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按规矩仪程, 如钟蓉这般出嫁的闺女,出门前是坐在房里等着新郎官来接的,房中还伴着钟蓉的数位闺中好友和亲朋们。
钟蓉虽说性子不招人欢喜, 与她母亲穆氏不同,这母女两个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娇纵跋扈,钟明兰跟她们的情分都少, 但钟蓉嫡女出身,多年来也有数位手帕交,连出嫁的嫡长女钟晴都在钟蓉院子里陪着嫡妹出嫁的。
问题就出在长平侯府公子接人之前,穆氏派来的人把房里的人都给请了出去, 其中便有江陵侯府的亲朋, 钟明兰特意找了人旁敲侧击过,说是穆氏身边的嬷嬷亲自带着人来的, 说姑爷快进院子了, 要给钟蓉换喜服, 房中的女眷们也没有怀疑过,还朝钟蓉这个准新娘子调笑了两句,这才相继出了院子。
新娘子的喜服向来是一早便换上了,哪有临到头了才来换喜服的?
去钟蓉院子里的女眷也觉得有些奇怪,但钟蓉与她们说话时条理清晰,还说了不少从前的事来,她倒是满不在乎, 又满头珠翠的, 光是头上戴的头面便炫彩夺目, 一看就是侯府花了大价钱的, 足见钟蓉在府上受宠, 其她人只当侯府是另有安排,不少未出阁的姑娘们还十分艳羡呢。
往前一切都如常,若是当真哪里有问题,便只有穆氏身边的嬷嬷带人去给钟蓉换喜服的时候了。
钟正江眉心紧锁,朝一旁的穆氏看去。他虽全副心神都放在入宫的钟嫔身上,但钟蓉到底也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嫡女。
穆氏避开了,勉强笑笑:“姑奶奶可莫要冤枉了我去,什么给她下药,三姑娘是我亲生女儿,我又岂会做这种事,何况先前叩头你也见到了,蓉儿也是好好的。”
钟明兰早知道她不会承认:“大嫂是要我去提了人来跟你对峙不成?我也奇怪,这好好的嫁女儿,怎么弄得好像是咱们侯府逼着嫁过去的!长平侯府势力不小,你给送一个下药的女儿过去,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怕把人给得罪了的,那侯夫人刘氏可不是个能容人的,你就不怕她发现了往后给你女儿没好脸色?”
“姑奶奶可不要胡说!”穆氏厉声呵斥,对钟明兰说的却并没有再否认,只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钟正江被接连几桩事给弄得心力憔悴,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朝穆氏沉下脸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是结亲不是结仇!”
穆氏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心里也委屈,若不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的?蓉姐儿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穆氏忍不住朝老太太看去,老太太耷拉着脸,开了口:“好了,这件事是我吩咐的,你们要是想怪,那就怪我一把老骨头好了。”
连二爷两个也忍不住看了过去,目光满是诧异,倒是二夫人三夫人知道一星半点。大越虽非以孝治天下,但孝字仍旧当先,钟正江身为儿子,哪里敢当真怪罪老太太的,他一腔怒火生生从头被浇下,一张脸涨得通红起来,半晌才咬着牙低声问道:“母亲,这是为何,啊?!”
“为何?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干了什么!”老太太目光一凛,穆氏急忙出口,目光带着哀求:“母亲。”
江陵侯府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老太太自觉脸皮都被踩脚底下去了,连出门送客她都借口不舒服躺下了,哪里能顾忌穆氏的心情,要为钟蓉遮掩的:“你生了个好女儿啊,仗着我们侯府要给她办喜事,整日上蹿下跳的闹着要退婚,要给她补嫁妆,要这样要那样,昨日还在院子里发脾气,要重新给她置办嫁衣!”
“我看她是失心疯了,还非要宫丝给她勾嫁衣,她若是能入宫当上娘娘,自有内务处给她置办衣裳,她是什么身份?就是你们给惯着,才惯成了今日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还威胁若不照办,今日就不上花轿,两家亲事临近门了,岂有她想闹腾,想不嫁的!”
老太太对钟蓉的容忍早就不耐烦了,看在今日侯府大事上到底不愿跟小辈计较,哪怕钟蓉提了无理的要求来,也都满足了,谁知临到头了,还用不嫁来威胁她,她一个小辈,还想翻天了不成?
这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钟正江满眼不可思议,看着穆氏:“这些事你为何不跟我讲?”
