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闻衍气急, 平复下来的心绪又起伏起来。但闻衍身为天子,自幼习帝王权术,掌人心莫测, 到底很快自持下来,“朕亲口应允之事自是作数, 朕应下你的启蒙也教导了,连论语都教过了。”
除开教她读四书五经外, 他还教导她如何温习, 替她查验进度。若是钟氏身为男子, 便是把这些书吃透了, 都能下场去考童生试了。闻衍这话便是往深了告诉她, 这数已经在作了, 叫她不要得寸进尺。
堂堂天子,岂有受女子辖制的。但叫钟萃这闹一通, 还拿出了冠冕堂皇的由头来, 闻衍也不好再如同先前一般待她,忍着心里的憋闷, 语气稍稍缓和两分, 朝钟萃摆摆手:“你也说了,要得闲了。前朝国事繁忙, 朕哪有时间替你看这些的,钟嫔带回去自查吧。”
杨培在一旁可是全程的看见了陛下的态度转变的。心中满是震惊,前几日御前当差的宫人几乎人人自危,恨不能远远的离了前殿一些,加之陛下今日这般怒火, 杨培本以为这钟嫔娘娘的日子是到头了, 往后不得天子宠爱, 招了厌弃,在宫中便如那落入泥地里的花瓣一样。
谁知陛下不过叫这钟嫔三言两句的说了几句,先前的勃然大怒便消弭了下去,反倒话中还多了两分妥协之意,像是在借此把钟嫔给哄出前殿,回那缀霞宫去。
钟萃咬咬嘴儿,天子话说得明白,国事自然是比她的私事更重要,钟萃哪里敢质疑国事重要与否的,若她当真把自己的私事放在了国事上一同论之,便该成为史官笔下的妖妃了。这个罪责钟萃可担不起。
史官笔下锋利,莫说一介后妃,便是历朝皇帝功绩都由他们来记载,在位宠信了妖妃的皇帝在笔下多是不学无术,大腹空空的无能皇帝,要留给后世口诛笔伐的。
明霭在上辈子便叫史官狠狠记了一笔,说他登基不过数载,却大兴酷吏,生性残暴,诛杀了无数官员,连母族都不放过,足见心狠手辣。
一生概括,却无一正面描述。
如今她还在,钟萃自会竭力的阻止上辈子的事情再发生,皇子也从小天真善良,应该如同陛下这般叫百官信服,受人敬重。陛下若忙于国事,她也应当理解。
钟萃听不出天子话中深意,不知天子拿话搪塞,她非要面见天子,本就是等一个理由,更相信是讲理之人,如今陛下果真给了理由,钟萃心中那股倔劲就散了,顺从的福了礼:“臣妾知道了,书籍和大字、韵诗等,臣妾会一一自查好的,不叫陛下再为臣妾操心了。”
她提着匣子正要告退回宫,正要跨过门栏,身后闻衍突然开了口:“等等。”
钟萃回头,眼中有些狐疑:“陛下。”
闻衍沉声“嗯”了声,目光却不由得放到了钟萃手中提着的匣子身上,大字、韵诗等本是读书人最基础要学的,闻衍却突的想起这钟氏本是他定下的中宫皇后,身份与旁的嫔妃不同,是过了高太后那关的。
立后之事容不得马虎,便是彭范两位太傅对此都极为关注,多少次在暗地里探听天子何时下旨把事情给定下,皆被闻衍以还不到时候给堵了回去。
他若是不管这钟氏的学问,由着她自己自查,那该何年她才能达到天子对中宫的要求,出口成章,七步成诗的?何况这钟氏尚且并未做有犯宫规之事,闻衍便是想换人,高太后那边头一个就不会答应。
闻衍脸色变幻,眼中复杂起来,对着钟萃手上的匣子努了努:“放着吧,朕闲下来就看一看。”
分明是他不高兴,身为堂堂天子,只一个嫔妃罢了,向来该是在天子面前俯首帖耳,这钟氏来前殿,非但不俯首帖耳,反倒质问起了他,如今还碍于她的身份,连天子一时都动不得她了。
自己一手挑出来的人,如今却是碰不得说不得,还要捏着鼻子给她查验进度,闻衍心中恼怒不已却又拿她毫无办法,叫天子生生遭了回有苦说不出的苦闷来。
“不用了。”钟萃十分贴心:“陛下忙于前朝事务,是臣妾先前想岔了,陛下应国事为重,这书臣妾便带回去细细查就是。”
闻衍堂堂帝王,头一回出尔反尔,弯下腰来,未料还叫人如此不领情!天子多疑,头一个便怀疑钟萃用心,闻衍下意识仔细朝钟萃看去,却见她目光清澈,能叫人一眼看到底,脸上十分认真。
她说的是真的,也是真心实意这般认为才一五一十同天子回禀。但就是如此却叫闻衍心中宛若有一团火,但这火在五脏肺腑不停横冲直撞,怎么也发不出来。却还不得不把自己先前的话给吞了回去,安抚着人:“无事,朕既然应承了你,自该应承到底,国事虽繁忙,但总有空下来的时候,你放着吧。”
钟萃面上还有些担忧:“当真不打扰陛下吗?”
