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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吾剑尚利,可斩天帝


被妇人一袖挥下山崖的小色女,穿过山崖间的滚滚云涛,如同一块被抛下的石头往崖底直坠而去。

对于小色女来说,娘亲这样超乎常人的行事作风已然是司空见惯,并不觉得多么意外。小色女没有因为这些小事而责怪娘亲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要和娘亲断绝母女关系,相反还十分的理解娘亲,甚至引以为豪,觉得颇为有趣。

像娘亲这种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生下来、看上去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事摆不平的神人,所作所为又岂是凡俗夫子能够意料到的?

神人就要有神人的做派嘛。若和常人一样,那还算哪门子神人?

根据以前的经验来说,娘亲每次这么做都是想要自己去完成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没多久就会将目的说出来,可这次却好像有些不对劲。

小色女一直往下坠,许久都没有收到娘亲传来的信息,在心底暗暗向娘亲发出感应也一直没有收到回应。

小色女心里开始发慌…

脑海中不由的记起了一件事。

小色女记起自己虽从小在條天山长大,对條天山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都说得上是了如指掌,却唯独对这山崖间滚滚云涛下的世界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小色女记起自己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很多次想要下崖去看看,娘亲却一次又一次的对她说:“不想活着的话,就只管下去吧。”

小色女一直不明白娘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不想活着的话,就只管下去呢?难道这山崖下是个被魔鬼诅咒过的地狱,凡是去到那里的人都得死吗?

天生异体的小色女有些不相信。只是见娘亲不像是在开玩笑,小色女一直不敢冒冒失失的下崖。

毕竟这种事事关生死,开不得玩笑,信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万一这崖下真的是那么一个有去无回的地狱,那自己不是死的太随意了吗?

然而,如今却被娘亲一袖挥了下来。并且还收不到娘亲的信息,连发出的感应都没有得到回应。

往崖下坠去的小色女莫名有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想要控制住身形攀崖回去,却发现一身异于常人的修为好似被什么东西无形的禁锢。只能在身体里游走,根本无法使出。

张了张唇,想要埋怨一句“娘亲,这次你不会是玩真的吧”,又发现自己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色女像白马醉一样急了,也像白马醉一样无能无力。奈何只能任由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最多也只能在心里哭喊道:“娘亲,你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我这么可爱、这么漂亮、这么与众不同、还这么这么的听话,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就算你不要我了,也用不着把我挥下来,还控制住我,让我去死啊。”

“我又没得罪你,我还一直想着帮你完成你的梦想,让你睡遍世间所有美男呢…”

在小色女的印象中,條天山并不是很高,自己现在坠下的高度已远远超出了條天山的高度。可自己还在往下坠,也不知道要坠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会坠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去。

那地方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不能动弹、不能出声的小色女不知坠了多久,她只知道阳光不知不觉的消失了,眼下渐渐变得幽暗的世界有红光在闪。

那红光由小变大,再由大变无边无际,直到自己坠入红光当中,一个全新的世界蓦然浮现眼前。

红的像雾的世界中,有千万点斑斓的萤火向四周蔓延开去;无天无地的空气里,无数异物漂浮当中,形状不大,却密密麻麻,千奇百怪。

远远看去,犹如浩瀚星河。繁星点点。

小色女从异物之间笔直落下。目光扫过眼前漂浮的异物,这才认出那竟都是一些被风干了血肉的白骨。

眼下看到的光,由红幻化成各种不同的颜色。每一种都是一股恐怖至极的邪魔气焰。

邪气之后,隐隐可见一个上千丈的巨大八卦,以由右至左之势缓慢转动。

一串串古老的符箓,从巨大的八卦中不停飘出,如有万鱼一起吐泡,各自散落在邪气之中。似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若不是那些形态各异的符箓金光闪现,携带着一股股无法阻遏的浩然圣气,小色女必然看不到那些符箓的存在。

只因,那一股股邪魔气焰太厚太浓。浓的像一片有无数妖魔藏身其中的深渊,就连那上千丈的巨大八卦也只有在邪魔气焰微薄的地方才现出了形状。

小色女心头无比骇然,全身都变得冰冷。只道自己真的到了一个被魔人诅咒过的地方。

随着距离的推进,小色女已看不见八卦的轮廓。只见得在八卦的阴阳正心处,似是躺着一条黑影。

黑影的胸口,被一把古剑贯穿。

小色女又惊又急,什么都做不了,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听天由命,一双大眼睛鼓的几乎要跳出眶来。

眼见就要掉入那飞舞的符箓与邪魔气焰中,贯穿黑影的古剑却忽的发出一阵奇光,直迎向小色女。

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色女被古剑发出的奇光卷住,如同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白骨。

不动了。

被沈灵一连几个问题问的受不了的妇人,以假装看见流玉枫动了动为由,分开了沈灵的注意力。惹得沈灵欣喜若狂,叫唤了心上人好半天,不见反应,又失望的沉下脸去。

端坐在桌边的妇人,一心三用。

先是无声的将心念与意识,传达给幻化出来的替身,再是用神力先后控制住白马醉和小色女。

直到事态如心中所想顺利进行,妇人站起身,向甚是失望的沈灵笑道:“丫头,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的小情郎吧,娘亲有些事情得出去一趟,要明日才能回来,就不陪你了。”

沈灵亦站起身,闷闷不乐的走向妇人,问道:“娘亲,你刚才说看到玉枫哥哥动了,怎么我这么叫唤玉枫哥哥都没有反应呢?”

