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刺客
这或许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秦羽将一切心事完美隐藏,起身礼貌而疏离地致谢,仿佛与他真的只是陌生,而非曾经性命相交、抵死缠绵的故人。
陆锦年向主席位揖礼后,扬长而去。
岳夫人马上着张万和解除禁制,又暗示张蓉和先回内院,众宾客纷纷与她告辞,匆匆回府。
陆元湘本来还想与秦羽说几句话,但在章夫人的威胁下,还是乖乖走了。
这时安阳公主授意岳夫人挽留秦羽,她硬着头皮与秦羽道:“我与你实在投缘,蓉姐儿近日也在用功学做诗,要不你留下来用午膳,指点蓉姐儿一二?”
岳夫人心里想:希望刑部侍郎的火别烧到左相府上头,这厉害的主儿早回早省心。
秦羽只有半桶水,若指导以才思敏捷著称的张蓉和,岂不容易露馅?
“姨婆,您实在谦虚,蓉姐姐的文采谁人不知,我要向她学习才是,只是现在公门中事迫在眉睫,我得先回府准备一下,改日得闲定当登门拜访。”
她这话说得中听,岳夫人对自己小孙女最是满意,而且眼下确实要应对刑部侍郎通敌一事,人留不住,安阳也怨不得她。
岳夫人和颜悦色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娘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众,蓉和呀,比你虚长三岁,往后你若有不明之事,尽管来找她。”
又见林夫人有些醉意,她再与秦羽寒暄两句,便着丫鬟送贵客。
安阳公主望着秦羽的背影,思绪飘远,仿佛时光倒流,似看着年少的自己也在慢慢走远。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抓住,尔后慢慢收回,盯着手心道:“岳氏,不是我怪你,你后面的话有点多余了。”
岳夫人微怔,“殿下何出此言?”
安阳公主哼笑道:“面上说着想两家孩子结交来往的话,可事先让你家孙女避开,这不是明摆着说“你听听就好”的场面话吗?”
岳夫人皱起眉头,她方才对秦羽说的话确实欠妥,重重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时势本就紧张,如今又因秦羽添了不明因素,老身劝殿下慎重谋之。”
她早看出安阳想拉拢秦羽,无非是想用“美人计”谋取权势,可秦羽今日的表现,是只会让人牵着鼻子走的耕地牛吗?
安阳公主听出岳夫人的言外之意,冷笑道:“走着瞧吧。”
即使她自个儿难以撬动秦羽又如何,后宫不还有个只生了小公主秦贤妃么?
“摆驾回府。”
安阳公主心情爽利,回公主府后一股脑儿琢磨如何拉拢秦贤妃。
时值午正,风和日丽。
秦羽坐着卫家的马车,跟在拉银子的车后面,在卫明诚的帮助下,很快把五十万两现银存进卫家旗下的四方钱庄,拿了票据直接回府。
她身上已经因蛾子粉长满大团大团的风疹,痛痒难当,若定力差点早已崩溃。
脸色酡红的齐衡跟愣头青似的一路跟随,秦羽只好让麦冬挑帘,微微探身婉言打发:“二公子,你走错路了,是喝多了吗?”
秦羽想让他回正途。
齐衡却是没听出来,驱马保持与车厢同步的速度,笑容腼腆,轻道:“我送你回府。”
秦羽回身倚在小窗旁,“你原是自由奔放的人,何故要亲手编织牢笼将自己关进去?”
她并非小儿,对他来势凶猛的情意岂有不明之理,可是即使她不去争取陆锦年,他们二人之间也难以成事,因为大家的目标迥异。
趁早断他念想,是她为数不多的善意。
齐衡愕然地扬眉睁大一双好看的眼睛,努力地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可是他有些醉了,脑袋不太灵光。
此时有一位长得十分高大、头戴斗笠的男子路过,他竟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那人停下。
齐衡呼了口酒气,侧身问道:“兄台,我想借问一下,可否?”
那人恭声问:“敢问公子何事?”
秦羽本是闭目养神,堪堪听到这把声音,蓦然睁眼。
警醒的麦冬连忙示意车把式放缓速度。
“你原是自由奔放的人,何故要亲手编织牢笼将自己关进去?这话是,何意?兄台可知?”
“对方如果是男人,我猜是劝您莫要作茧自缚;对方若是姑娘,我猜是劝您死心。”
“不不不,不是的,”齐衡拼命摇头,天色阴了下来,他有点头晕,看东西好似也看不真切了,喃喃道:“她是,她是提醒我官途多险,要注意灵活办案,莫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她知道我要去大理寺了……”
“公子请便,小民告退。”
此人实诚又聪明,迅速抽身。
秦羽靠在软枕上,眼前浮现刀光剑影。
“小心——”外头突然响起车把式惊恐的提醒,尔后他似石沉大海,再无波澜。
大街却是乍起一波接一波的呼救声。
“杀人了!”
“救命啊!”
“快跑!”
壮马,不安的呜咽。
秦羽脑海中的刀光与剑影忽然化作实物,铺天盖地而来。
“主子!”
脸无人色的麦冬意识到了什么,奋不顾身扑向秦羽,想护着她。
秦羽却是一把将她按下,塞到坐席底下去,又抓起边上的板子挡住,再飞快扯下车帘子卷在手里作武器。
杀手第一波进攻,往往是暗器,只要她成功挡住,就能有机会活下来。
可惜现在这个身体大病初癒,未经锻炼过于弱势。
秦羽借着车厢的掩护,将十数枚柳叶刀卷入帘布内,堪堪侧身避开左右车厢同时破壁而入的利箭,为了保麦冬的命,迫不得已出了车厢,又接住一波柳叶刀的攻击,车帘已破烂难用。
紧接着三支冷箭裂空而来,她无可奈何,只好借车把式遗体挡箭,期间又迅速摸了几柄柳叶刀准备反击。
体力已是不支,微喘着气看向四周,想找出刺客所在的位置,并且缓缓往后退。
事出突然,情况危急,为了活下来,瘦削的双手已经在解腰带了。
秦羽打算借助一片式的对襟襦裙再挡一波暗器,然后躲进身后的商铺暂避,这回是她大意了,未曾想到那么快会有人敢在大街上行刺她。
齐衡瞠目结舌,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当街行刺当朝二品大员的嫡长女?
刺目的寒光激得他当场酒醒,立刻弯身去拿绑在马腹行囊旁的长剑,抽剑翻身下马要支援秦羽,谁知还来不及说话,倏忽被一个黑衣人从身后将他击晕。
齐衡一脸不甘昏厥在地。
对于秦羽来说,齐衡能避开危险是好事,也意识到这个人大概就是杀手头子,并且知道齐衡身份,该是他腰间挂着宁郡王府玉牌的缘故。
“姑娘,我能一剑封喉,不会痛。”
那名蒙面杀手打了个手势,抓起齐衡的剑走向秦羽,脚步轻得连尘埃都未经带起,狠厉的眼神却闪着对秦羽的惊艳之色,像只贪婪的狼。
自古红颜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可惜了。
秦羽已经解下襦裙,只余一身白色中衣,隐约可见玉白的颈项浮起大团疹子。
“来。”秦羽往自己脖子比了一个抹的手势,像棵立于高山上凛然迎接暴风骤雨的柏树,从容而沉静。
她非常惜命,并不代表她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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