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明月照初心
门先一步叫人从外推开,高美云进来。
梁娉让开身。
高美云也没有别的话说,兀自去帮周重霄拔了点滴,梁娉伸手过去按在酒精棉上。高美云朝她望了一眼。
梁娉望着那仍旧没有苏醒迹象的周重霄,很有些失望。
“今明两天,他就醒了。”
收了盐水瓶,她随口一句往外走,梁娉道:“我明知道宋老师心里没有我,所以才能狠下心来嫁给他。高小姐,我或许还未死心,却是想做好周太太的。于宋老师,也不过朋友罢了。”
高美云走到门边,听了这话,立转过身来:“梁七小姐。”
她笑了一声,单手搭在门框上,很冷若冰霜的模样:“周重霄虽然还没醒,可不代表他死了。你这幅模样,我是没看出来你有多想做好周太太。”
说着,她把门一关,留梁娉一脸难堪。
低下头来,将那酒精棉轻轻拿起来瞧了一眼,见没有血珠出来,梁娉把酒精棉丢了,去盥洗室洗手。
哗啦啦的流水从她的十指间穿过,高美云的话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精神涣散的拿了毛巾将手随便擦了擦,她低垂着头正要出去,耳朵边听到细微的声音,梁娉忙的抬起头来,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
“你起来做什么?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拿给你不好吗?”
见到她,周重霄显然是惊讶的。他别开视线,伤病拗不过她的坚持,半靠在病床上坐着:“我的枪呢?”
梁娉还道他是要水喝,不料他一睁眼就是枪。把水壶往边上一放,没好气道:“丢了!”
他却也不信,哼了一声:“拿来。”
梁娉赌气坐下来,斜着眼睛望他:“什么?”
他沉目望着她,重如千钧。梁娉不禁气闷:“枪枪枪,你是土匪强盗吗?少了枪防身,连坐都坐不安稳了!”
说着,把抽屉一开,将那把左轮手枪丢到他的身上。
周重霄顿沉着眉头半弯了腰。
梁娉吓住,急道:“砸到伤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边说边伸手要去撩他的病号服看伤口,那慌乱的两只手被人猛的拽住,梁娉一怔,只见他拿一双沉如星海的眸子望着她。她心上一跳,忙要缩手,他并不放松,反将她顺势往身前更拽过去了一些。
“哎,你的伤......”
“嗯。”
他应着,动作却不放松。梁娉被他拽得坐不住,上半身前倾,蓦趴到他身上。
这姿势实在有碍观瞻,梁娉急起来:“周重霄!”
他像抚着毛绒枕头似的,在她柔软长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摩着:“别动。”
梁娉有点委屈:“我又不是你家养的宠物狗......”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遇智者赢,刀尖上行走,两者兼而有之才能保得性命,你明白?”
梁娉被他按在身前不动,随着他呼吸,她的脸颊也在他腹间起伏。好一会儿,她问:“真是宋则鸣?”
他便不动了。
梁娉抬起头来,看到他握着那把手枪端看。
“就算真是宋则鸣,也在你意料之中。周重霄,你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这次出事,你故意的。”
他捏着手枪把玩,那能要人性命的家伙,在他手里像是玩具。
忽听得“咔擦”一声上膛,他抬手,将枪对准了她的心口,又转了开去,朝着窗外一棵歪脖子树,“砰”的一枪。
顿树摇影动,惊飞鸟四起。
“我没死,你很失望?”
他把枪收起来,放到了床边柜上,声音冷淡。
梁娉紧握的手松开,掌心里粘腻湿冷。
她冷着脸站起来,背对着他,默不作声去收拾床铺。
周重霄靠在病床上望着她。
她收着收着,连日来堆积难遣的委屈、惊恐、愤恨、担忧在这一刻再忍耐不住,把怀抱里的被子往他病床上用力一扔,她指着周重霄恨道:“你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给你当牛做马,冲锋陷阵,我何苦来哉!”
一边说一边解开系在内里腰下的荷包,朝着周重霄丢过去:“我腻了!我不干了!”
她嚷完了这句,甩开手往门口走,忍着两眶子眼泪,把银牙几要咬碎。
那门开了一条缝隙,却不待她出去,被人从后一掌又给拍了回去。梁娉猛转过身去,忍在眶子里的泪珠便一下掉了出来:“周重霄......”
末尾一个“霄”字叫人拆吃入腹。
她挣了一下,手往他身上推,他借着她的双唇嗓音缠绵:“我是伤员。”
梁娉禁不住浑身哆嗦,双膝发软。他双手将她捞住,免她跌落下地。
梁娉是猝不及防,他是有备而来,又实力超群,一曲终了,叫她不得不靠在门板上借力支撑发软的四肢和眩晕的脑袋。
斜着眼睛望他,想要揣拳打他,却投鼠忌器。梁娉咬着下唇,咬牙道:“欺人太甚!”
