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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细听此声


桃红柳绿正浓,东风不解花言,忘却寒冬作梦,只消此时欢闹成酣。

“烟茗姐姐,你且去文苑罢,我收拾就好。这几日你留下烹茶,去文苑少了许多,我真是有负所诺。这点微末小事,还是处理得好。”柔薇蹲下,一手拾拣地上散落的白瓷碎片,一手擦拭溅落的茶汤。

曲烟茗摇摇头,递与她巾帕道:“你小心些,若是划破手指,如何烹茶。”言罢,同柔薇利落地清理碎片,又取火候汤,不提前往文苑一字。

柔薇拉住曲烟茗,有些焦急道:“烟茗姐姐,我说我应付得来,放心好了。我让宫人帮忙就好,你快些去文苑罢。若是让锦落姑娘抓到机缘,可是我的过错了。”

“本来前些日子你一人煎煮各宫茶汤就疲累不堪,我已是十分愧疚,今日怎也要帮你。”曲烟茗说着就要挣开柔薇。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烟茗姑娘还是听柔薇姑娘的罢,”明景瑞立于门口道,“我虽是笨手笨脚,帮帮忙也还是会的。顾兄想必等急了,烟茗姑娘快些去罢。”说完,挽起衣袖摆开茶杯。

柔薇看看愣住的曲烟茗,有些害羞道:“烟茗姐姐莫推辞了。不然,可是辜负四皇子好意了。”曲烟茗见状,只得矮身退下,快步向文苑而去。

明景瑞见茶房中无人,趁柔薇出神之时,倾身颔首,在柔薇耳边轻轻落下一吻,浅笑道:“我日日来为碧云殿取茶汤,看你如何躲我。”

“四皇子还请自重,”柔薇忙后退一步,垂首掩过眸中晶泪道,“四皇子若再这般轻浮,我便要告与陈贤妃了。”

明景瑞脸上笑意顿失,摩挲手中茶杯,落寞道:“罢了,你若不喜,我不乱动就是。”默然摆弄茶杯。

柔薇抬首凝望他俊朗侧脸片刻,敛神执壶出汤,强作专注,对他视而不见。明景瑞却是目光不曾离开柔薇半点。

锦落才到文苑,左右看看,向凌寒道:“不劳烦凌寒公子寸步不离了。凌寒公子不是时常感叹无缘与大宁文士切磋,如今住在大宁,可不要错失良机。”说着,将凌寒推到路过的高竹寒身旁,“高编修,凌寒公子今日特意来访,还望赐教。”不及两人反应,小跑奔向棋院。

棋院中,尚空无一人。锦落抱臂立于石桌旁,扫视四周,转身蹲藏在一旁花丛中。

顾余修缓步走来,止步静听,沉声道:“何人在此?为何躲藏?”见并无声响,大步跨到花丛边,伸臂就要抓住花间衣衫。

锦落忙起身后退,不料为土石绊倒,向后仰去,惊得喊叫。顾余修见是锦落,不暇多想就弯过手臂,扶住她腰际,使她不致跌倒。锦落眼疾手快,两手顺势揽过顾余修脖颈,紧贴在他身前,笑靥如花。

这时,曲烟茗刚刚进得棋院,见此一幕便怔住,轻声唤道:“余修。”尾随而来的凌寒,亦是停步,眉头皱起。

顾余修闻声看去,慌忙松手道:“不是,烟儿不是这样。”锦落瞥见曲烟茗,在顾余修抽去手臂之前,直起身子,收紧两臂,就要吻上顾余修。

察觉异样的顾余修,后退一步挣开锦落,仍是慢了一步,为她吻上嘴角。但是,在曲烟茗和凌寒看来,两人却是亲昵拥吻。

凌寒看看曲烟茗愈加难看的脸色,快步走到锦落身旁,拉住她手腕,略带严厉道:“锦落姑娘怎如此胡闹,听说顾待诏颇有功夫,若是气恼出手,我该如何交代。”

“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怎会出手。”锦落斜睨曲烟茗道,不及再言,却为凌寒用力拉走,还不住抱怨。

曲烟茗只定定看着顾余修,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才进得棋院,觉得花丛中藏有一人,就要揪出。谁知,锦落姑娘被绊到,我就,我不过拉了她一把。谁知,她……”顾余修憋得满脸通红,甚是焦急道,“烟儿,真的是这样,我何时骗过你。”

“我信你就是了,你何必慌张。”曲烟茗垂眸道,还是抬首抹去眼角泪滴。

顾余修挪步至曲烟茗面前,手足无措,温声道:“烟儿,是我的错,应是任由她跌倒。毕竟,也摔不坏。你,莫要生气,可好?”

