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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见此良人(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八章“见此良人”

苍穹旷远,广漠无垠,北风低吟,蓬草颤抖。天地之间,分外静谧,空余高墙坚固的御狄障孤独寂寞。

风亦止立于风无住身后,凝望御狄障,想的并非如何进去探察,而是策旺口中的那个皇子:“行军打仗之事,关于生死。乱世之中常有少年从军,盛世则是鲜见,遑论尊贵的皇子。想来,这皇子在大宁北地浸淫许久,定然五大三粗、面色黝黑、力能扛鼎,却与本为神鸟的‘钦原’封号,不甚相称。”想着便微勾嘴角,不屑笑笑。

“丹国皇帝已派人赶赴丽国,纳贡游说。”风无住语声平淡道。

“难道,五大将军的死因,为丹国皇帝看破?”风亦止轻蹙眉头问道,“不是要将罪责推到军师身上?”

风无住回首看看她,露出轻蔑笑意道:“此人并非呆傻,欲脱离丽国管束,便是不愿为人掣肘。但是,策旺指证军师,这等大事他也阻挡不了。所以,你说要策旺取而代之,扶立傀儡,也是可以考虑,但要看堂主什么态度。”

“原来如此,丹国之事环环相扣,已然由不得皇帝半分。”风亦止蓦然感叹道。

“此次,你立下大功。丹国五大将军同时被杀,威胁王庭安危,很快会传遍各国。看似意外,众人皆知不是偶然,不过不晓得是你所为罢了。亦止,风氏堂做事从来不留痕迹,你会不会因此倍感挫败?”风无住冷声问道。

风亦止一瞬害怕,忙强自镇定,恭敬抱拳道:“身为杀手,败露才是不可原谅。不为人知,反而才是至高。”

风无住点点头,道:“丹国皇帝因策旺护驾有功,晋封他为将军,并委以重兵。但是,策旺之人你也晓得,不仅无将帅之才,更是不堪重任,做傀儡却是合适得很。丹国向来看重军功,策旺若是毫无战绩,也难以扶立。”

“丹国东临济国,南接大宁。论及军功,济国地小人少,策旺就算全占济国,怕也不及赢了同大宁的一役。”风亦止条分缕析道。

“因此,我们今日来御狄障,就是要想想该如何挑起大宁和丹国之战。此战,不必太大,让策旺站稳脚跟就好。”风无住扬起下巴,道,“我去看看御狄障外围的防御工事,你想方设法混入障内。尤其对那明景瑞,定要摸清其人如何。御狄障里,有维护工事的罪徒。”

风亦止恭敬道:“知道了。”

目送风无住的身影消失,风亦止施展轻功,落进御狄障,藏身观察半日后,才化装成干活儿的罪徒。风亦止坐在大石块上,哼哼唧唧地磨着石面,不时抬眸扫视周遭,暗自好奇不见监工兵士,又起身装作找寻物什四处走动。

忽然,一对将士从大门冲了进来,马蹄散乱、人影晃动,很是嘈杂。风亦止见那兵马离得很近,忙故作跌倒在地,嘴里还不忘发出抱怨两句。

“老伯,可有受伤?”

风亦止闻言微愣,抬首看去,见身着甲衣的年轻男子半跪在身前。他单膝跪地、腰间佩刀,一手扶着风亦止,神色颇为关切。风亦止注视着他墨色长眉、浓密鸦睫、干裂薄唇,不由得怔住。尤其那双清澈眸子,让她觉似要一眼望见他心底。

他温声道:“是我们鲁莽了,还请老伯见谅。”说着,起身就要扶起风亦止。

风亦止见他服色知是将军,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没有受伤没有受伤。将军折煞我了。”

“老伯想是今日才来的罢。”他又躬身去扶风亦止,道,“障中都是军队,老伯多加小心。”风亦止颤巍巍起身。

他转身向身后之人道:“天同,让兄弟们以后骑马也多多注意。”

风亦止弯身低头后退两步,坐在石块上,拿起刀子刻石,暗自心道:“都是大宁是礼仪之邦,真是名不虚传,连带兵打仗的将军都这般温和谦让。”

天同将军吩咐下去,又道:“将军,这是宫中刚送来的信件,说是要将军亲自过目。”

他接过信件,展笺细读后,重又折好放入怀中,道:“回封信,说我军务繁忙,无暇回宫赴家宴。”

“将军,”天同将军有些急道,“将军都推了多少次家宴了,长年不归也是不好。况且,贤妃娘娘不厌其烦地来信,不过是想让将军回去一同商议亲事。将军快弱冠了,又是皇子,该考虑这婚姻大事了。”

风亦止手上顿住,抬首看去,细细打量他,心中不无惊异道:“皇子?所以,此人应是,钦原将军,明景瑞?”

