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绯墨还魂

　　雕花木门重新合上，屋内只剩下楚寒绫一人。四周重回了寂静，屋内极为简朴，偌大一个屋子，也只有八角宫灯摆在桌上，在她身后投出一个略显孤寂的身影。

　　楚寒绫将包裹打开，目光一一略过去，弯起一个嗜血的笑容：“我的好姐姐们，希望你们喜欢妹妹的这份礼物。”

　　后半夜的时候，原本还算晴朗的天忽然风雨大作。夜风渐大，将半掩的窗骤然吹开，夹杂着黄豆般的雨滴飘进了屋内。

　　楚襄青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锦被滑落在地，露出了衣衫凌乱的身躯。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看到面前走过来的人影，有些不耐的喊：“小环，你个小蹄子想冻死我啊，快把被子给我捡起来！”

　　来人无声的露出一抹笑容，站在床前三步之遥，一动不动。

　　有狂风呼啸着刮进来，楚襄青身子一个激灵，猛然坐起来，带着些鼻音嘟囔：“作死是不是，杵在那做什么！”

　　轰隆隆一声雷响起，夹着一道闪电，亮彻天际，将屋内照映的恍若白昼。

　　内屋东西不多，家具却都清一色的选用紫檀木，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正是豆蔻年华的娇巧模样。窗前放着一架古琴，旁边的香炉里正袅袅的升起一抹青烟。

　　遮挡床榻的屏风不知何时被移开，将床上发丝披散身子半歪的姑娘看的一清二楚。她不过十五六的模样，眉毛是最时兴的远山含黛，眼睛极大，唇却有些薄，显得有些刻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虽然白皙，此刻却是白的有些不正常，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还不合时宜的映出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新嫁娘的装扮，红衣如火，墨发如缎。只是如火的嫁衣上，却是一片脏乱，其间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血迹。她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却也是沾满泥土，另一只白嫩小脚上，只着罗袜。她脸上被涂了一层一层的粉，唇上红的鲜艳，她启唇微笑，唇角便缓缓的淌下一丝血迹。

　　楚襄青终而忍不住，凄厉的大喊：“啊！”

　　只是这声喊叫却被雷声掩盖，接下来，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再也喊不出声了。

　　面前的女子抬起手，不以为意的拭去唇角的血迹，轻声道：“你可还记得我么，大小姐？”

　　楚襄青霎时白了一张脸，这个人，她怎么不记得！

　　当初楚寒绫失踪之后，娘亲瞒着父亲，就是这个叫绯墨的丫鬟偷偷跑出家门，跪在父亲下朝的必经之路上，哭着喊着告诉了父亲。父亲知晓了之后，还将娘亲大骂一顿。

　　她气不过，就联合着二妹，出了主意要让这个丫头好看。

　　两个人合计了半日，想了个极为阴损的招数，又跑去跟娘说了。在娘的默许之下，吩咐下人找了一个游手好闲连饭都吃不饱只晓得赌的混子，把绯墨胡乱捆了一身嫁衣，就“嫁”了出去。

　　父亲虽然在意楚寒绫，对于她身边的丫鬟，却是不甚关心的。况且，娘毕竟是当家主母，打发个把丫鬟的权利还是有的，于是，绯墨就这么被悄无声息的送了出去。

　　后来，她只听下人汇报说，绯墨誓死不从，被那个混子凌辱了之后，又要转手卖到了妓院，却不想，她性子极烈，清醒过来之后，便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那之后几天，她倒是做过几次梦，也曾心虚过，只是一想到又不是自己害死的她，再想到那碍眼的楚寒绫也不出现自己面前了，便心安理得的继续过自己大家闺秀的日子。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绯墨居然会在时隔半年之后，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是活人，是一个真切的鬼。

　　她是来报仇的！

　　楚襄青再也忍不住，嘴张张合合，拼命的喊叫，最终却只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绯墨！”

　　被唤作绯墨的姑娘闻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楚襄青甚至都没看见她脚步动，就觉得一张脸贴上了自己的面孔。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如瓢泼一般自天上倾泻下来。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却都抵不上面前这个女人，不，或者说，是女鬼。

　　楚襄青长大了嘴，瞪圆了眼，却发不出一言。

　　绯墨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稍稍退后了一点，轻笑道：“呐，难得大小姐还记得奴婢呢，真叫奴婢感动万分呢！”

　　有一颗泪珠从楚襄青的眼中滑落，吧嗒，砸在了绯墨大红的嫁衣上。绯墨似乎颇为嫌弃，瞬间又退了一步，有些嘲讽的问道：“大小姐这是忏悔的意思么？”

　　楚襄青发不出一言，却又觉得自己该表达些什么，只是猛点头。

　　绯墨冷哼一声，忽然伸出手，撕拉一声，将她身上衣物扯去。而后，将自己长长的指甲戳上了她的心口，问道：“那小姐可愿意把自己的心送给我，作为忏悔的诚意呢？”

　　楚襄青极为惊恐的看着她，却是再也不敢动弹。

　　看到她这幅模样，绯墨将手收回，却又将透着冷意的唇贴到她的耳边，寒声道：“楚襄青，人在做，天在看。绯墨的命，是被你夺去的，如今，到了你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楚襄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结到了一起，刚想说什么，却觉得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绯墨冷冷的看着软倒在自己面前的姑娘，褪下身上大红的嫁衣，扔到了她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昨夜下了半宿的雨，并着雷电轰鸣响了半夜。

　　楚寒绫倒是睡的极好，只是一个好梦未完，就被一声响彻国公府的尖叫给吵醒了。

　　她坐起身，将锦被掀开，轻打了一个哈欠，喊了一声：“绯夜。”

　　半晌，却不见人影。

　　楚寒绫将衣物穿戴整齐，刚想出门，就见绯夜脸色发白的跑了进来，看到她，忽然扑上来抱住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楚寒绫微微皱眉，冷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绯夜抽抽噎噎的偎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颤声道：“小姐，绯墨姐姐……绯墨姐姐回来了！”

　　楚寒绫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大清早的，瞎说什么呢。该不会是昨夜着了风寒，发烧了吧？”

　　绯夜嘴角抽动，一双水媚的眼里尽是泪水，她长了几次嘴，才道：“他们都说，绯墨姐姐回来了！而且我看见了！”

　　楚寒绫闻言，将手探上她的额头，道：“我看你是真的烧糊涂了，绯墨都已经死了半年了，人死不能复生。她又怎么会回来？”

　　绯夜见她不信，忙比手划脚道：“真的！我方才路过流风院的时候，看见了绯墨姐姐的衣服！他们还说，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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