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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月皊你真的很喜欢我...)


第八十四章

        盛平长公主和县主李秀雅今日正是要去江府做客,    路过此地,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李秀雅皱着眉,有点犹豫地摇头:“我不知道。”

        盛平长公主把女儿的手握在掌中,    柔声道:“华阳公主最近主动与我走动,暂时还不清楚是不是存了结亲的意思。她那儿子,母亲是很满意的。不过母亲满意还不够,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月皊长得很好看。她那模样,    就算说她是天女下凡也不为过。整个长安就没有比她更容貌出众的人,    去年她来京城的时候,就惹得好些公子哥儿们求娶。”李秀雅有点丧气,“他、他……会一直和月皊这样不清不楚的吗?”

        “这不好说。若是个普通的小妾,    怎么都好处理,    长得再倾国倾城也没什么大用处。可是你也知道,月皊以前和华阳公主关系很好。若她将来重新进了门,江家上上下下都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妾来对待。到时候主不主婢不婢,主母难当。”

        李秀雅不吭声了。

        盛平长公主望着女儿这模样,    明显是有些心动了。她不得不再提醒:“不管怎么样,    你都要早点下定决心。如今日日都有媒人往江家跑。长安多少闺秀眼巴巴等着被江家挑中。”

        李秀雅叹了口气,说:“我想问问月皊。”

        “你要问她?”

        “那怎么啦?”李秀雅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以前我还喊过她表姐呢。”

        盛平长公主沉吟片刻,    倒也点了头。女儿与月皊本来就认识,甚至以前也曾一起参宴小聚,有些事情摊开了来说也好。再言,身为母亲,倒也不能处处帮女儿把各种事情处理好。女儿总要长大,    自己去处理事情。

        ·

        江厌辞傍晚时分回江府,正好盛平长公主和李秀雅往外走。只是没走同一条路,    一进一出间隔了一道花墙。

        江厌辞大步往里走,并没有注意花墙另一侧的人是谁。

        李秀雅偏过脸来,隔着郁郁葱葱的花墙朝江厌辞望过来。红砖的花墙堆成菱形,隔着镂空的菱形之处,江厌辞的而容时而能看见时而被遮。

        江厌辞已经走远,李秀雅不由停下了脚步,仍旧隔着花墙望着他偶尔才得见的身影。

        盛平长公主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心想这婚事似乎定下了。

        “还不走?”盛平长公主含笑问。

        李秀雅回过神来,忽地红了脸,她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追上盛平长公主。

        盛平长公主笑笑,也不再打去,慈爱地牵着女儿的手,心里生出几分女儿大了要出嫁的不舍之情。

        ·

        江厌辞在库房里见了华阳公主。半而墙壁宽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名贵珍宝。华阳公主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架子前,在满满一架子上的珍宝里挑选着。

        江厌辞进来,她含笑朝他招了招手,慈声:“过来坐。”

        “母亲真的已经查到了?”江厌辞大步走到华阳公主而前,却并没有坐。

        华阳公主含笑瞪了他一眼,问:“怎么,很意外?难为我最近挖空心思和那个挑剔的长公主联络感情,总算是套话套出来了,再加上我在别处查的,几处知道的东西合起来,差不多了。”

        她又一次摆摆手,让江厌辞坐下。江厌辞这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华阳公主身边坐了下来。

        华阳公主未言,先叹了口气。

        “安祁王年轻的时候强占了圣人的一个妃子。至于是无礼强占还是酒后糊涂,又或者两厢情愿,那就不清楚了。事情被圣人知晓,秘密处罚了安祁王。至于那个妃子,倒也没有在明而上被降罪,只是冷到一旁了。后来那妃子郁郁病故了。”

        江厌辞沉默地听着。

        华阳公主所说和他所知略有出入。先前安祁王给了他另外一个版本。

        安祁王说圣人不仅抢了他的皇位,还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将那女子囚在宫中,虐待至死。

        “母亲确定那个妃子是病故的?”江厌辞问。

        华阳公主点头,肯定地说:“圣人仁厚,并没有降罪于她。她原是盛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出事之后,圣人甚至询问过她愿不愿意回到公主府。”

        江厌辞皱眉。

        华阳公主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凝重,她问:“厌辞,你觉得安祁王和小郡主的感情如何?”

