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生死相博
倒斗有两怕,一怕鬼哭,二怕尸笑。
尸笑顾名思义,就是尸体脸上露出一缕古怪的笑容,为何说它古怪,一看便知,那是活人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的弧度。
尸笑其实并不多见,要出现的话也一般是在刚去世不久的尸体上,那时候身体还柔软,脸上的肌肉未完全僵硬。
我只有小时见过一次,那年才七八岁,有一个远房亲戚去世,爷爷带我吃丧宴,从中午到晚上,夜里在那休息。
农村这边要是头天夜里去世,那就在屋里停上两天三夜,要是白天去世就停上三天两夜。
有些老人为了不给子孙后代添麻烦,硬撑一口气从夜里捱到第二天,好让他们去找人帮忙。
夏天就先放在冰棺里,防止腐坏,出殡时才抬出来,冬天直接殓入木棺停在客厅。
夜里大人守灵,小孩早早睡觉,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堂屋里没亮灯,停着一口黑漆素棺,桌上点了两根大白蜡烛,灯影摇晃,凄白的墙壁一闪一闪,中间立着一张遗像,那双眼睛好像总在看着谁,地上放几叠黄纸和一个火盆。
大人在东厢房打牌,我出去尿尿,院子里挂着白幡,花圈靠墙壁摆放,回来时或许是脑子抽了,见到棺材盖没封,就想去看看里面的人是否和照片一样。
棺材放在几根长凳上,我就搬了个椅子站上去,垫着脚扒着边缘往里看,棺里的人穿着褐色唐装棉马褂寿衣,上面有龙、云、花卉纹饰,头下是黑布枕,脚穿藏青色布鞋,两手平放,上面满是皱纹和斑点,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那里面是死去的不再流动的血,像这天气一样冷。
双目紧闭,脸上涂着白粉,仿佛唱戏的,那眉毛像一根一根画上去的,左眉上方还有颗痣,里面躺的不是真人倒像个假的,手边还放了一个老式收音机。
就在我准备下去的那一刻,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瞬间将烛火卷灭,而在火光将灭的一刹那,我看见原本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眼睛微微要睁开,整个房间顿时无比阴森恐怖,鬼影重重。
我即使再什么都不懂,也吓破了胆,一下子哭出声,大人们闻讯而来,有人开了灯,爷爷赶紧将我抱下,往里面一看,“糟了是笑面尸,不能再停棺,明天太阳一出来必须烧掉。”
在我们那里,大部分还是土葬,年纪越大的人越是重视入土为安,但我爷爷说笑面尸土葬必定遗祸后人,家中不得安宁,必须尽早火化。
他威信比较高,而且懂这些,所以就没人反对。
可我就苦了,连做几日噩梦,一闭上眼就看到那张泛着诡异笑容的脸,然后惊醒,我很怀疑是不是他跟回来了,最后还是爷爷找懂行的人过来,才转好,至于怎么处理的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女尸两只手从衣袖伸出,扒上石壁,鹿皮手套不知被扔到哪里,指甲迎风而长,原本如羊脂白玉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黑斑,想必是从秦岭冰杉出来再也饶不过岁月,锦澜殓袍在空气的氧化下暗淡无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扭了进来,花树金步摇冠在空中明晃晃一片,绿的、黄的,头朝下,锋锐的指尖嵌入石壁缝隙,整个人就像四脚大蜘蛛,气势汹汹,奔了过来。
我吓得肝胆欲裂,这摆明了要和我玩命,哪敢让她靠近,飞也似地向下逃去,恨不得一松手人就到地上,她速度却比我更快,人还未至,一阵阴风就先吹来,脖子上的汗毛顿时竖起,咯咯的声音响在耳后。
在一阵强光手电的乱照和下面的惊呼声中,一个冰冷的手臂终于搭上我的肩膀,这时哪敢回头,直直地下滑两米,她却如跗骨之蛆,刀一般的指甲瞬间插进肉里,疼得我大叫。
这样直上直下肯定不行,我急中生智,抓紧绳子向另一边荡去,肩膀上立刻带出几道血痕。
她见我逃开,一点不肯放松,双脚踩过墙壁,仰着身飞扑而来,而我随着绳子又往回摆,在空中照面的一刹那,她伸手恰好拽住了我的脚,我乘势用力一蹬,鞋子就随她而去。
她翻了个身两只手扒上另一面墙壁,向下滑了几米,止住坠势。