曲烟茗平复心绪,别过头去,道:“我知你习得武艺,见人相救自是不假思索。我本信你,既是误会,你多做解释,好像我十分小气似的。”

“你不气就好。我愈加小心,离那锦落远远的。”顾余修信誓旦旦道。

曲烟茗见他如此认真模样,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整整他襕衫道:“好了。你怎样我还不知?锦落公主处心积虑,哪里是你能应付得来。你虽于棋枰征战颇为精通,又长于揣摩人心。但是,对女子心机,到底无知。只是,你有心远离,她未必肯放弃。”

“烟儿,那该如何?你还是留在这里陪我,可好?就像前几日,让她知难而退。”顾余修焦急问道。

“我当然愿意。可就是辛苦柔薇了。”曲烟茗正要再言,见乔知大摇大摆过来。

乔知揖道:“打扰两位了。顾兄,圣上嫌我棋艺不精,要顾兄去。我婉转劝过,却是徒劳。顾兄,我尽力了。”

顾余修看着曲烟茗,一脸遗憾神情,见曲烟茗点点头,方道:“我平日要你勤加研习,你总偷懒,真是越忙越添乱。烟儿,我去玉明殿了。你也好回去帮衬柔薇姑娘了。从玉明殿回来,我便去寻你。”说完,在她额上轻吻,不舍离开。

“啧啧啧,顾兄竟也有这等缠绵时候。曲姑娘,你真是好福气。”乔知羡慕道,说着,送曲烟茗出了棋院。

两人才走到文苑的花园中,就听到洪都公主的声音隐约传来,循声寻去,发觉是在高竹寒书房中,忙上前见礼。

乔知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高竹寒,戏谑道:“洪都公主最近时常来文苑,怎也不去棋院看看?”

“你说起棋院我就来气,还去看?”洪都公主格开高竹寒阻拦的手臂,怒道:“我那日才进棋院,就看到锦落追得顾待诏满院子乱跑。幸而顾待诏会些功夫,不然早被拿下了。”

高竹寒摇摇头,无力道:“顾兄自有分寸,公主莫要添油加醋了。”

“我哪里添油加醋。还有前日,父皇将乔待诏叫去弈棋。在我和凌寒公子面前,锦落她这般抱住顾待诏。”洪都公主说着,想也未想就扑进高竹寒怀中,抬首看看尴尬异常的高竹寒,蹙眉道,“不对,不是这样,应是这样。”用力扳过高竹寒,从后面揽住高竹寒腰际。

乔知早已惊得结巴道:“公……公主,好……大方。”曲烟茗则紧蹙秀眉,定定看着洪都公主,若有所思。

高竹寒忙挣开她两臂,退后几步,看看曲烟茗黯淡神色,道:“公主,凌寒公子可是说了,顾兄不曾料到锦落姑娘这般大胆,才无防备。凌寒公子又说,顾待诏也是如此迅疾地逃开。公主的确误会了,不然可去问问凌寒公子,我说的句句实言。”

“我误会与否,并不重要。不过,顾待诏同烟茗姑娘情深意笃,想必早已告知她,我该是多嘴。”洪都公主说着,看向曲烟茗,一脸询问神情。

曲烟茗匆匆掩过一闪而逝的不悦,道:“是啊,我早听余修说了。真是想不到,这锦落姑娘,还是真是难缠。对了,晴明殿还有些事情,我且先回了。洪都公主,还请见谅。”说着,行礼转身,眉间丘壑愈加深了几分。

洪都公主心满意足地目送曲烟茗离开,却听高竹寒冷冷道:“公主没看到曲姑娘甚是不自然的脸色?想来顾兄该是不与她说过此节。你这样言说,不觉无事生非?”

“无事生非?”洪都公主看向高竹寒道,“若顾待诏未说,我更应告诉烟茗姑娘了。你故意掩盖,才是唯恐天下不乱。”

高竹寒有些生气道:“唯恐天下不乱?顾兄与曲姑娘终成眷侣,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拆散他们。”说到这里,他自己不易察觉地微愣,别过头去,兀自气恼。

“你们这些书生,就是喜欢故作深沉,不似四哥那般直率。四哥若看不上,她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莫说扑到怀里,就算这样也没有。”洪都公主说着,上前一步抓住高竹寒胳膊,贴在他胸前,眨眨明眸。

乔知见状,逃也似的出去。高竹寒点头如捣蒜道:“公主所言极是。我等今后多加注意。”说完,拨开洪都公主手臂,夺门而逃。

洪都公主满意道:“孺子可教也。”

曲烟茗缓步走到晴明殿前,犹豫半晌,转身向不远处的芙蓉池而去,才行至柳林外,就驻足不前。

“多年来,我只对你一人心动。既然我苦苦相求,你不答应,我自是生无可恋。”

“锦落姑娘莫要激动。我心有所属,为她付出性命也心甘情愿,注定辜负锦落姑娘的柔情。还请锦落姑娘放下情执,天地广阔,比我顾余修好的大有人在。”

“我不管。”话音未落,锦落倾身向前,纵身跳入芙蓉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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