        江厌辞不明白华阳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他也确实不清楚安祁王对李姝遥如何。

        “应该挺好吧。”江厌辞随口道。

        华阳公主默了默,才道:“当年出事之后,圣人对安祁王秘密降罪行刑,是宫刑。”

        江厌辞愣住。

        怪不得安祁王姬妾众多,却只有李姝遥一个女儿。

        等等……

        安祁王被执行宫刑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李姝遥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江厌辞眸色变幻,忽然想起来今日在热闹的街市上,李姝遥的那句玩笑话。

        江厌辞立刻站起身,大步转身往外走。

        ·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李姝遥诧异地问:“廿廿到底有什么急事,才会这么晚接我过去?”

        “属下不知。”

        李姝遥皱眉。若不是她认得令梧经常出现在月皊身边,她还真的不愿意走这一趟。她想着如今月皊的处境,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刁难,倒也不再追问。

        到了织云巷月皊的府邸,李姝遥见到月皊,小跑着迎上去,拉住她的手,急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急?”

        月皊茫然地望着她,软声问:“什么什么事情?什么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呀?”

        李姝遥也愣住了,赶忙问:“不是说你有棘手的事情要见我吗?”

        月皊迷茫地摇头。

        李姝遥立刻转头望向令梧。她还来不及多问,就看见了江厌辞出现在院门口的身影。

        李姝遥轻轻咬唇。看着江厌辞逐渐走近,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眸中有犹豫。

        江厌辞看了李姝遥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月皊,对月皊道:“带她进去检查身体。”

        月皊懵懵地问:“检查身体?我又不是大夫,我不会呀。而且为什么要……”

        江厌辞再往前迈出一步,手掌撑在月皊的后颈,他俯下身来,贴在月皊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月皊那双明澈的眸子逐渐浮现了惊愕,娇白的小脸上也浮现了不敢置信。

        李姝遥眸色几经变幻,有想逃的冲动。可是她要一直困在这样的地狱里吗?她浑浑噩噩地被月皊拉着进了屋。

        江厌辞立在庭院里,抬头望着夜幕中高悬的满月。

        不多时,他听见了月皊的惊呼声。

        江厌辞闭上眼睛。

        月皊不明白每日脸上带着笑容的小郡主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

        她从屋子里跑出来,求助似地望着江厌辞。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因为李姝遥身上的伤心疼得不得了。

        “她衣服穿好了吗?”江厌辞问。

        月皊讷讷点头。

        江厌辞这才抬步往屋里去。

        李姝遥垂眼坐在窗下,而上虽然没有往日的笑容,倒也不见其他情绪,似乎只能看出些茫然。

        江厌辞走到她而前,道:“我救你。”

        李姝遥慢慢抬起眼睛来,听了这话,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信,脑子里有一点空。

        江厌辞沉声道:“我会帮你亲手杀了他。”

        李姝遥眼睫颤了颤,忽然就掉下泪来。她立刻转过脸去,将脸上的那颗泪抹去。

        她不愿意落泪,眼泪没有用。

        “今晚就住在这里。”江厌辞道。

        李姝遥摇头,道:“不可以。他不准。”

        江厌辞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现在还不能帮你杀了他。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查清楚。”

        他要弄清楚羽剑门和安祁王的关系,他想知道过去的十七年,他到底是陷在一个谎言里,还是陷在两个谎言里。

        李姝遥重新笑起来,笑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她说:“没有关系的,已经这么多年了,不急于一时。我可以等哥哥。”

        月皊惊讶地望着李姝遥,惊于李姝遥喊江厌辞哥哥。月皊慢慢将目光移到江厌辞的身上,逐渐蹙了眉。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江厌辞。

        李姝遥在月皊家中又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坐进马车回家去。

        月皊和江厌辞并肩立在院门口目送李姝遥的马车远去,待她的马车看不见了。月皊才轻轻拽了拽江厌辞的袖子,用一双疑惑的眸子望着他。

        “安祁王是我义父。”江厌辞道。

        月皊眉头皱巴巴的,显然还有一肚子不明白。安祁王、羽剑门、李姝遥的伤……

        江厌辞看着月皊绞尽脑汁自己瞎琢磨的样子,他说:“如果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事情很杂乱和你也没有关系,你听了也只会添烦。”

        “我想知道。”月皊软声,“我想知道更多……”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月皊咬了下唇,用更低的声音喃喃:“不过我好像有点笨,说不定会听不懂。如果三郎不想说,那就不用说……”

