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复杂
往日的这个时候，太阳大概已经落下了，暮色笼罩大地，会带起一点点微黄，不过阴雨天气下，延绵的雨水覆盖了视线所能目及的一切，这种黄昏时分的景致，自然是看不到了的。
一条坑坑洼洼的街道上，马车从东面缓缓驶来，微微颠簸的车厢里，楚原撑着下巴，坐在貂皮缝制的褥子上，目光凝视着幕帘上的图案，久久出神。
车厢外的街道上，偶尔有厮杀声传来，奔跑与追逐不断上演，这是城内新成立的裁决司在追捕一些反抗的顽固分子，楚原对这种行为并没有理会，他的车上印有荒古道场的标记，自然没有不开眼的上来找些麻烦。
马车一路行驶，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荷花街上，赶车的男子微微拽住了缰绳，车子停在了百草堂前，那男子低声的招呼了一句，楚原回过神，发出“哦”的一声回应，然后掀开幕帘走了下去。
雨水淅沥沥的下着，如银针的雨点飘了下来，没有打伞，他目光落在百草堂的牌匾上，微微凝视了片刻，才左右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最后迈着步子，从台阶走了上去，进入了百草堂。
“楚大夫回来了？”
刚刚走进百草堂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楚原望了过去，微微的笑了笑︰“虽然我也姓楚，却并不是你口中的楚大夫。”
“呃……”
那男子微微愣了愣，忍不住抓了抓头︰“呵呵——抱歉，这位公子，我……”
楚原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应该是我和他长的，有些相似吧……我叫楚原。”他这样说着，目光看着那男子问道︰“他不在吗？我可是特地来看他的。”
“楚大夫出去了，公子若是无事，不妨在这稍等一会儿？”
“——好。”
楚原笑着点了点头，坐在了一旁，那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坐在那，目光在百草堂内部稍稍打量了一会儿，都是非常简单的摆设，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硬要找一些，大概墙上挂着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算上一个，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眼睛也眯了起来，这里面的模样，大抵上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期间有人给他换了几次茶水，都并不是什么上好成色的茶叶，他端起来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挥手放在桌子上，然后就不再理会了。
就这样，当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的时候，有两道身影终于从长街之上赶了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目光朝着其中的一个男子望了过去，那男子也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他缓缓起身，准备迎上去打个招呼，那男子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人却走到了铜盆前，弯腰洗了洗手，当那男子转身去拿手巾的时候，他注意到铜盆里的清水已经微微泛着红色了。
鲜血！——他瞳孔微微缩了缩，视线再次放到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身上，目光之中，已经稍稍多了一些审视的意味。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了。”那人坐了下来，目光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团空气，这种感觉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一直……打算来见见你，今天凑巧有些机会，就来看看……”
“说重点。”那男子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看着那男子，凝视了片刻，似乎对这种场景有些意外︰“你对我，似乎有些……不友善，如果是因为上一代恩怨的缘故，我想我们之间……”
“你父亲死了。”
那男子突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的实质内容却让他的神色微微的怔了怔。
陨石天降的那个晚上，他父亲和宣武去了南湘别院去探查，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后来城内的形势愈发混乱，阴阳教和荒古道场攻入白云城，就更是没有办法联系到两人了，等局势稍稍平缓了之后，他父亲和宣武两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这些天来，楚家一直派人在查这件事情，但是南湘别院方圆的大片区域都变成了一片废墟，查找这两人也就陷入了僵局。
事实上，这两个人遭遇不测的可能性很多人都是有准备的，毕竟最近惹出了那么厉害的一个对头，况且楚家死在对方手里的人也是不少的，对方去过南湘别院，两人侥幸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最近经常被噩梦惊醒，心里面大抵上也是有了这种预感的，不过，当这个消息被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之后，他整个人还是站在那呆住了片刻，只是，接下来，他那个兄长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业火。
“如果没有你，你父亲大概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什么？我、我？”他稍稍愣了愣，眼睛放大，血液开始沸腾，全身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声音随之传出︰“楚轩，你、你含血喷人——”
“嘭”的一声，身旁的桌子被一掌拍碎，他站了起来，瞪着楚轩，大口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着。
名叫楚轩的男子也在看着他，对他这种略显激动的情绪无动于衷︰“你祖母死的时候，求了我一件事情……”对方走了过来，伴随着脚步的临近，仿佛像一片黑云压迫下来，两人鼻尖快要挨在了一起的时候，那种几乎源于灵魂的颤栗，让他的呼吸都微微有些凝滞。
“……她让我放过你，她说……上一辈的恩怨，不该波及到你的身上。”
“祖母……”他张了张嘴，目光稍稍有些模糊，脑海的记忆里，也一下子变得混乱了起来。
“所以，我没有找过你麻烦，不过，你似乎很会给我找麻烦？”
“我……给你……找麻烦？”他眨了眨眼睛，目光盯着对方。
“你父亲……性格上虽然一无是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却还是很疼你的……”名叫楚轩的男子笑了笑，微微低下头，伸手帮他整理下了衣袍︰“最近你们楚家惹到的那个对头很厉害，他大概也是没有办法了，别人他或许不会理会，但是你却是他儿子啊……然后，他身边有一只蠢猪大概认出了我，你父亲听了之后，自己跑去送人头，想逼我出手干掉那个人……”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微微凝视着︰“你知不知道，他这样做了，会让我很为难的……”
“呐……”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个和他一起回来的男子扔过来一个包裹︰“我找到这个蠢猪的时候，还是有一口气的，不过，“猪猡营”里面逃出来的人，不死……也没有用处了……”
似乎没有消化对方塞进来的一些信息，楚原茫然的看了一眼地上打开的包裹，眼睛徒然睁大︰“宣、宣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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