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谢清芷的改变
沈冬素同意了,这夏粮一收,基建的事情安排下去,她的肚子很快就要大起来。
她本人肯定是不能去现场指导的,全当提前休产假,去基地那里帮大哥,一起兴建海港。
不过甲四出发去各州城招收新兵去了,预计要十天回来。月见提出要建一支女兵医护队,沈冬素自然是支持的。
同样给她十天时间去征招女兵,到时候甲四的新兵和月见的女兵,一起去基地新兵营训练。
庞先生为了让她安心养胎,虽然自己在忙着建万书阁。
还是把城中大半政务都接了过去,让官员尽可能地自己解决问题,不要打扰王妃。
当然,若是传回凌王远征战况的情报,庞先生是一刻也不耽误,立即送来给沈冬素。
另外因凌王远征带来的变化,如因凌王远征前将幽州附近的鞑子部落,或消灭或驱逐。
如今幽州俨然成了北方的一块净土,加上与异族生意往来频繁,如今有更多的异族,从更遥远的北方来到幽州做生意。
当每月逢五开通的对外商贸街上,出现新罗的棉花、牛黄、麝香、人参时。
幽州人才意识到,和平带来的商事繁荣。因为中原来幽州的商队,只有姜家一支。
姜家商队乐疯了,这些异族人不懂大夏的行情,那些珍贵的草材,出价极低。
甚至愿意以物易物,他们很容易用低价购买到一些高级药材,待回到长安,个个都能售出天价。
异族人不懂,但一些聪明的幽州百姓懂啊,他们也向异族人收购,然后转手高价卖给姜氏商行。
还有跟异族人合作,去漠北的山林挖草药的队伍。
而济州这些周边大城,听闻之后,也悄悄派人来幽州收购,想从姜家口里夺食。
一时城中既热闹,又频繁发生商业纠纷。庞先生对别的行业了如指掌,就是对商业上的事,不太熟悉。
依他的性子,真到了失控的地步,他肯定是一刀切,再次禁止和异族通商。
毕竟凌王远征之时,幽州要以稳为主。以农耕和练兵为重,与异族商事往来太过频繁,极有可能引来外敌探子。
所以哪怕是这十天,冬素也没闲着,赶紧召集官员,制定幽州商律。
在她看来,大夏商律太过笼统也太过简单,根本不适合现在幽州的情况。
并且后面海商发达是注定的,不如提前把商律定好,不给那些精明商人钻空子的机会。
十天当然写不出一本商律,冬素只根据后世的商律,制定出架构,然后让官吏去填充。
同时先发布基础版,先执行起来。既要保证幽州商业繁荣,又不能发生混乱。
与此同时,回家借书的贵女们陆续回城。不出冬素所料,从家族内部借到孤本书籍的压根没有。
多是从书肆购买一批书籍交差,或是从家族外部大书房,拿一些不重要的书籍。
单是书籍的事,还不至于让她们沮丧或消沉。因为王妃说了,只要带回书,就算完成任务。
沈冬素派贵女回家取书的表面目的,是要拿到士族收藏的书籍,但真实目地是,把凌王妃要建万书阁的事宣传出去。
如今这些贵女带回了书,且士族并没有想法子阻止她建万书阁。
只是嗤笑她不自量力,或者完全漠视幽州建书阁之事,那她的目地就达到了。
贵女们带回了书籍,却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意,都是沮丧、忧伤、失落和迷惘。
月见很奇怪:“怎么地,放她们一个长假回家玩,还不开心啊!”
沈冬素笑问:“你想放假吗?”
月见摇头:“我又无家可回,我最开心的事,就是陪在王妃身边。”
她说的很真诚,沈冬素有些感动,在她心中,月见何尝不是她的亲人!
“你既好奇,可以去问一问她们啊。”
月见疑惑:“为什么王妃都不用问,好像已经知道原因了?”