“照我说的回信。”明景瑞并未理会天同将军的话语,道,“骑射今日还未练罢。我说好要看的。”

天同将军见状,只得吩咐手下回信,又安排骑射训练,跟在明景瑞身后,欲说还休。

“不想,明景瑞竟是如此俊朗有礼之人。难怪,策旺对南侵之事再三推托。”风亦止放下手中刀斧,看看兵士聚集之处,步履蹒跚地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继续叮叮刻着石头。

兵士轮流放箭,因着北风强劲,不是射偏便是脱靶,纷纷抱怨起来,还有人去寻天同将军。

明景瑞静立旁边,将目光从靶子上收回,转身上马、摘下弓箭,纵马奔去,全神贯注、手起箭发。一支羽箭破空而去,钉在鲜红靶心上,因着未尽力道微微颤动。

霎时,喧闹的兵士安静下来,望着靶心上的箭矢,目瞪口呆,随即纷纷上马拉弓,先后纵马射箭。明景瑞勒绳下马,似是满意地点点头,仔细看着兵士训练。风亦止手上不停,余光不离明景瑞半分,见他亲身示范、详加指点,不禁心下暗惊。

不多时,明景瑞见众人骑射熟练,又有条不紊地练起阵法,策马穿梭在其间,指挥自如。风亦止愈看愈惊,连手中石头为她刻裂也浑然不知。

入夜,风亦止趁着黑暗,轻手轻脚地摸索御狄障中的布置,暗自记下方位用途,揣摩建造之人的良苦用心,赞叹这御狄障的大巧若拙。

风亦止从走廊拐出,正要提气奔出,见外面星点火光,又藏身柱后。正中空地,守夜兵士三两走过,向守在篝火旁、席地而坐的明景瑞恭敬行礼。

明景瑞借着旁边灯光,细细看着地上行军图,指指点点,手执酒坛,细饮慢品,轻声叹息。他的面庞为火光照得时明时暗,生生透出孤寂苍凉之感。明景瑞微皱眉头,仿佛眉间生来便是如此。

风亦止望着他落寞身影,忽感心尖钝痛,心道:“他好像,心事极深,不愿说与旁人,只专心行伍之事。今日看下来,多少有些羡慕大宁有这般将领。”

抬手伸指,风亦止的玉手在空中轻抹,暗自道:“自我识他,便不见他笑过,好想抚平他眉间沟壑,让他笑笑。他这般颀长英朗,笑起来,当是好看。”

这时,风亦止料不到,第一次见他笑是在他吻她的时候。她更不知,后来,这个男人的笑容,只为她绽放。

风亦止仍是那罪徒模样,抬首看看月将中天,又望望自斟自饮的明景瑞,略略犹豫,无声退步,转身飞檐走壁跃出高墙。见障外工事中有三两巡视的兵士,风亦止念头转动,轻轻落在其身后,抽出匕首,左手扳住其中一人肩头,右手横刃抹脖。

那人虽是惊得瞪大双眼,未及言语,就软瘫在地,发出闷响。旁边兵士自是发觉,正要询问,却见风亦止手执短刃。风亦止手腕翻动,先刺入右手之人的心窝,见左手那人要逃,轻跃追上,不假思虑又是一记封喉。风亦止拔出兵士身上大刀,随意砍刺几下,才满意地点点头。

风亦止拿出雪白绸巾,抹去刀上血迹,悠闲扫视,望到远处火光闪动,倒握短刃,追将上去。手起刀落、性命不留,风亦止又在尸体上横七竖八地划些血痕,忽然顿手,心道:“这些把戏,自是骗得过那些将士,以为是丹国误认五大将军被杀与大宁有关。可是,他,骗得过吗?”

“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风亦止轻叹,喃喃道,“就算他猜到,也不知究竟是谁。”扔下手中大刀,御风而行,消失在夜色中。

几日后,风亦止随风无住回到风氏堂,在一处幽暗山洞中,又见到堂主背影,记得为千机正式收为徒弟,便是在这里。

“堂主,大宁天同军因御狄障军士被杀出兵丹国,虽是实力不凡,还是为早有准备的策旺击退。”风亦止说道这里,不禁心头微疼,知明景瑞因为战败很是郁闷,却又无能为力,甚至感到些些愧疚。

灯影中,堂主背身道:“明景瑞此人如何?”

风亦止心中一沉,定定心绪,声音平静道:“此人谦逊有礼、弓马娴熟、治军严谨,虽是尚未弱冠,就已锋芒毕露。大宁有此良将,再加桐亲王主帅,纵丹国赢得一时,也不得长久。”

“明景瑞,不足为惧。”堂主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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