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平西之策
“杰峥兄,你受苦了。”贾琮笑着迎出二门。
“末将叩谢少保再造之恩。”刘杰峥虎目含泪,纳头便拜。
“诶,都是自家兄弟,见外了。”贾琮忙笑着抢上去将他扶起来。
牛继宗、仇智歆、王子腾等也纷纷出言劝慰。
刘杰峥心潮澎湃,本以为这次要倒楣,没想到不仅官复原职,还领了重任。
因作了个四方揖,道:“老刘多谢侯爷、仇制台并诸位世交援手之德,往后但有用得着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又忙笑着逊谢,道:“无功不受禄,都是少保的功劳。”
刘杰峥自然明白,若无锦衣卫一路护持,自己早已命丧黄泉,看向贾琮正要再谢,却被他抬手打断。
“得了,都是世交又是袍泽弟兄,做这小儿女情态作甚?如今我等身负重任,先议正事要紧,其余的事不提也罢。”贾琮笑道。
“是,末将听凭少保、仇帅差遣。”
“随我来。”
众人随着贾琮到了内书房,各自坐定。
“仇帅,诸位世兄,虽说这次主要使用西域、甘肃兵马,当地民风也剽悍,各族牧民上马便能战。
不过么,若无将才统押,终究是一盘散沙,甘肃镇猛将虽多,又要肩负御边之责,不好抽调太过。
我想还是从京营中抽调些能征惯战之将,以充实西征大军,如何?”
仇智歆道:“少保此言极是,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若能有英明将军率领,大军自然如虎添翼。”
“正是此理。”众人忙附和道。
贾琮道:“既如此,咱们各自推举人选,汇总后再行定夺。
先说明,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所举之人要在必当,必得有身先士卒之勇,将兵奇谋之才,没真本事只想混资历的,一概不用。”
“是,我等明白。”众人忙抱拳道。
“我先说罢,我意调京营参将苏灿、赵凌空、杨志入西域作战。
苏灿、杨志自不必说,世家子弟,家学渊源,兵略纯熟,在辽东身经百战,凌空亦是武探花出身,允文允武,智勇双全,战功卓著,皆是一时之选。”贾琮道。
“少保说的是,此三子皆英锐,可堪重用。”众人忙道。
“我推举……”
“我推举……”
不一会便举荐了二三十人,从千总到指挥,倒也都是京中有些名气的勇将,王子腾忙一一登记下来,呈给贾琮阅示。
贾琮随意翻了翻,把名册放在几上,道:“好,人选已有了,至于如何取舍,下来再议。
另外,诸位世兄今儿也听到我在殿上说的话,对西域商路可有兴趣?”
牛继宗、柳芳等微一沉吟,这是要众人吃头席的意思,不过贾琮开了口他们也不好推辞。
“少保是知道的,老牛家底子薄,没几个闲钱,若是旁人倡议,我看都不看一眼,既是少保献的妙计,没话说,老牛愿倾家参与,共举大义。”
“我等也是一般。”众人忙道。
贾琮笑着摆手:“诸位世兄不必担心,难道琮还要害自家兄弟不成?
此事是我提的,我自然占大头,你们各家愿出多少随意,咱们联合创办一家商号,专管西域行商。
免税额度便以各家所出钱款为限,譬如出三万,一年便免三万的关税,出五万便免五万,至于年限么,初定个三十年,如何?”
众人眼睛一亮,听起来有些搞头,忙道:“少保放心,我回去后便叫老婆把家底儿拿出来,给您送过来。”
贾琮笑着点头,道:“我再说一次,此事全凭自愿,拉弟兄们入个伙,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意,主要还是靠商贾们出钱。
大家伙不过顽个乐子,大家量力而行,若家无余财,琮岂会勉强?更不会因此损了世交之情。”
“少保高义,我等铭感于心,这等利国利民利己之事,自当相随。”
贾琮道:“好好,大家有财一起发。”说着把茶杯一端。
牛继宗、王子腾等知道他还有要事,忙起身告辞。
送走众人,贾琮看向刘杰峥道:“杰峥兄,仇大人在我面前极力保举,说收复西域非你莫属,可有良策?”