沈冬素笑而不答,能是为什么呢?自然是她们的改变,被家族视为异类,她们的想法,被视为离经叛道。
而她们也在古板迂腐的家族,和幽州自由的风气之间,产生怀疑和迷惘。
每一个年轻人必经的过程,只有时间和选择会给她们答案,别人是帮不了她们的。
月见选了稍微相熟的谢清芷,这姑娘回家前信心满满,要在济州开奶茶点心铺子,回来之后,却意志消沉,再也没提过。
记得她临走前,还很有干劲地跟牧民预定奶牛,跟基地那边预定石花菜,说是茶叶不用买,她家有好茶,回家取就是。
这都回来两天了,早上早操麻木地跟着练,白天的工作沉默不语,甚至连吃饭都像任务一样。
记得之前这小姑娘挺爱笑的啊!
月见既像老师,又像温柔的大姐姐一样,上前询问谢清芷:
“喂,你的奶茶店不开了吗?”
呃,你对老师和温柔的大姐姐,是有什么误解吗?
谢清芷抬头看一眼月见,然后,很没骨气地嚎啕大哭。
哭的月见手足无措,才想离她远点,省得别人以为是自己欺负她,没想到谢清芷手脚更快,竟然跑过来抱住了月见。
连王妃哭月见都不会安慰,更别说旁人了。她除了递手帕,就不会干别的。
好在谢清芷很快就哭完了,痛哭一场之后,心情好像还复不少,能正常沟通了。
“开不成了。”
“为什么?”
“家人不同意。”
谢清芷低声说着事情经过,家人何止是不同意,甚至视她为耻!堂堂士族贵女,竟然想效商贾行事。
去集市上开铺子,简直是离经叛道!
应该说从谢清芷这次回家,进家门那一刻,她就觉受家人的不同。
看到她坐着马车没戴帷帽,教养嬷嬷便上前一通教诲,这一路多少人看到姑娘的面貌,太失礼了!
待听到她说起在幽州的生活,竟然要去军营救治士兵,姐妹们立即目露嫌弃。
直接带着恶心的语气问:“那你岂不是见过很多外男?”
母亲当场呵斥,不准她再说在幽州干的这些下作事。
是的,母亲称为下作事。
明明是他们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凌王,明明是他们让自己听凌王的吩咐,自己听了,却被称为是下作事。
她可是非常努力,才通过考核,取得去伤兵营当医护的资格。
她是非常自豪地跟家人分享,希望能得到他们一句称赞,哪怕是说一句‘受苦了,真不容易’,她也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值了。
可她得到的是,姐妹们的孤立,哥嫂直接不让侄子侄女接触她。好像她有传染病似的。
母亲说她干的是下作事,父亲除了会说,让她讨好凌王,不要给家族招来祸事,便没别的了。
当她小心提起,王妃要她回来取书,父亲直接骂,凌王妃那个农女不懂大家规矩,她也不懂吗?
家族的藏书岂能给外人?王家的姑娘这次就没回家,你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谢清芷回家前,幻想的一切美好,被家人用语言和态度,像拿着一柄柄锤子一样,一点点敲成碎片。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哭问母亲,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回家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
母亲冷漠地道,你应该清楚的,从你被送给凌王那一刻起,就不应该再回来的。
她突然想到曾经听到下人谈论的一件事,一个农户因天灾人祸,全家快要饿死了。
把家中长女卖到了青楼,靠着长女在青楼挣的钱,家人活了下来。
可长女在青楼被折磨的生了病,被抛弃之后,却没得到家人的善待。
而是骂她不知羞耻,丢人现眼,死了也是自找的。
长女孤独地死在一个破旧的尼姑庵。
而下人讨论这件事的原因,是庆幸自己被父母卖到谢府为奴,而不是被卖到青楼。
那时谢清芷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家族最受尊敬的大小姐。
她完全想象不到被卖到青楼的长姐,和卖到谢家的婢女,以前她,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们生来就有云泥之别,但此刻,她只觉得好悲伤好悲伤,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同样被父母家族卖了,却又遭到嫌弃。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她幻想的回济州开奶茶店,不时能回家和家人团聚,又能完成王妃的任务。
现在都成了幻影,她以后,再也回不了家了。
月见听她轻声说完,依旧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甚至觉得不需要安慰。
谁的一生是平坦顺遂的?连王妃都难成这样,你的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她又不想看到谢清芷一直这般消沉,自己好歹训练了她们那么久,早上还喊她师傅呢,怎么能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一把拉起谢清芷:“走,跟我去见王妃。”
谢清芷又惊讶又觉得不好意思,想想临走时她跟王妃说的那些大话,哪里还有脸见王妃!
