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绝顶听寒(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五十八章“绝顶听寒”
碧空清湛,流云聚散,轻风流连。一处山巅之上,洞口洒金,花树掩映,山石错落似桌椅。风亦止身着青灰衣衫,了无平日娇媚,却是素雅得很。
听得旁边石上铃响,风亦止走过去,绕起绳子,提上篮中饭食,看着荤素搭配的晚饭,轻叹一声。
本来,她以为这“绝顶听寒”之刑,定是在冰雪覆盖地方,日日忍受寒冷刺骨。到了这里方知,所谓“听寒”,其实是整日独处,不见一人,无事可做,生生要将人闷死。
而何列星、何心渺、肃冷和平画住在三丈有余之下,分居四方,身戴镣铐,为风亦止送饭送水,将她照顾得周至。可是,纵使无衣食之忧,却孤寂落寞,死水无澜的日子,如从不变换的景色,险些让人忘却辰光。
这风过山上,峭壁林立,每处山巅,皆是如风亦止般的罪徒和叛徒,因着山势险恶,逃脱不得,生受刑罚,亦不乏跳崖自尽之人。
风亦止自废武功后,欲借机重练功力,可惜到底甚是艰难,又有怀孕反应,自是一番煎熬。
“可是,景瑞留与我的,只有这孩子。风无住若是知晓我生下景瑞的孩子,当是不会饶恕。我须要设法离开此山,就算不能让孩子认回爹爹,至少是世间别无二致的孩童,无那种种危险,平庸一生,亦是幸事。”风亦止打定主意,却苦于无法。
闲来无事,风亦止种下地上拾拣的草籽,便往山洞之后寻草籽。她拨开一丛杂草,正要捡起那草籽,忽觉几粒绿色豆子位置很是怪异,仔细看去发觉是北斗七星模样,似乎是有人故意摆成。
风亦止循那斗柄方向看去,只见两丈开外草木葳蕤的嵯峨危峰,再仔细看去,并未发觉人影,心下半信半疑,更是惊叹此人异乎寻常的功力。
环视周遭,不见异常,风亦止笼袖拿走那七粒草籽,暗自道:“风过山中的罪徒,怕是善恶难辨、正邪无定。我才来不久,此人就要同我言语。可是,他这般高深功力,若要逃脱,自是不难,为何还要寻我这几无内功之人?”
风亦止如常侍弄花草、趺坐练功,并未露出半分不同,但每日都去山洞那丛野草下察看。不出所料,待风亦止拿走当日草籽,那人重又放下,形制皆是不同。
最初,她看着那样子,很是震惊。在问剑阁学艺之时,风亦止曾在书楼中遍阅群书,方知二十多年前,风氏堂名躁江湖,虽然名声不好。那时,风氏堂有过一套堂中之人相互联系的暗语,同她所学的不甚相同。风亦止好奇,便记了下来。不料,在这山巅之上,竟见到失传二十多年的暗语。
她的时日到底紧张,凭着记忆,用草籽与那人对话。
“你是何人?”
风亦止晓得,归附丽国前,风氏堂有风、霜、雨、雪、云五舵,思虑许久,回了个“风”。
“何事来此?”
这问语让风亦止犯了难,她和明景瑞的事情岂是只言片语道得尽的,只好勉强答了“有情人”三字。
“师从于谁?”