我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既没力气向上,她又在下面虎视眈眈,真是到了人生最危险的境地,要么掉下去摔死,要么被她掐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这是我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死亡的压迫,如此之近,仿佛这条命唾手可得,全身都忍不住颤抖,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想活着,以前说什么生死置之度外,以命换命都是假的,我还没正儿八经喜欢过谁,所以不能死,双手紧紧抓住绳子。
这粽子谨慎许多,慢慢向上爬,沿着墙壁绕了过来,我看她青黑色的脸直犯恶心,现在已经不准备再向下滑,背靠着后面,原地养精蓄锐,见她缓缓靠上,手脚紧绷,摆出一副随时捕猎的姿态。
我不能再让她蓄势下去,决定先发制人,拉着绳子,用力蹬过墙壁,荡过去便是一记扫腿,想踢她的头,结果她往旁边一偏,头上戴的十二枝花树金步摇冠被打落,掉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绝世珍宝啊,我的心都在滴血。
原本挽好的云鬓此刻全部解散开来披在身后,乌青的脸上又惊又怒,怪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扑而来,我抓住机会两条腿用力绞住她的上半身,反手抄出背包侧袋的黑驴蹄子,一把塞进她咬过来的嘴里。
她像定住一般,伏在墙上动也不动,我用手擦掉额头的汗,心想还是老祖宗留下的法子好用。
我准备继续下去放这粽子一马,她头一偏竟将黑驴蹄子吐了出来。
不知道是网购买到了假货,还是千年的女尸黑驴蹄子根本镇不住,她还想欺上身来,这还了得,我双脚并拢,对准她头就是一踩,她往下滑,我就紧跟着往下滑,根本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继续踩下去,十多米后她终于坚持不住,从墙上脱落,一头栽下,摔了个必死无疑。
我这才放下心,慢慢向下滑去,快到地面时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他们赶紧过来把我接下,我就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看到关山冷又过去给女尸补了几刀。
然后回过身来说:“你还真是个狠人,我们在下面看到那粽子趴在洞口,就给你提示,结果你好像听不见,不过你俩在空中过招,来来往往真精彩,电影都拍不出这样的,我还怕你掉下来准备接着呢,结果你倒把她给蹬下来,这以后出去可有的吹了,踹死千年粽子第一人。”
我累到不想说话,就懒得理他,刚才在上面全神贯注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现在整个肩膀就像火烧一般。
崔鹿鸣把我受伤地方的衣服直接撕开,露出几道爪痕,袁学姐让我侧过身,先用清水把伤口上的污血冲干净,接着拿出一把匕首,用火烤红。
我颤声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你伤口处已经发黑。”她又拿了一个卷好的棉纱塞到我嘴里,“现在要把这一块刮掉,你忍着点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匕首就欺上身,虽然她运刀如飞,剧烈的痛感还是如潮水一般袭来,只能拼命咬着嘴里的东西,脸上汗如雨下,青筋暴起,肌肉本能地收缩着。
不一会她就把伤口处的腐肉刮了个干净,拿消毒棉蘸着碘酒来回涂擦,再用绷带包扎一圈。
苟三说:“这被粽子抓了不会变成僵尸吧。”
气得我差点跳起来,把棉纱吐出来骂道:“你他妈的僵尸片看多了,你变我都不会变。”
“怎么到我下去,她就尸变了呢。”我感觉自己有点倒霉。
关山冷摸着下巴,陷入思索,小声嘀咕:“难道是因为我把她手套顺走了?”
“你说什么?”我指着他,“你给我说清楚。”
他见我生气,一脸委屈,“我当时觉得女粽子戴的鹿皮手套真好看,就把它取下来欣赏,这怎么就那么好看呢,看着看着我就忘记把它放回去。”说着从背包里拿出那副手套,“没想到她气性这么大追了下来。”
我听他这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您老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是准备拿回家天天欣赏?差点把我害死了知道吗?都说了贴身的东西不能拿。”
“好了别生气,我把这手套送你了。”说完没经我同意,就直接塞进我背包里,“下面你们说拿什么我就拿什么,绝不自作主张,一定听指挥,紧跟群众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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