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天授
“部族的一些人，到现在还舍不得点上一晚呢？”老者这样说着，神色也带着些许疲惫︰“扶我坐一会儿吧。”
那女子盯着他的脸，表情微微有些奇怪︰“哦……来，慢点。”
将老者重新扶到软榻旁，让他慢慢得坐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眸子，似乎是在养神。
“要在睡一会儿吗？”女子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
那老者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空洞得眼眸，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睡了，在睡下去，就永远都起不来了。”
“呵……怎么会？”女子攥紧了手，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您身子骨那么好，至少还能活个几百年呢。”
“几百年？”老者摇头笑了笑，精神似乎有些不错的样子︰“已经灯尽油枯了，没指望了。”
女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几句，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看着那张有些容光焕发得脸，她眨了眨眼睛，心里大概知晓，这才是真正得有回光返照，这人，怕是挨不过今晚了。
原本厌恶的人若是死掉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委曲求全了几百年，如今苦尽甘来，怎么看也该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双手绞在一起，女子抿了抿，心头却觉得空荡荡的。
坐在软榻旁沉默了一阵，她听着老者缓缓问道︰“外面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呃……都在预料之内。”女子抬起头，对上了那只毫无波动的眸子。
眼瞳很大，眼白则是少得多，看起来，仿佛一潭死水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双有些陌生的眼眸，女子竟然下意识的偏过头来，似乎有些不敢看他︰“我给您倒些水……”
微微站起来，女子拿起竹筒，往陶里舀了一些水︰“外面的事情，您不用的操心的，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若是都在掌控之中，外面也不会如此混乱了。”老者叹了口气，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着︰“早些离开吧。”
“哐当——”陶碗内的水洒了一地，女子转过身来，直愣愣的盯着她︰“您、您刚才说……什么？”
“早些离开吧。”老者闭上的眸子，喉咙一上一下的蠕动，仿佛吞咽着唾沫︰“早点离开，还能留得性命。”
“我……”女子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我……”
“听我的。”老者低沉的说着︰“你斗不过她的。”
“您……您在说什么啊？”女子强颜欢笑，感觉脸颊都有些僵硬了。
这个时候，她发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昏庸。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老者偏了偏头，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么多年来，我不止一次的想除掉她，但到头来，她依然活蹦乱跳的。她这个人，和她父亲不一样，在某些方面，她的格局与魄力，是她父亲所拍马不及的。你想要杀掉她，除了堂堂正正，用绝对的力量压死她之外，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计谋，很难威胁到她，而且一个不查，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搭进去，所以，阿音，不要继续下去了。”
“我……”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阴沉不定的站在那里，看向老者的目光之中，就带着一丝探究了。
老者却没有察觉到这种目光，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想着些。
仅仅说了几句话，他已经感觉到十分吃力了。
“祝谕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他咧开嘴，露出了一排松动的牙齿︰“我们和他斗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输了他一筹。”
“你错了——”女子突然抬起头，纠正道︰“输的是你，我可没有输！”
“是嘛？”老者笑了笑，有些无力的说着︰“细细想来，我们好像从来都没赢过，无论在任何方面，都是一败涂地。”
“怎么会？”女子抿了抿嘴，勉强的笑了笑︰“祝谕死了，阿青也死了，现在他们的女儿也要死了，我们怎么会没有赢过？”
老者听了，微微的摇了摇头︰“就因为他们都死了，我们才输了啊。因为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到。”目光盯着屋顶，老者长大了嘴，似乎有些难以呼吸︰“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的，从来就不是我，是祝谕对不对？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想方设法，暴露你姐姐的身份，让她落得个被活活烧死的下场……”
“不要再说了——”女子咬着牙，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其实，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几百年了，从未有过一天的……真心实意。但是，这种利用，我倒是有些心甘情愿呢，呵呵……”老者傻笑的问︰“我是不是很傻？”
“既然你都知道了……”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有些放开了，她冷冷的看着他，浑身颤抖的说着︰“既然你都知道，就应该明白，这几百年里，我每一天只要看到你，就恶心的想吐，每一次，你摸过了我的脸，我都要洗上了几十遍，否则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一定会做噩梦的！”
“你——”听到她如此不加掩饰的回应，老者手背浮起了青筋，狠狠的抓着被褥。
“你或许不知道吧？”女子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笑容︰“我和都长老，早就已经两情相悦了，这么多年来，要不是他……”
“你住口——”老者气的浑身发抖，气喘吁吁的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敢……你、你……”一时间，老者竟然有些难以呼吸了。
那是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般的羞怒，自喻为痴情了几百年，到头来，却换来了这样恶毒的回应。
见他这副样子，女子更是冷笑连连︰“应真，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若说狼心狗肺，你又算什么东西。当年祝谕重用你，提拔你，你又是怎么做的？勾结外人，吃里扒外……若不是那些部落怕姜族崛起，暗中联手定下金池盟约，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呵呵……”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事实上，你连祝谕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灌音——”老者怒吼。
