双既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睫毛很长,完成一个完美的浓黑弧度,遮着那双干净又安静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常年垂眼,她总是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也总是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菱形的唇微微一弯,眼中的光芒好像是初春的梨花,安静又清冷:“羽飒,你一直都是固执善良的南池子,你想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谁能阻止你,你若是想救他,就必定会去做,我早知道的,我与三哥,定然会助你。”
他微微一眨眼睛,又很快的垂了下去,唇角的弧度却是依旧上扬:“总会有办法的,几百年也好,几千年也好,我们总会在那个地方再找到你,只是下次若是见到,我一定要你知道,有个人,也是将你放在心里,好几百年的。”
乔羽飒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只是怔怔的看着他,蒲牢也不看她的脸,手掌向上一抬,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便从他胸腹之间盈盈的漂浮起来,温暖柔和的光芒衬的他的脸色越发的洁白如雪:“羽飒,我一直在想,我这颗珠子,千年都没有用过,这辈子第一次用,大概就是为你准备的。”
他终于抬眼看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面竟是有些她看的懂却是不愿看懂的情绪。
“所以说,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他又转过头去看向嘲风:“哥哥,我的元丹,总是能保住她一部分的,你说对么?”
嘲风的脸色由青转白,忽然跳起来咬牙恨声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乔羽飒我警告你!你自己争气些!我弟弟要用尽元丹的精气来保你,你若是魂飞魄散的一丝都没有了,我就杀光乔氏一族给我弟弟炼丹!”
他声音极大,似乎是这样,才能掩盖住心里的情绪,乔羽飒看见他眼眶慢慢转红,然后狠狠一跺脚,一甩袖子便摔门而出。
乔羽飒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受,一时间只知道看着蒲牢,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自己就蹲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
她乔羽飒何德何能,这一生,还要辜负多少人才好。
喂白泽喝过药之后,半个时辰的时间,他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乔羽飒握着他的手,有些贪婪的看着他的面容,好像就这么看着,就能将他的眉眼刻到心里去。
嘲风与蒲牢承诺过会保她,但也只能保住她一部分的生魂,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更不知那时候,她还是不是她了。
乔羽飒从来不怕死,与她来说,她只是害怕,若是她死了,他这不死不灭的神形,又如何受得住这漫漫的洪荒时光。
手中的手掌有微微的一动,乔羽飒心底一喜,果然见白泽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力气不够,他半睁着眼,一道光芒从他漆黑的眼睛里面散出来,那光芒中有心疼,有依恋,还有不舍。
他说不出话来,乔羽飒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两个人就这么瞧着,一眼便胜了千言万语,目光在空气中交缠,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白泽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乔羽飒凑过身去,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乔宇骁推了婚期和乔老爷一同从西域赶了回来,乔羽飒原本是不想见的,虽然乔氏一门命脉连在她身上,但是爹爹从小到大对她的宠爱却不是假的,她打算之事,若是让爹爹知道了定然会伤心,只是若是不见,只怕是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看到爹爹之时只开口叫了一声,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日乔家祠堂牌位震动,乔老爷自然是明白会出什么事,也知天命不可违,乔家于世间存于千年,早就不合天道,这么一天是早晚,只是没有想到竟是会在这个时候,看见乔羽飒这般形容憔悴也不忍多说什么,他这个女儿,一生过得太苦,苦到一步一带泪,背负太多,却是不得不为之。
即便如此,为了乔家,她将乔家的一丝血脉连在蒲牢身上,于乔家来说也是有大恩,于是后退一步,双手平眉作揖行礼:“帝姬。”
乔羽飒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爹爹不可。”
看着爹爹有些疲惫的面容更是觉得心中过意不去:“都是飒飒不好,还劳得爹爹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
乔老爷低声道:“乔家有负大帝所托,竟是让帝姬走到这般地步。”
乔羽飒微微一笑:“爹爹,如今再见,是飒飒对不起乔家,乔家不曾负飒飒一分一毫。”
乔宇骁上前,看着乔羽飒低低叫了一声四姐,乔羽飒微笑的看着他:“骁儿就要成亲了,只是四姐姐不能去喝骁儿的喜酒了。”
乔宇骁瞬间便红了眼眶,他原本就是个倔强而别扭的少年,这时候见了乔羽飒,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叫了一声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低头站着,半晌才慢慢说道:“从小你就对茵茵和尧儿更是亲近些,其实我一直想和四姐姐说,骁儿于是很喜欢四姐姐的。”
乔羽飒嗯了一声,听见门口一阵动静,抬头看过去,微掩的门外是乔宇澈笔直的身影。
她原本想上前的,但是最终还是没有。
国泰民安,盛世繁华。
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尉迟烨倒是自她生产之后一直没有出现过,乔羽飒曾在半昏迷之间隐隐听见过他的声音,但是醒来之后便不曾见过他的人,她知道他定然是要避着她的,只是这时候却是她不得不去见他了。
永春谷近日来客极多,谷外的结界早就被撤掉了,乔羽飒远远的就看见了驻扎在谷外的营帐,李愿就在营帐之外,似乎是知道她要来专程等在这里一样,见她走近便微微一鞠躬,转身带着她走进了尉迟烨的营帐之中。
尉迟烨正在桌前作画,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乔羽飒走上前去,见纸上色彩清淡,他所画的,便是她的小像。
已经画到尾声,尉迟烨将笔扔到一旁,拿起纸张轻轻吹了吹,也不看她道:“羽飒,你过来瞧瞧,我画的好不好。”
乔羽飒看过去,画中女子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眼光淡漠,清清冷冷的,好像是没什么神情的样子,却果真是她的脸。
尉迟烨看着墨迹渐干,依旧是不看她道:“你知不知道,你看我的神情,从来都是这样的。”
乔羽飒不语,尉迟烨不看她,就看着画,过了半晌,忽然双手一撕,将画便撕做两半,摇头道:“终究还是比不过他的。”
白泽之前也为她做过小像的,乔羽飒不知道他说的是这画,还是其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沉默间,尉迟烨将笔放在笔架上摆好,终于回头看她,温声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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