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深宫往事
靖安皇城内外三圈,被圈在最内的城,便是皇宫。若说皇宫内谁可自由出入,除了那飞鸟游鱼之外,便是那条贯穿了整个靖安城的护城河了。
护城河自城西一路蜿蜒,流到了宫内,也见证了多少痴男怨女刻在心上的相思。
巍峨高耸的城墙将皇宫化成一座巨大而华美的牢。外面的人,挤破头颅都想进去,可是真正老死宫中的,却无时无刻不想离开。
天色已然大亮了,浣衣局的杜姑姑一如往常的查探着手下宫女们的活计。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毛手毛脚的,警醒点儿,这衣服可是太后的,若是坏了,你小命可就丢这上了!”新来浣衣局的小宫女不过十二三,听了她的话,吓得满眼的泪水。
杜姑姑见了,不由得软了口气,喊了另一个谨慎的宫女来帮她。
日光已然高悬,将这片金碧辉煌的宫殿映照的更加耀眼。
她见外间也没什么事情了,便转身回到自个儿屋内。
这屋子不算简陋,可在皇宫内,已然算的上很破败的了。她坐到梳妆台前,望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禁不住有些愣怔。
什么时候,她已经生了白发了呢。都说时光如白驹过隙,她本不信。可谁料想,这一转眼,她进宫都十多年了啊。
她本是皇后面前的丫头,因着办事得力被提为大宫女,成了皇后身边最红的姑姑。
可谁曾想,这一切都在七年前戛然而止。
当今圣上本是一位圣君,然,七年前圣仁孝皇后仙逝之后,他便一心耽于美色,再也无心朝政。
这种荒淫无道的日子,在偶然邂逅一位女子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便是那时候被遣到浣衣局的,说是升了一级,其实却是发配到犹如冷宫的地界儿。
看透世间冷暖,她才发觉,这深深的宫殿,才真是一座华美而坚固的牢笼。
小李子觉得自己今儿很背,大清早将太后最喜欢的凤袍拿去浣衣局浆洗,却不想那是今儿太后要穿的。他当下就提了自己的脑袋等着一顿好打,谁知道,太后只是数落了他一顿,居然没罚他。
要知道,最近她老人家的气儿可是不顺的很呐。
得了这一顿骂,小李子再也不敢往前凑了,就连奉茶的事儿,都是央了刘公公去做。
刘公公瞅了眼他的样子,笑骂:“没出息的货。”到底是替了他端着茶水进了泰安殿。
有女人侧卧在软塌上假寐,身边有丫头正跪在脚踏上正小心翼翼的锤着腿。
这女人因着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的模样,一双凤目微微瞌着,端的是不怒自威。她的睫毛极长,在脸上投下了一抹阴影。脸上的脂粉不算浓,却是恰到好处的遮住了眼角的细纹。
听得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将眼睁开,看向来人,问道:“今儿个怎么换了你了,小李子呢?”
刘公公笑着请了安,道:“那猴崽子,早上办错了事儿,这会儿正躲在屋里哭呢,眼肿得跟核桃似的,不敢来见您了……”
太后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道:“左右不过一件衣裳,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着,她摆摆手,示意丫头停了,起身道:“是了,怀容那丫头可到了?”
刘公公赔笑道:“早来了,怕扰了您的午觉,这会儿正在偏殿等着呢?”
太后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步怀容进了殿,看到太后的那一瞬间,眼霎时就红了。她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太后。”见她这般模样,太后凉凉的瞅了她一眼,道:“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口,步怀容的一张脸就红了,她跪在地上半日,方才说了一句:“奴婢办事不利,请太后恕罪。”
“恕罪?”太后将这两个字咀嚼了半日,这才道:“看看这如花似玉的小模样,我又怎么忍心治你的罪?”
太后的声音倒是极为温柔的,只是她的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步怀容听了这话,一双眼内满是惊惧,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恐惧,轻声道:“奴婢知罪。只是,我这些时日在肃亲王府,将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可是那萧骏笙就是一颗柴米油盐不进的铜豌豆!”说到这里,步怀容禁不住又是一阵愤懑,若不是他府里有妾侍,她几乎都要怀疑萧骏笙是不是不能人道!
她虽然是宫中的女子,可是谁又知道,皇宫才是最大的青楼楚榭。太后为了让她成功迷倒萧俊笙,暗地里不知找人交了她媚术和勾人的手段,可这些在萧俊笙的面前竟然完全不起作用!
她是不甘心,可是却也只能不甘心。是以太后问起来之后,她更多的是惭愧。
太后见状,冷哼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你说哀家留你还有什么用处?”
步怀容闻言,顿时磕头道:“求太后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机会?”太后看向步怀容,绕着她缓缓的转了一圈,宽大的凤袍上绣着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随着她的走动,仿佛活了一般。绣着金线的下摆拖至地面,与洁白的地毯交相呼应,显得格外好看。
“一次办事不利,我给你机会,可是,若是你每次都是这样令我失望,这机会我还会给你麽?”
步怀容的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回答:“奴婢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你确定?”
听到太后这么问她,步怀容禁不住沉默了下来。她自认从小到大做什么都不服输,不管在哪里也都是样样拔尖的,可唯独萧骏笙,却是她无法逾越的天堑。
念及此,步怀容彻底跌坐在了地上。
“奴婢……太后,奴婢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收服萧骏笙!”就像是渴到极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瓶鸩毒,步怀容突然想了起来,萧骏笙府内是有女人的,那个女人还不是一般的妾侍!
太后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哦?是谁?”
“国公府三小姐,楚寒绫!”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步怀容忍不住又想起那天晚上,那是她觉得最为耻辱的一日。
太后凝眉思索了一番,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国公府,肃亲王府,啧啧啧,有点儿意思。”
步怀容在太后身边许久,知道她这是心情不差的表现,只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抬了起来,问道:“太后,那奴婢?”
太后拿眼瞅着她,伸手携了她起来,温柔的笑道:“怀容,你跟在哀家身边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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