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醋味
“左倾颜。”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左倾颜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听到一声轻唤。
她猛地坐直身子,撩开幔帐,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去。
衣白如雪的清洌身影坐在圆桌前,手肘支腮,似笑非笑瞅着自己。
心中怦然,似乎跳得快了些。
“你怎么又来了?”
“又?”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掠过一抹危险。
敏锐地感觉到音调中的不悦,她脑袋往幔帐里缩了缩,“我的意思是,祖父的侍卫没再拦着你了?”
“嗯哼。”祁烬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不答反问,“叶轻今日去医馆找你了?”
似有一股酸味蔓进了幔帐之中。
她唇角半勾,嗯了一声。
祁烬声沉如水,“我在枢密院没日没夜忙得不可开交,你倒是清闲,还有空见那些无关紧要的前病患。”
瞧他患得患失的模样,她心里却是愉悦起来。
仿佛盛夏的夜也没那么闷热难耐了。
左倾颜笑着,慢斯条理从枕头下拿出两大叠信笺,从幔帐中间的细缝递了出去。
“他找我,自是有不能假手于人的大事。”
祁烬敛眉接过。
借着烛火看完之后,连他也忍不住满目深沉。
叶轻竟愿意为她做这些……
若是事败,武义候府无疑是要受牵连的。
想起当日城南长街马蹄下的救命之恩,祁烬黑眸危险地眯起。
他对她,倒是豁得出去。
见帐中屈腿坐着的女子沉默不语,他开口道,“你若是困了可以在里面躺着,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自从得了她的回应,两日不见都觉得浑身难受,天气一热,更恨不得泡进冷水里清醒清醒。
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左倾颜噗呲一笑,正想从下榻。
可刚掀开薄被,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单薄的粉色里衣,脸上顿时飞来两抹红霞。
好在屋里暗,他也看不出什么。
她若无其事撩开幔帐下榻,趿着鞋子朝衣柜走去。
殊不知,这身薄凉的粉色里衣,在暗夜里更添几分媚色。
祁烬猝不及防一瞥,只觉热血一股脑涌上天灵盖。
祁烬猛地扭过头,可是鼻间一抹的温热,还是狼狈地冲出来。
“你怎么了?”
见他面色微变,顾不得拿衣服,疾步绕过圆桌走向他,还将烛台移近了些。
摇曳的烛火下,他鼻下一抹诡异的暗红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你……”
身为医者,她瞬间明白他的闪避所为何事,俏脸猛地炸红,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又似想起什么,趿着鞋子跌跌撞撞地朝衣柜走去。
昏暗中,膝盖不经意磕到圆凳。
“嘶——”
瞬间疼得她泪花直冒,身子一个踉跄,却跌进身后灼热似火的怀抱。
“慌什么?”他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低沉和暧昧的沙哑。
耳际浮起熟悉的颤栗,左倾颜感觉得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身子僵直一动不动,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怦然狂撞的声响。
“放心,我不会胡来。”似是察觉到她的胆怯,他轻声安抚着开口。
得了承诺,左倾颜慌乱绷紧的身子微松,心跳也平缓了些。
祁烬见状,顿时就觉得有些内疚。
“怪我不好,之前孟浪了些,把你吓着了。”
这话从霸道的他嘴里说出来,左倾颜十分诧异,转过头隔着幽暗的烛火凝着他。
他抬起手掌,覆住那双如星的眸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得住心底疯狂涌动的旖旎情欲,哑着声轻道,“之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心意。”
“以后,你若觉得不喜欢,就告诉我,我定不会勉强你。”
她心中动容,忍不住扒下那只灼烫的手掌。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犹如深邃的夜空,让人一眼望不穿,可就是这样的目光里,隐藏着对她温柔深沉的恋慕,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让她沉溺其中,不愿意出来。
脑子一热,她大胆抬手圈住他脖子,凑近轻啄了他的眉心一下。
如羽毛扫过,又酥又痒。
祁烬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不来是辗转反侧的难受,来了,却是烈火烹油的煎熬。
他气息不稳,揽在腰上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力,怀中又香又软的人贴得更紧了,那轻薄的里衣根本掩不住诱人的曲线。
垂下眼睑,他克制着力道,轻轻触碰她柔软的红唇,带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生怕再次吓着她。
这次,左倾颜没有躲开。
鸦羽似的长睫轻眨,在他柔情似水的眼神里,微微阖上眼眸,留下淡淡青影。
烛火明明灭灭,映照出两个相拥暧昧的身影。
原来两心相许的感觉,如此美好。
……
夜半时分的恒园外院只有夏蝉虫鸣。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站在两棵长寿海棠树下,手里提着铲子,快速将石凳边上的土掘开。
很快他动作突然一顿。
夏雨沾湿的黑泥之下,不到半米深处,一个小铁盒依稀露出半个角。
男人眯起眼睛,将脏兮兮的盒子整个拿出来,打开一看。
里面一叠熟悉的信件安然躺在盒子里。
月色下狠狠松了一口气的男人,正是袁成宇。
今天早上遇见左倾颜,他还以为她发现了海棠树的秘密。
原来,是他多虑了。
四下张望,周遭静寂一片,偶尔几声蝉鸣,丝毫不影响他重新将盒子埋回去的决心。
将东西埋好,他盯着恢复如初的黑泥地,又看了看渐亮的天色,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左郝岩习武的时间,他索性就攀上海棠树闭目养神。
嗅着手掌心清晰的泥土味,这整整一日的惶恐不安,总算悄然褪去。
殊不知,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从屋檐上消失,直奔慕青苑而去。
……
开阳见到左倾颜的时候,她与自家主子并坐在圆桌前,如一对璧人。
他将一张浅显的图纸交给左倾颜,“左大小姐,这是那人藏铁盒的位置,属下都画出来了。就在两棵海棠树的正中间。”
“有劳了。”她接过图纸浅浅一笑。
祁烬扫了一眼道,“你这招打草惊蛇用得甚妙。”
开阳闻言接过话头,“不过那人一直在海棠树上守着,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拿到东西,几乎是不可能。”
恒园的院子地势平坦,除了那两棵海棠树,可遮掩的地方并不多。
而且,袁成宇警觉性极高,他定还收买了恒园的奴仆,若有有生面孔靠近,定会被他察觉。
祁烬看向左倾颜,“明日林家就要送聘了,若真如你猜测的那般,你打算怎么办?”
左倾颜面色从容朝他轻笑,故作神秘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前几日,她将前世林家利用送聘礼栽赃定国侯府的事简单地提了几句,推说是梦中景象,没想到祁烬竟很快就接受了,还说他也曾做过类似的梦。
但他的梦很短暂,只有隐隐几个画面。
祁烬宠溺一笑,也没有多问,“这些时日林家和殷氏看起来乖觉,但还是要小心提防。”
“嗯,他们越是安静,就越是有鬼。”
林诩风的狠毒,她可是领教过许多次了。
祁烬想了想道,“不如就把开阳留在慕青苑,待此事了,再让他回王府吧。”
“阳护卫若是愿意,自然是好。”
开阳忙道,“蒙大小姐看得起,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起来他这条命多亏了大小姐才捡回来的,自从养好伤,他就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恩人。
祁烬朝他扬起下颌,“趁天还没亮,回府收拾细软吧。”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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