他应了一声,忽将她抱起。梁娉吓得尖叫,手不住往他胸腹受伤处按:“疯了!你不要命了!伤口裂开了怎么办?快放我下来!”
他将人放到病床上,悬空压在了她身上。
梁娉又羞又臊,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才好:“周重霄!你别乱来!”
他暗沉沉的目光锁定了她:“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既要我欺人太甚,又令我别乱来,我是乱来好,还是欺人太甚为好?”
梁娉走投无路的,“嗷”的叫了一声,两腿紧紧蜷起,把手往脸上一遮:“我不要看见你了。”
忽的病床塌陷下去,他往她身旁一躺,握了她一只手在掌心里捏着:“辛苦了。”
她悄悄侧了脸去望他,他闭着眼睛,半边轮廓被满月照得分外凌厉,分明。
“周重霄。”
“嗯。”
“今天是中秋。中秋是要有家人陪伴在侧才算过节的,我在家的时候,姆妈总这样告诉我。”
他侧过身来,把她往怀里带了,道:“睡吧。”
梁娉把手搭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周重霄,你有没有小字?我姆妈很喜欢《红楼梦》,她想要一个黛玉一样聪慧漂亮的女儿。我爹就给我起小字颦儿。”
“可惜,黛玉的结局却是玉带林中挂,泪偿前生债。”
周重霄睁眼望住她:“梁娉,从今往后你只该记得自己叫,周梁娉。”
清晨高美云过来替周重霄做了详细检查,确定他可以出院。陈副官安排妥当之后,他们回周府。路上,梁娉有些忐忑。
“周重霄,一会儿要是有人想打我,你一定要挡在我前面。”
他眼珠一斜扫了她一眼。
梁娉脸红:“我好像那天,心急手快,推了你祖母一把。”
“改日我让陈副官重做一条鞭子。”
梁娉蹙眉咬了咬下唇:“她又没摔倒,你四弟扶了她一把。周重霄,我可是为了帮你把印章抢回来,将功抵过,你不能打我。”
“谁说要打你了?”
梁娉眉头蹙得更深了,很不相信的望着他。
“那条鞭子随身带麻烦,做条好的。”
他说着,朝前面副驾驶的陈副官望了一眼。
陈副官忙答应:“我一会儿就去办!”
说着话,周府到了。陈副官下来开门。
陈妈第一个迎出来,见到周重霄和梁娉,不禁红了眼眶:“少爷,少夫人。”
梁娉把她的手一握,把她拽到边上道:“府上这两天怎么样,还太平?”
“少夫人那天一走,四少爷就和老夫人闹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四少爷就把一只斗彩花瓶砸在老夫人脚下,咬牙切齿的冲出门去,至今还没回来过。四少奶奶说是家里有点子急事,回去一趟,也还没回来。”
梁娉默声点头,赶忙上前跟到周重霄身后。
“周督军威名赫赫,人还未回来呢,一个个偃旗息鼓,跑得跑,躲得躲了。”
周重霄斜过眼来瞧了瞧她,梁娉暗地里伸手,竖了个大拇指。周重霄眼底染了一丝笑意。
往那周老夫人的房里去,竟也得了个老夫人抱恙,称他们也辛苦,令他们回房歇息,暂不相见的话来。
梁娉扶着箱柜看周重霄擦拭手枪,微微笑道:“看来这一仗,周督军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周重霄凝着她越显活跃的样子,微微含笑,并不说话,只管专心的擦他那把左轮手枪。
梁娉正要再说什么,陈妈敲了敲门,道:“少夫人,有您的电话。”
梁娉便与她走到外面来接电话,刚道一声“我是梁娉”。电话那端哆哆嗦嗦嚷出一句话来,梁娉手里的话筒险些从手里脱落下去。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里,视线混乱的在茫茫周遭找一个着力点,最终落在周重霄的身上。
周重霄见她模样不大对劲,刚才还是神气活现,这一下却是惨白无血色了,正要起身过去,她忽然双腿一跌,扑倒在地上。
“少夫人!”陈妈见状忙上前来扶她。
周重霄朝陈妈望了一望,陈妈静默担心的退了出去。
周重霄伸手出来要扶她,梁娉急伸出手去将他的胳膊牢牢抓住,惊慌失措的望着他:“周重霄,周重霄,你救救我四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四哥!”
她说着,眼睛里急挂下泪珠:“他们判了我四哥死刑!两天后行刑!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和爹交代?”
她握在他胳膊上的手蓦的一松,伏下去闷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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