闻衍咬咬牙,几乎从牙里蹦出几个字来:“不打扰。”
钟萃信以为真,这才同意下来,把匣子递给杨培,见天子已经看起了折子来,朝陛下福了福礼,这才告退。
杨培提着匣子,见钟嫔告退,陛下又端坐御案后,不发一语的,态度尚且不明,心里也跟着直打鼓起来,不知陛下到底何意。又忍不住想起陛下先前待这钟嫔的态度来,先前连他都认为钟嫔这回怕是完了,谁知人钟嫔好好的,连送去缀霞宫的匣子都留了下来。
要是早知这匣子会留下来,何必还要叫人送回去的。
杨培在心里嘀咕,陛下待钟嫔的态度实在叫他费解,但杨培又着实想不通,只能把这心思给放下,好生伺候着,陛下怎么吩咐便怎么做,余下怎么折腾都与他一个奴才无关。
钟萃出了前殿,刚踏进后宫,正准备回缀霞宫,便遇见从永寿宫来的宫人,见了她,宫人满面笑容的说了起来:“太后正派奴婢来请娘娘呢。”
高太后的永寿宫来了客人,顺王妃带着世子妃入宫来给高太后请安,太后同顺王妃乃闺中密友,有不少话要说,也不好放世子妃单独一旁,便叫人来请了钟萃去招待世子妃。
“世子妃身份贵重,太后叫你来唤我,不曾请了其他的嫔妃去相陪么?”钟萃想了想,问道。早前在侯府时,钟萃不过小小的庶女,接触到的也是各府上下的庶女们,顺王府地位高,以江陵侯府的身份根本攀不上,便是顺王随意出来一位姑娘也是各府嫡女们簇拥的对象,何况是世子妃这等身份贵重之人了。
宫婢摇摇头:“太后娘娘只派了奴婢来请嫔主子过去。”
钟萃抿了抿嘴儿,到底不敢违背了太后的话,轻轻点点头:“有劳你了,这便去吧。”
钟萃本就刚入后宫,没走多久便到永寿宫了。高太后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的同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说着话,见钟萃到了,忙朝她招手:“快来,哀家同你说过的,这便是顺王妃。”
钟萃微微一笑,先朝顺王妃福了个礼,“见过王妃。”
顺王妃身份比钟萃高,又是宗室长辈,钟萃同她半礼也是使得的,但世子妃不同,她品阶与钟萃相当,但君为上,世子妃需要同钟萃行礼。世子妃模样干练,与世子少年成亲,年纪也算不得小了,她朝钟萃福了礼,钟萃也轻轻颔首回礼。
顺王妃目光含笑,待她们见完礼,朝高太后手上轻轻拍了拍。高太后这会倒是反应过来了:“哀家才派人去了不久,钟嫔怎的来得这般快。”
“回太后。”钟萃在高太后面前向来是乖巧懂事的,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去了前殿的事说了。
高太后点点头:“难怪呢,今日连明霭都不曾带着。”提及孙子,高太后有满心的话想问,但碍于今日好友入宫,便按捺下来,朝世子妃指了指:“哀家与王妃可是多年未见了,倒是冷落了世子妃,钟嫔便代哀家招待世子妃一二吧。”
钟萃朝世子妃看了看,应承下来:“是。”她朝世子妃伸了伸手:“后花园里开了许多花,本宫带世子妃前去赏花可好。”
世子妃捂嘴笑:“当然好了,宫中的花千娇百媚,各有千秋,可是宫外没有的。”她朝高太后二人福了礼:“臣妇便不打搅娘娘叙旧了,如今也可尽情说话了。”
她跟着钟萃出了殿,叫高太后忍不住莞尔一笑,“你这个儿媳妇性子却是不错,为人爽利能干,有她帮衬着,顺王府多年来可是太平得很,功不可没,你们也能在外地多年,不用记挂府上的。”
顺王妃撇撇嘴儿,也道:“就是利索了些,哪有女儿家的半点柔美,我倒是瞧着这钟嫔不错,看着就是文静的,话也不多。”
钟萃态度不卑不亢,便是对着高太后也没有谄媚讨好,言语奉承,到顺王妃这样的地位,经历过的实在太多,也不知见过多少企图攀上她们就能一步登天的,也只钟萃这般客气有礼的态度反倒能叫她们高看一眼的。只是“她这个长相”
顺王妃对钟嫔的印象不错,但见到她那张样貌还是叫顺王妃忍不住紧了心,顺王妃是从上次帝位之争中走过来的,见过当年参与那场战争的人,钟萃这张样貌进了殿,恍惚叫顺王妃以为是苏贵妃朝她走来。