“你不提我的名字，我差点忘了……”女子笑了笑︰“我灌族上下，数千同族，貌似都是死在你的手上，像你这种杀我同族，夺我族内基业的侩子手，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心甘情愿？真以为我是那种不经世事、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能任你施为的小丫头？到真是有些……自以为是呢！”
“你……”老者指着她，浑身颤抖的怒道︰“你这毒妇！———”
“是你教我的，无毒不丈夫嘛！”女子捋了捋头发，笑道︰“虽然我不是大丈夫，但你交给我的精髓，却让我学了个遍，哦，对了，我还在金丹里放了点儿胭脂血，就是当初你放在祝谕食物里的那个，你看，和你相比，我是不是学的很好呢？呵呵——”
“啊——我要杀了你！”老者支撑着手臂，想要从软榻上坐起来，但是挣扎了几次，似乎身子有些灯尽油枯的样子了，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反而一个不慎，右臂撑了个空，一头栽到了地上。
竖起来的发簪硬生生的折断，老者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眸子都变得绯红︰“你这个毒妇——”
见他这副模样，女子脸色发白，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但又想到，这么多年服用掺杂了胭脂血的金丹，身子早已经经灯尽油枯了，一身道法也荒废了大半，现在挣扎起来，不过是强弩之末。
想到这些，女子脸色微微有些泛红，狠狠的盯了老者一眼之后，似乎感到自己被他吓住了，有些拉不开脸面，她恶向胆边生，竟然上前几步，猛地抬起了一条腿，朝着他的脑袋上踹去。
虽然道法不过是皮毛，道行和出类拔萃也沾不上边儿，但这一脚踹在老者头上，仍然将他头破血流。
“老东西——”一边踹着，嘴里一边咒骂，女子瞪大了眸子，似乎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嘭”的一下，老者的头部狠狠的砸在了坚硬的软榻上，鲜血与脑浆飞了出来，溅了女子一脸。
她微微一愣，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待看到那红红白白的事物，顿时变得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
慌忙的从一旁的圆陶里到了些清水，不停的在上脸擦拭着，直到将脸上的东西擦拭干净，女子才厌恶的看了老者一眼。
但这个时候，老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子下面已经形成了一片猩红的血泊了。
女子微微愣了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俯身在老者身上摸了摸。
片刻之后，似乎受到了惊吓，她猛地朝着后面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死、死了……”她浑身有些发抖，牙齿似乎都有些打颤。
一个掌控数十万人口的部族首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侩子手、一个因为服食金丹、已经行将就木的老者……竟然如此简单的死掉了，这一刻，女子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切实际之感。
要知道，她仅仅是觉得他头部的位置实在是太正了些，就情不自禁的踹了他几脚，却未曾想过自己没有用力，这人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挂掉了，吗的，你确定你不是碰瓷儿的？
这一刻，女子的思维差一点突破时空的限制，捕捉到了多维空间的事物信息。
“哐当——”
大门突然被拉开，先前在走廊内的那么男子跑了进来︰“阿音，不好了，一只火焰巨、巨……”他瞪大了眼睛，突然看到了地上的场景︰“这……怎么回事？”
“我……”女子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哪怕先前有过在金丹里掺杂胭脂血的事情，但真的亲手杀了这个人，她还是感觉到有些茫然无措，毕竟，一个掌控数十万人的部族首领，宛如一片区域的土皇帝，这样一个人，被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干掉了，还是会产生一些比较复杂的情绪，而此刻，女子就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所影响，一时间，脑子里都是微微有些发懵的。
“好了……”男子深吸了口气，上前拽住她，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微微沉默了片刻，男子看了那老者尸体一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今天晚上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女子瞪大了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他。
“听到了没有？”男子皱了皱眉，声音更大了一些。
“哦……哦！”女子下意识的点头。
那男子叹了口气，然后上前几步，将宫殿里的幕帘拽了下来，上好的轻纱堆在了地面上，男子举起灯盏，将里面暗黑色的油脂泼到了轻纱之中，燃烧的灯芯落入地面，火焰瞬间窜了几尺高，开始迅速蔓延开。
女子愣愣的看着，直到男子伸手拽她走出这里，才微微回过神来︰“你……你放火？”
“和你没关系。”硬生生的将她拉倒了宫殿外，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外面的看守的那些人，早已经被他支开了。
“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包裹来，男子将东西塞到了她的怀里，然后冷冷的说道︰“顺着北边走，四百多里外，有一个山村，你先到哪里去，然后在找机会离开姜地，记住，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女子攥紧了包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男子笑了笑，笑容略显苦涩︰“有些事情，不是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我留下，总该给一些事情有所交代。”
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神色古怪的盯着他。
男子却仿佛松了口气似得，将包裹用力一推，然后咬了咬牙，大步离开了这里︰“快点走，记住，永远都不要回来——”
那急切的声音回荡在夜风里，隐匿在黑暗里，和远方传来的叫声、混乱声，渐渐的交融在一起。
女子站在那儿，看着对方背影，微微愣了一会儿。
“神经病……”嗤笑的摇了摇头，女子突然转过身，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她并没有按照男子的安排的路线离开，而是朝着南边，飞快的跑了过去，因为在哪个方向，她早就留了一条后路，他人安排的路线，又岂会被她放在眼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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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最近事情多，电脑还老是出毛病，先是换了一个充电器，然后是孩子将电针摔坏了，现在是无法识别网络，根本登不上网，我手机登家里的路由器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电脑就不行，打了电话给我同学，设置了半天也没搞明白，明天还得找他帮我弄弄。至于这几天的更新，只能晚点改回来了。
其实最近一直在做大纲，准备开新书，但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没有静下心来，至于防盗之类的问题，说真的，防盗不是防盗版，而是给我自己一些调节的时间，因为最近写的这些，我都是硬挤出来的，若是不弄防盗章节，时间根本倒不过来，只能等过两天，我将事情处理完，然后改扔幼儿园的扔幼儿园，还扔我长辈那的扔我长辈那，到时候，时间就充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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