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敕令如山

巴图尔坦第二日庄严的宣布了释放海拉苏部落中所有奴隶侍从的敕令。上到老族人，下至底层奴隶，无一不震惊。

贵族震惊的是，他，一个商户之子偷盗了海拉苏汗王之位的入赘之人，怎么就敢？！

奴隶震惊的是，自己这自由到底是不是虚无缥缈的，毕竟海那赫就在近处，知道海那赫自由之子失败之事的奴隶也不再少数。

就在人心攒动的这个时刻，探子的信函一封一封的雪花般的额飞进了巴图尔坦的帐篷，落在了他的案台之上。

孛儿只斤部落所有奴隶释放完毕。

夏那日拒绝接受敕令，并未全部释放，但每个贵族家中都释放了四个自由之子。

克烈部探子已散播消息。

乞颜部探子已散播消息。

满楚古德新族长将族中所有自由民残忍杀害。

热奴吩咐这些书函边送进巴图尔坦的案前时，有侍从专门传唱。族中之人见信使从四面八方飞来，族中的人越发的躁动起来。

三日时光，日日度日如年。

大长老蒙克是伺候了宝力道幸存下来的，年事已高的他失去了侍从和奴隶的伺候，只能由儿子媳妇们伺候在跟前，儿子媳妇们本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这样突然实打实的做起事来，虽然幸存尊敬，可也力不从心，不是儿子弄撒了水，就是媳妇弄翻了粥，儿子们郁闷，媳妇们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委屈哭作一团，整个帐篷被弄得乌烟瘴气。

蒙克此时想，竟然临死了还能见着巴图尔坦可汗出这么一出，还真是算得上不枉此生了。这巴图尔坦当初娶乌莹公主的时候，他就是反对的额，总觉得这人眉眼之间虽然时有抱负的，只怕是抱负太大，不是海拉苏能承受得起的，可是可汗还是很欣赏他，果然巴图尔坦也办了些实在事。就在大家都心悦诚服的接受了这个入赘海拉苏的额驸时，大长老就断言，这个人一定会让宝力道吃大亏。不多久，蔑儿乞德灭族了，孛儿只斤换了可汗了又换了可汗，宝力道可汗的长子阿勒坦和次子图卡铁钼尔都死了，就只剩下一个格格生的乃颜。大长老便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随便说话，当初入赘的小狼崽已经长大了，强壮了，海拉苏眼看就要没落的。

就在这时，乌莹公主有了噶尔迪，巴图尔坦沉默的时候，蒙克私下问了族中老部族，他们都愿意支持噶尔迪，甚至愿意提前让巴图尔坦退位，只差一个完美的契机。他们忍了那样就，不在乎多等几年，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等啊等啊，等到乃颜也死了，军师杜尔伯特也死了，乌莹公主也死了，连结盟联姻的水灵公主也死了，巴图尔坦一直都是杀伐果决，毫无纰漏，部落在他的带领下也是蒸蒸日上，连百年的部落孛儿只斤也俯首称臣了，老部族们甚至觉得，这一生只怕是看不到巴图尔坦落下来了。

那期待的火种一点点的熄灭，就将将还剩下一点儿火星子的时候，巴图尔坦竟然释放了族中所有的奴隶和侍从，没有了奴隶和侍从，就凭部族的几个儿子，能干的成什么？眼下儿子媳妇们的吵闹就说明了一切。

蒙克无力的开口：“好了，别吵了。”

蒙克一生的骄傲有两个，其一就是自己是海拉苏的大长老德高望重，其二就是自己有是个儿子，都是品行端正文武双全的好孩子。为了不委屈他们任意一个，名字也起的相似，老大叫马西巴雅尔（大喜），老二叫明安巴雅尔（千喜），老三叫图门巴雅尔（万喜），老幺叫布仁巴雅尔（全喜），族中还有长老笑话过他，一家人是四喜，大四喜。平时这四喜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欢喜，可如今失去了仆人伺候，亲自劳作的四喜简直就是四悲，左也悲右也悲，前也悲后也悲。

蒙克还没有继续说，马西巴雅尔就跳起来了：“阿爸，巴图尔坦可汗欺人太甚了，这样叫我们怎么活？”

蒙克吹胡子瞪眼的吼叫道：“他还是仁德的，没有没收你的财帛，你可以用财帛去请自由民回来伺候你！”

蒙克当然知道花钱能办到的事情就不是个事情，自然现在族中有很多长老贵族如同他面临着一样的窘境，即使花钱也无法请到足够的自由民维持以前一样的生活，甚至有些恣意的贵族的帐篷已经是空空如也，没有人愿意伺候他们。