顺王妃还记得当年那苏贵妃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张扬跋扈,连身为宗室的顺王妃都叫她看不上,那个女人,模样生得楚楚可怜,利用那一张脸把先帝迷得昏头转向,帝位之争莫不是因她被挑起来,叫那些月里整个京城都胆战心惊,每日都有牵扯到的朝中官员因此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苏贵妃跟钟嫔顺王妃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苏贵妃张扬,这钟嫔却淡然安静,若不是那张脸生得有几分相似,顺王妃却是连半点都挑不出来的。
高太后轻轻点头,接了口:“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徐嬷嬷见到第一眼也是如此,回来还好生同我说过,不过她们虽生得有些相似,都生了那样一张脸来,但人却是不同的,一个满身都是心眼子,一个却没心眼,丝毫不知自己有一副好模样的。”
高太后提及钟萃来客气公道,并没有因为她与前朝苏贵妃模样有些相似,便在心中添堵,把人给否认了的。
非但如此,顺王妃入宫也是打听过宫中情形的。顺王府如今是世子夫妇管着,顺王夫妇鲜少插手,顺王妃可是听世子妃提过的,如今宫中的宫务可是由这位钟嫔在管着的。她不由得生了几分感叹,“当年我们去到外地,你也如今日一般好言相劝,外人都说我重那规矩礼仪,却不知若论心胸,我输你实在太多。”
话虽如此,但人有七情六欲,就是普通人家,见到与仇人相似的面容来,还几乎日日相对,成了一家人,怕也没有几个当婆母的能有此心胸包容接纳,更多的当婆母的反倒会因着各种由头挑刺,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她不但不挑,反倒还交付重任,让人掌宫务,将心比心,顺王妃想若是换做自己,她怕是没这份心胸的。
钟萃带着世子妃出了永寿宫,后边跟着永寿宫的婢子们,钟萃平日便是在天子和高太后面前话都少,更是头一回招待宗妇,叫钟萃都不知该如何招待的。
世子妃先找了话:“今日还要多谢过钟嫔娘娘了,也是臣妇跟着进宫,这才叫娘娘做不得别的,陪着臣妇在宫中到处走走。娘娘上回送来的礼甚是好,世子正想着去挑一方砚台呢,娘娘送来的可是大匠做的,臣妇听闻连宫中收的也不多。”
送礼的学问实在太多,牵涉人情往来,各人喜好,忌讳等,每一份礼何时重上两分,何时轻上两分,因人而异等,处处都需要权衡,徐嬷嬷还没有计划如今便把人情管理交到钟萃手上来。
钟萃上回给顺王府送礼,是照着往年送出去的礼单做底子,又在上边加了几层,这部分礼除开多数是给顺王妃准备的,余下又准备了王府上下男眷、女眷们能用得上的,把避讳的剔了出去,余下的就同礼一起送到了顺王府上。
世子妃说的那方砚台本就是为顺王府男眷准备的,宫中收着的东西自是精贵的,但顺王府的身份地位,也不是那等小门小户,除了贡品,有什么是王府没有的,钟萃心里也明白,世子妃这句话不过是客气罢了。
世子妃客气,钟萃却不能当真了的,她抿了抿嘴儿:“世子妃说笑了,不过是一方普通砚台,世子觉得好,能用得上就行。”
“用得上用得上。”世子妃管着家务多年,为人自是八面玲珑,平日里以世子妃的地位,到朝臣家中做客,夫人们都是捧着敬的,但如今身在宫中,世子妃却还是分得清高低,这钟嫔性子安静,她也不能拿乔着等人开口。
“娘娘才诞下皇长子不久,如今又管着内务处,自是忙碌的,臣妇家里的那位也入学多年,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待皇长子长大,这宫学便会开了。”
同为人母,先前还稍有些生疏,如今说起子嗣来,关系倒是稍微近了些,钟萃客气的笑也淡了些,想着过几年皇子入学的情形来,抿唇笑了笑:“现在还不知道呢,此事还得陛下下旨。”
顺王府嫡孙已十岁,过了童蒙之龄,钟萃当日为顺王府备下礼单,其中送上男眷才能用上的那方砚台,便是把这位顺王府的嫡长孙给算进去了的。
徐嬷嬷在旁亲自看她备礼,还同她交代过顺王府的大小主子们,各有何等喜好、避讳等,顺王府的嫡长孙金贵,徐嬷嬷还多说了几句。钟萃也夸了几句:“听说府上小世子在国子监读书进学不时被先生们夸赞,称他书读得好,世子妃好福气。”