风亦止有些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暗语中只有五舵、并无名姓,知是前辈,思来想去,摆了个“风,快撤”,期望那人应是知晓风无住。
“子时三刻。”
看到这里,风亦止反而有些担心起来。虽说,如此绝境之下,能有人联络自己已是奇迹。可是,多年杀手潜伏的浸淫,风亦止从未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从未晤面之人,又不知对方来意如何。她转念一想,来风过山之人,俱是同风氏堂有所龃龉,还是决定冒险同此人见面。毕竟,她已别无选择。
月夜清风,分外闲适。风亦止小心摸索到山洞之后,手抓山壁上的藤蔓,谨慎打量谛听,但因内功尽失,耳力远不如前。
忽然,浑厚低沉的声音飘入耳中,如似鬼魅,道:“向前十步,纵身跃出。我自会接住你。你若不跳,便当作你我不识。”
风亦止闻言,浑身战栗,四下看看,不见人影,回想方才情形,知是那人以内力送来声音,方略定心神,凝望脚下不远处如墨夜色,心道:“此事本就蹊跷得很,莫不是风无住的陷阱?不过,他若想杀我,早该下手,不必如此耗心费神。”
“多日来,此人从未露面,除却可推断出他是风氏堂资历甚老的前辈,旁的什么也不知。他主动结交于我,但又十分小心谨慎,当是有不可告人之事。说来,风氏堂无恶不作,就算再坏,又能是什么?”想到这里,她缓缓迈出两步,两手仍是紧紧握着藤蔓。
风亦止深吸一口气,一手轻抚腹部,蹙起眉头,思虑着:“到风过山也有些日子了,我再三探察,使出浑身解数,仍是对离开此地毫无头绪。若我可从此人身上求得一丝可能,当是好于此时的坐以待毙。景瑞,原谅我的我孤注一掷。”她长长叹息,走到崖边,闭目屏气,抬脚掉落虚空。
疾风忽至,黑影掠过,馨香笼罩。风亦止知是那人以深厚内力托住自己,又用了迷香,料到性命无虞,昏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亦止才悠悠转醒,感脑中有些混沌,忽嗅一缕清香,顿时灵台清明,抬首看去,就见自己身处狭小石洞。她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中,望望前面高大背影,跪倒在地,道:“见过前辈。”
“你身为风姓杀手,竟内功尽失。”那人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自废内力,以为责罚。”风亦止言简意赅道。
那人道:“说说罢,你是风氏堂哪位。”
风亦止道:“我姓风,名亦止,武功师从风无住,易容术学自千机大侠,熟谙琴棋书画诗酒茶,是风氏堂第十大高手。”想想续道,“这几年,我领有手下,杀害济国宰相父子以挑明太子之争,一夜之间杀掉丹国五员大将并参与扶立策旺夺位,深入安国动荡朝堂后宫,潜伏大宁扶助桐亲王夺位。”
“如此说来,你就是‘百变娇娘’?”那人缓缓转身,从摇曳烛影中走出,道,“看来,我们没有看错人。”
“此话何意?前辈究竟是何人?”风亦止起身站好,右掌横过、护在胸前,问道。
那人虽是面目沧桑,却目露精光,显然功力高强,负手而立,看着风亦止道:“我名为风离天,是风无住的师叔。”
风亦止恍然大悟,微微侧首,打量他,道:“风氏堂归附丽国前,堂主为风崇天,副堂主为风离天。这两人,意欲谋害风无住,处以‘绝顶听寒’之刑,算来当是二十年有余。”
“哈哈,”风离天仰天大笑,道,“风无住如此说我二人,真真有趣。他却忘记,当初如何背叛,该受酷刑之人,分明是他。”
“难道,当年风氏堂归附丽国,别有隐情?”风亦止很快明白其中矛盾之处,问道。
风离天侧首凝望烛火,道:“风氏堂在江湖上,因是杀手云集,自是名声不佳,生意上却从不含糊,在众多主顾中信誉甚好,极少失手。丽国也是因此,向将风氏堂收入麾下。堂主同我、五大舵主几番商议后,不愿隐退江湖。毕竟,朝堂之争、诸国纷争如同泥淖,一旦涉足便无可脱身。”
“而且,风氏堂始终都只是丽国手中的刀。丽国借刀杀人,置身事外,若是有所疑虑、害怕败露,只消将风氏堂一网打尽。”风亦止道。
“姑娘聪敏。”风离天看看她,又道,“可惜,堂主的得意弟子风无住利欲熏心,以为江湖生意到底是小打小闹,不若诸国逐鹿才是豪迈大业,在我们做出决定后到处劝说同意丽国所请。”
风亦止一手摩挲下巴,微微颔首,道:“当年,风无住应是一介少年,便对这等大事如此热切,是年轻气盛的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还是城府深沉的别有所图?”
风离天淡笑道:“无住的眼光的确不错,不想他的弟子一点即通。不错,无住的想法当是,待丽国在风氏堂的辅助下平定诸国后,取而代之,坐拥天下。”
“这等野心,我们还真未看出,以为他不过是寻常师父。”风亦止觉两腿略软,后退半步道。
“为达目的,无住与丽国沆瀣一气,用丽国重金买来的化功散使堂主束手就擒,并以此要挟我。”风离天叹息道,“本来,堂主宁死不愿将风氏堂交出。我思虑,若是死硬,怕是就此将多年心血拱手相让,就答应下,以图后计。”
风亦止道:“不料,风无住将两位前辈关在此处、与世隔绝。”
风离天苦笑道:“还是堂主太过心软,怜惜他的这个弟子。可他,先是离间屠杀五大舵主,后又诬陷堂主和我意欲加害于他这个丽国倍加信任之人,再扶立丽国细作郎松为傀儡堂主,暗中则掌控风氏堂一应大权。”
“离天前辈屡次试探于我,想来不仅仅是要我前来叙旧。”风亦止忽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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