这虽然跟平时做人有很大的牵扯，可如果不是巴图尔坦废除了奴隶制度，族中的贵族和长老们过的定然不会如此凄惨。

明安巴雅尔也跟随阿哈马西巴雅尔说道：“阿爸，我们真的要这样坐以待毙吗？为什么要在海拉苏做这样可怕的事情，若是宝力道可汗还在，定然是不会允许这样伤害贵族们的事情发生的！”

图门巴雅尔和布仁巴雅尔认同的点头，期待着蒙克的回答。

“自然，并不是一日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可不能想海那赫那样，赶跑了狼群，引来了老虎。”蒙克的眼中闪着精光：“替我穿衣，我要去找海拉苏最后的希望。”

四个儿子不敢多话，只帮助颤巍巍的父亲穿好了衣裳，又扶着他走出了帐篷。

蒙克出了帐篷后，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声，从以前贵族们居住的帐篷里传出来，还有欢呼声，笑声从自由民的聚集地传来。他摆摆手示意儿子们都回去：“族中乱，马西巴雅尔，你随我来，其他都回去，待在里头，小心被自由民报复了。”蒙克对着守卫着自己帐篷的武士点了点头，笑了笑。

巴图尔坦并不是傻瓜，知道很多努力对自己的主人除了畏惧还有仇恨，一旦获得了自由，很难说不会发生暴动，海那赫就是这样失败的，虽然解除了所有努力和侍从的劳役，可他还有军队，还有武士，用这些力量，保护着族中脆弱的贵族和长老们的安危。

武士中有不少敬佩巴图尔坦，也有不少是奴隶中立功后转来的，他们信服巴图尔坦的决定，尤其是这一次，让不少卑微的人们看到了平等的希望，他们也愿意倾尽全力来为巴图尔坦这个决定奋斗，最好是真的让它成为现实。

蒙克便在门口武士的眼中看见了两个字，信念。

他怀着深深的担忧来到了噶尔迪的帐篷里，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噶尔迪被围在中间，正在安抚着老族人的不满。

突然有人惊呼道“大长老来了！”

众人停止了各自的讨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满怀希望的看着蒙克，蒙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噶尔迪的面前，这短短的几步路，蒙克走的极其艰难，甚是是痛苦。

“噶尔迪。”蒙克在众人热切期待的眼神中开了口：“你对你父汗的这个敕令有何看法？”

因为巴图尔坦早就对自己说过，关键的时刻，不可以为了护着自己，一定要听从大多数可以拥护他之人的意见，此时，便违心的说道：“大长老说的是关于自由之子的敕令吧，我确实是不太赞同的。”

四周的人听了噶尔迪的这句话，心中大喜，一种想让噶尔迪代替巴图尔坦上位的想法急速的在人群中间传递开。

大家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可是偶尔一个惊呼也足够让噶尔迪明白眼下的形式，父汗，危险了。

蒙克眼中闪现出不信任的神色：“噶尔迪王子自小便是乌莹公主手把手教大的，她那样的爱重可汗，怎么会让王子您不赞同可汗的敕令呢？”

蒙克的疑惑，也是众人的疑惑。

噶尔迪见蒙克提到了母亲，便自嘲道：“我父汗待母后如何，诸位长老叔伯，难道没有个数吗？”提到乌莹，噶尔迪黯然神伤的样子让周围本有犹豫的众人，再次坚定了相信这位年轻的王子。

蒙克叹了叹气：“确实乌莹公主苦命，所托非人。可噶尔迪王子却是流淌着宝力道可汗血液的孩子，也是不输的。如今我有一个请求。”

蒙克郑重其事的跪了下来：“我恳请噶尔迪王子继承海拉苏可汗之位，拨乱反正，让这荒唐的敕令终止吧。”

四周的人都是这么同样的一句话就跪下了。

看着跪倒了一遍的噶尔迪，心中感慨，父汗真是料事如神，竟然早就告诉了自己会有这样的事情，也告诉了自己如何去选择，这样想来，噶尔迪不得不重新掂量这个自由之子的敕令到底又有多么的重要。

不管如何，安抚众臣确实是要紧的。

噶尔迪亲自扶起来蒙克，义正言辞的说道：“蒙克大长老，我不可以继承汗王之位，我敬重我的父汗，我不会去伤害他的。可是你们放心我今日会前去吧大家的事情再恳求父汗考略，收回成命。”

蒙克其实早就想过了，如果噶尔迪是个贪恋权势为了一己私欲而连生父的性命安慰都不顾，那噶尔迪也不是可托付海拉苏之人，他定然还会去找别的宗族嫡子。如今噶尔迪的话有情有义，倒是叫他放心多了。

孝顺的人，一定会是好的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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