可她也挣脱不了月见有力的手,很快被拉到月亮门,刚好王妃正在喝下午茶。
喝的是香芋奶茶,吃的是红豆蛋糕卷。
以前冬素也喝下午茶,但吃喝都很随意,厨房上什么吃什么。
自从怀孕之后,口味有了变化,喜欢上吃甜食了。
她觉得是被凌墨萧传染的,别人看不出来,咱们的凌王殿下可是个甜食控呢!
见谢清芷过来,她笑着让婢女下上两份茶点,谢清芷开始有些拘谨,到底没抵住奶茶香气的诱惑。
喝完一杯香芋奶,吃完一块蛋糕卷,小姑娘的泪水又在眼泪中打转转。
在家里没感受到的温暖,却在王妃这里感受到了。
沈冬素问她哭什么,月见没好气地说:“就是她家人不让她开奶茶店,委屈哭了。”
谢清芷:……
原来我那快要破碎的心,在你看来,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啊!
沈冬素轻笑道:“说起来你现在算是本王妃的人,家人不支持无妨,我支持你。”
谢清芷眼睛一亮,但很快黯淡下去:“他们让我,无事不要再回家。”
沈冬素眉一挑,呵,这是把女儿送出去,就要断绝关系啊!
不,若是有好处送上门,他们自然笑着收下。
若是王府铁骑踏到他家门口,他还会怕女儿不会提前通报消息。
但若回家要些东西,哪怕只是几本书,也会骂女儿,无事不要回家。
士族嘛,这做事风格,能理解。
沈冬素道:“只是开店,你可以住在店里,不用回家。”
“还是说,你离不开家,离不开家人?一定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谢清芷沉默了,家人对她的态度变化太快,她还接受不了。
沈冬素也能理解,一般女子和家人疏远,多是婚后,或因姑嫂关系不和,或因婆家和娘家利益冲突,或因远嫁,等等原因。
彻底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娘家成了普通的亲戚关系。
但谢清芷没经历这些,在她看来,自己是代家族受过,来幽州吃苦受累。
离家时间也不长,正是对家人最思念的时候,可一回家,迎来的不是一盆冷水,而是一盆冰水,彻底冰透了她的心。
沈冬素轻叹一声:“从你被家族送到幽州的那一天起,你的人生,便跟家族割裂了。”
“以后你要做什么,你的婚嫁,都由你自己掌控。你好好想想吧,决定之后再跟我说。”
谢清芷看向她:“我真的,能做主吗?”
沈冬素点头道:“我现在是我的人,我说你能做主,你就能做主!”
谢清芷沉思片刻后道:“其实我根本不懂做生意,我想回家跟父亲借几个管事的。”
“但现在,只能由我自己从头学,王妃,我想先学经商,再开铺子。”
沈冬素赞许地点点头:“好,那你去基地落雪那里做事吧!她负责海商贸易,学经商最合适。”
谢清芷走后,沈冬素没有召见别的姑娘,而是把这个重任交给月见。
“估计旁人跟谢姑娘的情况差不多,你代我去安慰一下。”
月见觉得这个任务太难了,且她根本不会像王妃那样温柔地说话。
王妃的话语好像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听的心里暖暖的。而什么话由她一说,就变得硬梆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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