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恭王回京
玉湖院。
夜已深,玉湖院内却灯火通明。
今夜文信侯睡在了书房,桂兰的尸体也已经下人拖走打发了去。
胡姨娘今日为博怜惜哭得有些多了,双眸此时肿得宛如核桃,正拿着煮熟的鸡蛋敷着眼睛。
温归康坐在软榻上正用湿帕子净着手,嘴里还暗骂道:“真是晦气,居然死在了眼皮子底下……”
温归康想到桂兰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便觉得直冒冷汗,今夜怕是都睡不好了。
“好好一步棋,又被毁了。”胡姨娘冷声说道,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眸此时显得阴鸷毒辣了起来,“听说是三小姐给四公子支的招,让他再去请别的医师来看……”
“按道理来说,寻常医师查不出问题的。”温归康说道,这一招他们用得隐蔽,先是换药慢慢亏空李氏的身子,又利用文信侯去刺激李氏,不出这个月,文信侯府就能出殡,还不会引人怀疑。
但谁能想到,温归姝请了一趟安,他们费心尽力布置的一切都没了。
温归岚是站在一旁替胡姨娘斟着热茶,母亲与兄长的算计她哪里不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毁在温归姝身上!
若没有这一出,除掉了李氏,她母亲自然会被抬为正妻,她与兄长的身份也不会再被人嘲笑了。
“这丫头大了,反而不好拿捏。你们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胡姨娘问道。
“她知道又如何?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又能如何?”温归康说道,“娘,这件事真不能拖了。岚儿如今搭上了安阳侯府,我明年春闱也迫在眉睫,这些事都不能等的……”
“我知道。”胡姨娘也觉得一阵头痛,“既然李氏不好下手,换一个也一样。”
除不了主母,除掉嫡子也是一样的。
“但这个温归姝,始终是个变数。”胡姨娘咬着牙说道,“得想个办法让她再也不能插手我们侯府的事!”
“那是自然。”温归岚附和道,与胡姨娘相似的脸上亦有着如出一辙的狠毒。
——
近日。
文信侯府内因着一个婢女鸡飞狗跳。
朝堂上也因为恭王赈灾回京而鸡飞狗跳。
文信侯府内的事温归姝听得七七八八,桂兰一头撞死死无对证,文信侯也根本不想去细究到底桂兰所说是真是假,更不在乎李氏是死是活。
这样的态度,才真正伤透了李氏。
李氏彻底卧床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李氏这副模样也让温归姝略感失望,文信侯府到底是大房当家,如果李氏不能支楞起来,温归姝一个二房孤女也不好越过去和胡姨娘争锋相对。
朝堂上的事情温归姝只是略有耳闻。
说是恭王邵玹押着赈灾的银两到底安县时,装着银两的马车陷入淤泥时不小心侧翻,满车的银两撒了满地,结果却被人发现有部分竟然是镀了层铜银的石头。
上千面黄肌瘦的流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救命的银两是假的,顿时就爆发了不满,逼停了赈灾的车队讨要个说法。
最后还是恭王承诺会彻查此事,又快马加鞭地朝京中上报,才勉强平息。
然而这封恭王递上来的折子,已经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赈灾银两被昧一事不算稀奇,上万两赈灾的银子层层剥削到了州县上能有一半左右便是好的,可是这种情况多是远离京城之地。
那安县,走官道可是不过一日便能到。
这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脚下,况且宣明帝寿宴也就在下个月,还能发生这等事?还在众目睽睽下被百姓撞见,这不仅是贪污之事,更是对天家皇权的蔑视与嘲弄。
宣明帝果然大怒,据说本来一开始负责赈灾一事的贤王拖着病体就跪在了泰光殿前,声声泣血般自责己过,保证会严查此事。
负责拨批赈灾银两的户部尚书明霆也匆匆入宫面圣,请罪认罚。
京中查的火热之时,恭王也回了京,第二日回京一月有余的恭王第一次身着蟒纹朝服上了朝,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安县等周边几个县的洪涝惨状,甚至一些对当今圣上不满的流言蜚语恭王也一并上报了出来。
气的宣明帝喊了三声“混账”。
恭王的上朝,就是往热油里倒了一把水,激起千层热浪来。
宣明帝更是直接让恭王与户部尚书明霆一起彻查此事,这相当于把架在贤王脖颈上的刀交到了恭王手中,这次贤王怕是不褪一层皮,根本过不了这一关。
还有甚者看得更深。
恭王军功赫赫,手握兵权现在都没上交,回京一个月未领过任何政事,所有人都觉得宣明帝在忌惮防备恭王。
可是赈灾一事的变故,又打破了众人的看法。
恭王自幼深得宣明帝喜欢,也许这父子俩心中根本就没有隔阂?宣明帝一心都只有恭王这个儿子?