夸子孙后辈,身为长辈总是高兴的,顺王府嫡长孙出自世子妃膝下,是她往后的依靠,嫡长孙好了,世子妃自是更得宜,世子妃哪能不高兴的,抿唇直笑:“娘娘客气了,他啊就是一根筋,非说要好好读书,比不得殿下,陛下与娘娘都是知书达理,陛下早年更是诗书双绝,美名远扬,殿下是陛下的子嗣,自是遗传了陛下的不凡。”
说着间,已经进了御花园了。这个时节正是百花相继开放之时,御花园从园子到小路上都是姹紫嫣红,宫中嫔妃们也最喜来御花园里走动。
钟萃与世子妃进去,便遇上许多嫔妃,待见过了礼,嫔妃们一处说着话,都无需钟萃两个开口,自然就热闹起来。钟萃少有跟嫔妃待一处的,这会儿便安静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说着衣裳首饰,还提到了诗词等,相约着过几日又该怎的玩一玩的。
钟萃自幼便缺衣短食,江陵侯府虽不至于小气的不给庶女饭食,但时有克扣,从布匹衣料到食物,钟萃只将将够,不如这些嫔妃们,打小便有数不尽的叫她们取用,还能花费功夫去想各种衣料首饰的花样、颜色,镶嵌的珠宝够不够,外边是镶金还是银等。
钟萃节俭惯了,便是如今身为了宫妃,不时就接到赏赐,库里已装了许多的首饰衣料等贵重物品,钟萃也不曾想着要挑着往头上戴,今日要戴这样,明日要戴那样,或是都不满意,叫人重新做了样式来的。
钟萃听得认真,她虽头一回招待世子妃,又是太后派人来请的,但钟萃想着,往后若是再有,便该知道怎么开口招待人了。
坐了半个时辰,见时辰差不多了,身后的婢子上前来提醒,宫中非宫妃不能久留,顺王妃与世子妃身为宗室也是如此。
钟萃与世子妃起身,朝永寿宫去,世子妃红光满面的:“宫中的花确实与外边不同,朵朵开得都好,可见花匠细心打理过了,臣妇与娘娘倒也相谈甚欢,可惜娘娘在深宫,若不然下月江陵侯府大婚,臣妇还能见一见娘娘的。”
钟萃顿了顿:“大婚?”
世子妃点头:“是啊,帖子前日便送了来。”
江陵侯府是勋贵人家,侯府嫁女也是一桩美事,百姓们都有议论,但江陵侯府的门第放在顺王府面前便有些不够看了,前日帖子送了来,世子与世子妃也略微商量了一二,原本二人商议的是派一位公子过去便足够了,也算是给了江陵侯府颜面。
送亲走礼讲究,顺王妃大寿时这江陵侯府也是登门来祝寿的,顺王府也该回礼过去,顺王府当时给江陵侯府发帖子,看的便是钟嫔的面下。世子妃说着,蓦然明白过来:“钟嫔娘娘莫非还不知?”
钟萃确实是不知道。
她笑了笑,没有回,钟萃倒也不在意,但落在世子妃眼中,却对这江陵侯府不喜起来。按说宫中有得宠的嫔妃,江陵侯府嫁女的事也算不得小,理应是头一个便给身在宫中的钟嫔送信,告知钟嫔才对。江陵侯府竟连宫中的钟嫔都不告知,可见行事糊涂。
世子与世子妃原本打算是派一位公子过去便足够,当时给江陵侯府发帖子便是看宫中钟嫔的面下,如今派一位公子去,也是看在钟嫔的面下,若是连钟嫔都不知,那顺王府也不必派公子去,叫了府上管家送了礼去就是。
世子妃还想起了早前听过的一嘴,说是宫中这位钟嫔与江陵侯府的关系不大好,世子妃听时还当是在胡说,如今看来,这消息倒是有几分真。
到了永寿宫,顺王妃已经在等着了,世子妃一到,两人便给太后行了礼,在宫人的引路下出了宫。
等她们走后,钟萃也朝高太后告辞,回了缀霞宫。
芸香已经回来好一会了,但迟迟不见钟萃回宫,急得接了顾全玉贵的活守在门口,随着时间流逝,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起来,日头开始偏斜,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终于见到钟萃回来。
芸香几步上去,拉着钟萃上看下看的:“主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的?”她想着之前她们主仆在前殿的遭遇,便止不住的担忧,生怕她挨了罚。在她心里,天子威严深不可测,叫人惧怕。
钟萃拉下她的手,朝她笑笑:“你放心,我没事。”她顿了顿,又重重加了句,“陛下也很好,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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