穆氏脸上有几分难堪,轻声说道:“爷是干大事的,外边的事已让爷操心了,后宅的事又哪有叫爷再操心的。”
穆氏也被钟蓉气过去了好几回,但任她如何发怒,却是没想过要把事情捅到侯爷面前的,钟蓉再不懂事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若是叫侯爷发现蓉姐儿这般,蓉姐儿在他这个当父亲的眼里哪里还有好印象的。她是万不能便宜了其她庶女的。
“你!”叫穆氏不轻不重的给撅了回来,钟正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怒的甩了袖子:“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
穆氏叫下人给众人蓉下的药轻,等钟蓉到了长平侯府拜完堂也就差不多能解了,但穆氏到底也怕这其中出了岔子,叫长平侯府的人给看了出来,毕竟给新娘子下药才能嫁过去,无论是江陵侯府还是长平侯府都是面上无光的事。
穆氏不敢驳了钟正江,却记恨上了把这事给捅出来的钟明兰,若不是这钟明兰好管闲事,侯爷又哪里知道蓉姐儿做过的事!都说出嫁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钟明兰都嫁了多年,还非要跟她作对,早前插手入宫那钟萃的嫁妆,如今连蓉姐儿的事她也非要插一脚来,实在可恨!
钟明兰可不怕穆氏,嘴一撇就说:“大嫂看我干嘛,若你往常能好生教导,她也不至于如此肆意妄为,还宫线,亏她说得出口。”
宫线是宫中独有,给娘娘们做衣裳的线,哪有她一个臣女有资格用的,钟蓉说这话,不过是还在心里不忿宫中的钟嫔罢了。下药之事不可取,钟明兰知道钟蓉的性子,穆氏给她下药,这母女两还有得闹。
钟明兰似想起了甚么似的,看向老太太:“母亲,今日怎么说也是府上大喜的日子,宫中的赏赐是何时到的?”她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了,“今日宫中有赏赐下来么?”
老太太不说话,二夫人几个也似心虚一般的低下头。
反倒是钟正江,叫钟明兰这一说,想起那管事的话,顿时宛若醍醐灌顶一般:“母亲,我知道了!定是那顺王府的世子妃知道宫中今日没有赏赐下来,这才没派人登门祝贺。”
钟明兰一头雾水:“大哥,你这话何意?顺王府的世子妃如何知道宫中今日没有赏赐下来?便是蓉姐儿与钟嫔不对付,但今日到底是府上大喜,看在侯府的面上,也该有一二赏赐下来才是。”
钟正江朝老太太看了几眼,不吭声了。
顺王府的世子妃哪里是知道宫中今日没有赏赐下来,她是知道了江陵侯府没有把嫁女之事秉给宫中的钟嫔知晓。
老太太抿着嘴,脸上十分阴沉。江陵侯府办喜事却没有通知宫中的钟嫔是老太太下的决定,早在江陵侯府和长平侯府定下日子后,侯爷钟正江便提了意要往宫中送消息,好叫宫中的钟嫔知道,却叫老太太给拦了下来。
老太太自打从宫中回来后,连着多日卧在床上不起,又命穆氏几个床前尽孝,把在宫中受的气尽数的发到了几个儿媳妇身上,对宫中的钟嫔更是再不肯提及。
老侯爷在世时,江陵侯府在京城里也是十分有牌面的人家,老太太在别处还鲜少受过气的,到哪里都受人待见,自老侯爷过世,钟正江继承爵位,老太太的风光才大不如前,但也是在侯府当家几十年的,在外边没了以前的风光,在侯府里边却是说一不二,余下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对老太太的恭着敬着。
便是如今宫中出了个钟嫔,在老太太眼里那也是他们侯府的姑娘,理应对她这个老太太如同从前一般恭敬听话,为江陵侯府奔走才是。谁料那宫中的钟嫔却半点颜面不给,不止给了老太太一个下马威,更是对老太太没有半点恭敬。
老太太好强,从宫中出来后,头一桩便是把侯爷钟正江兄弟几个给叫到跟前儿来,吩咐他们:“往后只当咱们侯府没这个人!”
钟正江哪里会同意的,钟嫔虽对侯府不亲,但他好歹还是大皇子的亲外祖,只要还有这层身份在,他往后的荣华就少不了,侯府跟宫中断了联系,岂是明智之举。但到底顾着老太太的身子,钟正江也只得应下了老太太的话,先不同宫中禀报侯府办喜事的事。
他勉强笑笑:“再则说,这不日便到重午了,母亲与穆氏都要入宫,到时候再一同告诉钟嫔不也可以么。”
钟正江确实是这般打算的,在他想来,钟嫔也是江陵侯府的女儿,早几日与晚几日同她说也没区别,如此也能叫老太太心里舒坦一点。
钟明兰哑然无语,看看这堂中的人,钟正江兄弟几个正在懊恼,老太太脸上半点悔意都没有,钟明兰抿抿嘴儿,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府了,云辉想来也从书院回来了,我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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