刘杰峥忙起身拱手道:“大帅过誉了,末将对西域之事不过略有心得。既然少保垂询,岂敢藏拙。请看……”
众人随他走到书房内巨大的西域沙盘前站定。
“西域土地广袤无边,各部族百姓混杂而居,情势复杂,一旦进军,后勤补给压力极大,且极易被人切断运粮线路。
今罗刹人在北,占据伊犁河谷一带,易守难攻,阿布赖、白衣军并叛逆贼酋则占据南面广阔土地,分城驻守,故末将以为,要图西域,须得八个字。”刘杰峥沉声道。
“哪八个字?”贾琮道。
“先南后北,缓进急战!”刘杰峥道。
贾琮微一沉吟,道:“和狄炎的战法倒是大相径庭,说说你的理由。”
“是。西域地势三山夹两盆,北高南低,南北之间天山相隔,而跨越天山的通道,惟有迪化、吐鲁番、库尔勒一线而已,北可以制南,南却无法制北。
我军进发后,先取这三城,便能随时南下扫荡南疆,同时堵住罗刹人东进要道,至于北疆并无什么重镇,可缓缓图之。
取了南疆后,再挥军北上,收复伊犁,易如反掌。此之谓先南后北。”
贾琮缓缓点头,道:“何为缓进急战?”
“缓进者,大批粮草辎重须自雍、凉出关,跨越千里戈壁抵达古城、巴里坤、哈密一线,困难重重,故要缓进。
切不可操之过急,予敌可乘之机,务必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先将迪化、吐鲁番三城拿到手,便如工匠画圆,必先以规定住中心,然后随心所欲,无不如意。”刘杰峥道。
贾琮微一沉吟,道:“这一招与狄炎如出一辙,他也是先取这三城,不过后面却弃南疆而先取伊犁。”
刘杰峥道:“狄炎用兵太过骄狂,以为尽在掌握,却不料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是他能算尽?
故非急战不可,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定乾坤,不给敌军苟延残喘之机。若是僵持起来,咱们必定后继乏力,平添变数。”
贾琮赞道:“杰峥兄深得兵法‘先胜而后求战’之精髓也,琮佩服。”
“少保谬奖了,区区浅见不值一提。”
仇智歆笑道:“少保放心,只要钱粮充足,此战绝无失败之理。”
刘杰峥忙道:“大帅说的是,若吃了败仗,末将自摘了项上人头向朝廷请罪。”
贾琮看了二人一眼,道:“我在朝堂上夸口2000万银子,那是虚张声势,能不能筹到这么多,我心里也没底。
不过仇帅曾说1000万银子便可,想来不会低于这个数,放心便是。这笔钱,仇帅准备怎么花?”
仇智歆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道:“初步预估,采购粮草至少需500万银子以上。
西域路途遥远,陕甘贫瘠粮食有限,无法供应,而一石粮从内地运过去,最多还能剩五分之一。
另外,大军赏金饷银也不好克扣,必得足额发放方能鼓舞士气,还有裁汰下的老弱残兵,亦要发给路费。
其三,采购辎重军械,亦是大头,听说西夷火器犀利,此战少不得攻城,若能买些上等火炮,必事半功倍。
其四,转运军需的牲口大车民夫,这又是一大笔钱,即便精打细算,以节节转运之法运送,所有牲畜、车辆皆用租赁,也要花不低于300万银子。如此算来,1000万银子也只是勉勉强强。”
刘杰峥叹道:“大帅所言极是,西域战事之难,难在筹饷银难于筹兵,筹粮难于筹饷,筹转运难于筹粮。
若转运不畅,再多兵马钱粮,亦无可奈何。”
仇智歆叹道:“正是此理,我早已着人算了算,按8万大军计算,至少需租用大车8000辆、驴骡一万头、骆驼四万头、民夫20万,人吃马嚼,路途险远,难。”
贾琮听得头大,瞪了两人一眼,道:“得得,打住打住,我给你们弄2000万便是,跟我叫什么苦。
先说好,这钱来的不容易,都得给我花在刀刃上,尽量省着些用,等打下了西域,还得花钱驻守,别顾头不顾腚。
二人忙拱手笑道:“少保放心,咱是苦出身,向来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当今之世,也就少保有此等呼风唤雨之术,开口便是2000万银子,佩服佩服。”
贾琮见两人眉开眼笑的样子,无奈摊手道:“杰峥,此战若胜,我准备保举你为西域都护,你好自为之罢。”
刘杰峥大喜,躬身道:“谢少保提携,末将万死不敢辜负厚望。”
贾琮又道:“火器的事,我会办妥。事不宜迟,过两日你们便带人出发罢,先回甘肃筹措起来,钱粮物资我会分批给你们送来,误不了事。”
“好,事不宜迟,我等这就下去准备。”
——
长春宫里,陈皇后正与元妃闲聊,话题不觉转到贾琮身上。
“妹妹,琮哥儿这次又给贵家大大的露了脸,连元辅他们议定的军国重事都驳了回去,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陈皇后盈盈笑道。
元妃面露忧色,苦笑道:“娘娘说笑了,琮哥儿顾前不顾后,哪里像个成家立业的。
这次更冒天下之大不韪,驳了朝中那么多大人定下的国策,连如海公都劝不了,臣妾心里着实没底。
如今我是说不了他了,请娘娘务必替我狠狠教训他,不然将来怎么办呢?”