朝中各人千百种心思,但这些就与温归姝无关了,她知道邵玹避开了那桩祸事便是好的。
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人——邵玹,既没有急着去审查捉人,也没有急着耀武扬威,反而派人来邀请温归姝于琼花楼一见。
这番做派,倒是叫关注着恭王的人大失所望,摸不着头脑。
温归姝接到信儿也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回京后的邵玹会先忙于党朝斗争,没想到他回来后最先想见到的竟然是她。
不过好在温归姝早已差人备好了给邵玹的谢礼——顾念着邵玹征战沙场数年,在小说中又是个喜武不喜文的武王爷,便为他选了一对黑色鎏金鱼鳞纹护腕,护腕靠近小臂的部分还特意画上了两只腾云驾雾的饕餮,很是威武霸气。
日子一转,便到了温归姝与邵玹见面的那日。
——
琼花楼四楼,贵厅。
温归姝还没来,邵玹已经已经站在了窗边等着那道身影。
虽是从安县风尘仆仆的回来,但邵玹今日一身内里穿着一件玄色直裰长袍,胸前绣着圆形宝相花环饕餮纹,外面罩着一件玄色稍浅的宽袖对襟,领口袖口处皆以白线绣以山川纹路,腰间一只白玉腰带素而冷。
简单的黑白配色,倒是让长相颇为凶戾凌厉的邵玹多了几分内敛与雅致。
他的手指轻点着窗沿,好在没等太久,他要等的人就已经出现了。
只见温归姝今日一身莲青色绣花交领襦裙摇曳拖地,水绿色的外衫披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衣衫摆动时如碧波荡漾,清风拂面。
乌发挽成雾髻,缥碧折纹竹骨钗对称而插入,几颗珍珠宝钿嵌于发下,莹白光润。
她怀中还抱着一乌木盒子,似是放着什么珍重之物,哪怕婢女扶她时想要接过那盒子,温归姝也没允过。
只不过邵玹觉得,温归姝柔弱乖软的小脸似乎更瘦了几分,尖尖的下巴瞧着都没几两肉。
这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对身边的福宁问道:“温小姐近日可是生病了?”
“听闻文信侯府近来请了好几次医师,温小姐,文信侯夫人,都感染了风寒......不过温小姐两三日便好了......”福宁连忙说道,邵玹不在京内,他一双眸子就盯在了文信侯府。
现在看来,他做的还算衬邵玹心意。
邵玹听到这话,视线又忍不住在温归姝身上凝了凝,似乎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来确认她是不是好全了。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温归姝也察觉到了。
到了琼花楼下,抱着乌木盒的女子抬头便看到了他,四目相对时温归姝浅浅一笑,婉如清扬,柔如春水,乱人心弦。
不知不觉,邵玹的嘴角也微微勾起,看过来的视线愈发柔和克制。
他朝她轻轻颔首,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好似又都说了话。
福宁瞧见这一幕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奴才瞧着这温小姐真是喜欢王爷,这不王爷前脚接到赈灾的圣旨,后脚温小姐就差人送了信和上药;今日王爷邀约,温小姐又这般用心打扮,还带着谢礼......京中女子皆畏惧王爷威严,唯有温小姐每每看到王爷反而娇羞带笑,可不是对王爷有所钦慕?”
“想来,这也是王爷与温小姐的缘分了!”
听到福宁说这话,邵玹也难得没有让他噤声,而是任由他说了下去。
——
温归姝进门时便看到了邵玹已经坐在了桌边,铜炉烧着的热茶烟雾袅袅,三面扇开的紫竹屏风后还有乐师拨弦助兴,一曲透着江南水乡韵味的《流水》婉转轻盈。
只是怎么听,怎么和一身玄衣、浑身散发着杀伐果决的凶戾之气的邵玹不搭。
邵玹正襟危坐的样子,也愣是把这精致奢靡的贵厅衬得宛如大漠风沙里的营帐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上阵杀敌了。
温归姝不禁觉得这样的场景颇为好笑。
看到温归姝进门,邵玹便叫停了乐师,乐师退出去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刚刚笑什么?”邵玹略带诧异地问道,刚刚进门时,他便看到温归姝笑了。
“没什么。”温归姝哪里能说他和这曲子不配呢?只能笑着糊弄过去。
“还未正式谢过王爷的,今日归姝来特意为王爷带了一副护腕作为谢礼,王爷可要看看?”温归姝行了大礼,才缓缓把怀中的木盒抱了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邵玹也起了身,视线从温归姝莹白娇柔的小脸上落在木盒上:“好。”
盒子打开,入目便是被白色绸缎包裹着黑色护腕,鎏金鱼鳞纹细密繁复,粼粼闪烁,四爪狰狞的饕餮脚踩祥云纹头顶流水雾纹浮于护腕之上,做工精美而漂亮。
邵玹身上拿起掂量了一二,才发现这护腕是上好的玄铁所制,绝非空有其表之物。
“王爷可要试试趁手?”温归姝瞧见邵玹抚摸那护腕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份谢礼算是送对了,“若是大小不合适,我再去找人改。”
邵玹将护腕戴在双腕上试了试,倒是出奇地合适:“很好,很合适。”
这份礼,送得的确贴心。
邵玹不由得又想到了福宁说过的那些话,这温家小姐,许是真有几分仰慕他?若是如此,与她成婚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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