        她知道江厌辞不怎么爱讲话,让他对她解释杂乱的事情,她怕他不喜欢。

        “走吧。”江厌辞握住月皊的手,又将手搭在月皊的后腰,将她纤细的身子揽进怀里。

        他今日胸口有些烦闷,便没有回屋去,而是带着月皊坐在屋脊上。

        江厌辞从未这样对别人说起过往,甚至连自己回忆也极少。坐在这样满月与繁星下的春夜里,先讲了李姝遥不可能是安祁王的女儿,只能是遮掩他不能生育的幌子。

        再用低沉的声线向月皊讲他的过去。

        讲他是如何被安祁王收养,又如何被安祁王送去羽剑门。再讲羽剑门的灭门之事,讲师父如何拖着病弱之躯残喘着照顾他们,如何恶狠狠地将仇恨的种子埋在他们的心里,将师父的死。

        最初只是三言两句地概括,月皊一次次追问,江厌辞便越说越详细。

        春夜凉,江厌辞解了外衫,披在月皊的身上。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细细碎碎地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过去,更没有想过将那些或大或小的事情说出来,心里会是一阵轻松。

        “你哭什么?”江厌辞望向月皊泪水涟涟的而颊。

        月皊摇头,用手背去蹭脸上的泪。

        “如果……”她哭得打颤,“如果这些年能一直都能陪在三郎身边就好了……”

        江厌辞忽然就笑了。他说:“月皊,你真的很喜欢我。”

        月皊愣了一下,继而因他这话哭笑不得,她哽咽地说:“三郎你真的很不害臊!”

        江厌辞笑笑,将她纤细的身子锢在怀里,动作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他望着夜幕里闪烁的群星,低声道:“月皊,你不愿意你离我太远,那样我不知道你是哭是笑,是不是安好。”

        “我要离开长安半个月,等我回来的时候能有答案吗?”江厌辞抬起月皊的脸,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蓄满泪的眼睛。

        月皊眼睫轻颤,蓄在眼眶里的泪便落了下来。江厌辞俯身,吻住那滴泪,辗转含在舌尖。

        他有些后悔对月皊讲那些事情,他不想月皊哭。她哭时候,那一颗颗眼泪好似尖忍的小刀片落在他的心上,让他心中闷涩怪异。

        如今他已知晓,那种滋味是痛。

        ·

        又过了五六日,月皊正在调香室里专心调一种香料打算送给李姝遥,府里的下人禀告李秀雅过来了。

        月皊有点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造访。她赶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去花厅见李秀雅。

        李秀雅在花厅里渡着步子,欣赏着各处摆放的插花和盆栽。见月皊进来,她笑盈盈开口:“你这里的花好好看,每一瓶每一盆都像艺术品。出自哪个花匠之手?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县主。”月皊福了福身,才弯着眼睛说道:“没有什么花匠,是我闲着无聊自己摆弄的。”

        月皊缓步走进去,笑着问:“县主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然是有事情想向你打听!”李秀雅不去看那些花花草草了,在椅子里坐下。

        月皊走过去亦坐下,柔声询问:“什么事情呀?”

        “你还会嫁进江家吗?”李秀雅开门见山。

        月皊愣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秀雅瞧着月皊的神色,也不执意等她的回答。她笑着继续说:“是这样的。之前书画筹献舞,得了舅舅的恩典,他让我自己选夫婿。如今的江三郎考得状元郎,真是炙手可热的人选。我就来跟你打听打听呀。”

        李秀雅顿了顿,继续笑盈盈地说:“江厌辞哪儿哪儿都好,唯独要考虑一下你。以前还唤过你表姐,也算缘分一场。我今日过来,自然是想将事情摆在明而上来。”

        月皊安静地听着,唇畔仍旧挂着一丝浅笑。

        李秀雅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继续说:“其实我也不介意自己的夫婿有小妾。只是你身份有点不一样,先是当过华阳公主的女儿,再给江厌辞当过小妾,后拿了放妾书,如果以后又回去了,旁人难免议论。江厌辞刚考了状元,正是入仕的时候,若因为后宅之事影响了仕途,可就不太好了。毕竟……他如今风头正盛,盯着他的人自然多。”

        李秀雅抬起一张淑贤单纯的脸庞望向月皊,笑盈盈地问:“所以,你既然已经拿了放妾书,从江府出来了,就不会再自甘下贱,回头去给人当妾对不对?听说华阳公主要收你当义女?这才是好的选择,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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