陈皇后摇头笑道:“我看未必是坏事,若琮哥儿是肆意妄为,朝中也不会有那么多重臣纷纷响应。
准公他们虽说德高望重,却无年轻人的锐气,他们的法子虽无什么大错,未必就尽善尽美,朝堂中有所分歧亦属寻常。
我看妹妹只把心放肚子里,你家哥儿你还不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有把握怎会轻举妄动?”
元妃心下稍安,道:“臣妾姐弟全赖娘娘提携关照,给娘娘添麻烦了。”
陈皇后笑道:“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你我是姐妹,琮哥儿又是我选的驸马,我不帮着他难道帮外人不成?”
“多谢娘娘。”
两人正说着,忽听门外唱道:“皇上驾到。”
陈皇后微微一笑,道:“妹妹随我迎驾。”
“是。”
“臣妾参见皇上。”
熙丰帝见皇后带着元妃出来,眼神微动,笑道:“平身。元妃也在?”
元妃小心翼翼地道:“臣妾过来给娘娘请安。”
熙丰帝点点头,携着皇后的手,道:“进去说罢。”
“是。”元妃不知贾琮“力挽狂澜”的壮举是福是祸,提着小心跟着进去。
“今日贾琮这小子倒给了朕一个惊喜。”
坐定后,熙丰帝笑道:“与仇智歆等人硬是想出了不动朝廷一兵一卒,不动国库一分银子的平西之策,朕心甚慰。”
陈皇后笑道:“这也是陛下教导有方,若不让他回家闭门思过,琮哥儿哪里想得出这等绝妙办法。”
熙丰帝摆摆手,笑道:“朕的本意可没叫他想怎么弄银子,算是意外之喜罢。嗯?元妃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臣妾……”
陈皇后笑着打断,道:“元妃妹妹自然是担心她家的麒麟儿了,方才还与我说生怕今日琮哥儿金殿上据理力争,得罪了准公他们,惹得皇上生气。”
熙丰帝哈哈一笑,道:“元妃多虑了。朝堂上众臣各抒己见,和而不同,又非为私利争斗,怎么谈得上得罪?准公岂是这么小气之人?
若贾琮的法子能成,实乃大功于国之策,准公他们亦是大为赞赏的。
朕倒希望朝堂上多几个这样的‘混不吝’,不唯上、不唯利,只唯国、唯民。古话说得好,国有诤臣不亡国么。”
元妃大喜,慌忙起身拜倒:“皇上过誉了,臣妾替舍弟谢过皇上。”
陈皇后在旁微笑不语,皇上这颗定心丸可来的正是时候。
熙丰帝抬手道:“平身。朕还没有老糊涂,怎会不辨忠奸?
贾琮能殚精竭虑为国家谋划,甚至不惜倾尽家财也要为国家一战,朕心甚慰、甚慰,可见爱妃家风清正忠贞。
来人,赏贤德妃各色云锦百匹、金玉器皿二十件、东珠一斛、天下太平瓷器一套、文房四宝一套,叫戴权亲自去挑些好的。”
元妃又惊又喜,忙推辞道:“皇上,臣妾无功不受禄,怎好受此厚赏,请皇上收回成命。”
熙丰帝笑道:“本想赏贾琮,不过他现在事儿还没办,不宜早赏,就赏了你也是一样。
你教导出令弟,便是大功一件,怎说无功?不许推辞了。”
元妃这才含笑福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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