妇人横了沈灵一眼,摇着羽扇看向一边,佯装不悦道:“丫头,你就不想知道娘亲要去干什么吗?就不担心一下你这如倾国倾城的娘亲,出去了会遇到色狼?”

满心都是心上人的沈灵,一点也不关心这位刚认不久的娘亲要去干什么,也不担心娘亲出去了会遇到色狼,自顾自的接着问道:“娘亲,你刚才真的看到玉枫哥哥动了吗…”

妇人紧紧的抿着唇,深深的吸了口气。

见沈灵还要继续问下去,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妇人连忙转移话题,抢先问道:“丫头,你有和你的小情郎同床共枕过吗?”

沈灵摇头道:“还没有呢,玉枫哥哥说要成亲之后才能同床共枕的。”

“傻丫头,这种糊弄人的鬼话你也信?同床共枕还要成亲吗?有张床就可以了。”

沈灵听得出妇人在说心上人的不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妇人说的和沈灵心中想的差不了多少,沈灵也不好为心上人争辩。

两人既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就可以了,干嘛非得等到成亲才能同床共枕呢?

妇人明知故问道:“丫头,娘亲问你,你想不想和你的小情郎马上同床共枕?”

沈灵点头道:“当然想了。”

妇人看着沈灵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说起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脸红羞涩、难以启齿,似是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心头更加确信这丫头确实是心性纯真到了极点。

不动声色道:“那娘亲教你一招好不好?”

沈灵失色的眼睛里瞬时放出光来,叫道:“好啊,好啊…”

妇人撇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流玉枫,笑道:“今天晚上,你自己爬到小情郎的床上,不就可以和你的小情郎同床共枕,如愿以偿了吗?”

沈灵微微一愣,大悟道:“对哦,不但可以和玉枫哥哥同床共枕,还可以照顾玉枫哥哥。”

“开心吗?”

“开心,开心,开心的不得了…”

妇人看着欢喜的跳起来的沈灵,笑道:“女人就是要时时刻刻都开心,钻到小情郎的怀里入睡,会更开心哦。”

沈灵娇笑着应道:“嗯——”

天真无邪的沈灵只觉得这位刚认的娘亲,越来越让自己喜欢了。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妇人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别有用意。

包括认下她这个女儿都是如此。

妇人摇着羽扇从房间里不快不慢的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已近西山的太阳。一双美丽的眸子,悄然剔除了风情万种,只剩下了淡定从容。

淡定从容之下,藏着的是志在必得。

“世人都只说要顺应天道,而你偏要行什么万古大道;道可为道,亦不可为道,你所信奉的万古大道,究竟是怎样的一条道呢?吾连天道都能改之,还改变不了你,以及你的万古大道吗?”

“你的百世经纶之命,与天生道心比起来,吾想终究还是比不过的。不然,你又怎么可能算不出来这一片天地,这一片江湖,都即将要更朝换代了呢?”

“吾不妨告之你,吾的六爪黑龙不久前几乎惨死于一位十多岁的少年之手。这位少年,出自神虚子门下,日后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非李愈之不可比也;在往后的天地之中,江山大有才人可出,你与吾,又算得了什么?”

“你放不下的,究竟是苍生,还是执念?”

妇人一边走,一边悠悠的笑道。

直到走出长廊,立在落日下,将羽扇一挥。

一条六爪黑龙自條天山山顶飞来。

“就从凌霄尽染红尘血的那一段天命开始吧,六百年前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吾在回味一遍!”

妇人右臂轻举,手中的羽扇与日光交辉相映。

话语间,六爪黑龙如一道绸缎,柔若无骨的缠在妇人伸出的右臂上。

龙头并着凤冠,屹立在妇人肩头。

妇人微微侧过头,向黑龙道:“你准备好了吗?”

黑龙轻吟一声,似人一般阖首,以示作答。

妇人淡淡一笑,看向两百里外的禹门方向:“剑谪仙,五十年未曾现世的十二绝式,尚能除魔否?”

言为尽,手中的羽扇又是一挥。一道真气化纸而出,符幡一般直奔禹门。

禹门西北十里外的奇峰之上,有仙人伫立;几曲连环的涛涛黄河,尽收于仙人眼底。

仙人一袭白衣白带在身,一柄绝世圣剑在后。

衣中似藏有大风,哗哗飘起。

圣剑凌空悬立,如影随形。

见一道真气自左侧化纸飞来,左臂一伸,将其夹于指间。

纸上书着四列字:

自古苍生如草芥,

凌霄尽染红尘血。

你为道心,

吾为他!

目光尽处,真气已散于指间。

仙人面向條天山,微一合眸,面露笑意:“仙者之剑,尚利;若为天命之道,可斩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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