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皇宫幽深,隐隐从里面传出一阵惨嚎哀泣之声。
一个中年文官踉跄着从皇宫里面走出来,面色茫然。
听到里面传出的惨叫声,这人如同丢了魂一样走到街上,袖袍都踩在地上,浑身沾满尘土,狼狈不堪。
一边走,他一边惨笑,泪流满面。
“不杀士大夫,不杀士大夫啊……”
“祖训无存,斯文扫地,刀斧加于士大夫之身,那可都是兢兢业业的老臣,都是国之栋梁啊!”
“国将不国,国将不国……”
而在路上,正巧有一批国子监的监生路过,瞧见这个中年文官,这些监生中有人大惊失色。
“陈师?!”
“陈师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狼狈?!”
原来这个陈姓文官曾任他们的监考,也是有师生之谊的,他们连忙跑过来将狼狈不堪的陈姓文官扶起。
“陈师,您现在不该在上朝么?怎么独自在街上,还弄得如此模样?”
陈姓文官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死了!都死了啊!”
“内阁诸位相公,被东厂的阉人扒了官服,拿着构陷出来的罪状在宫里杀了。”
“六部尚书被杀三人,另三人判徒刑,全家老小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师!”
“另有大小官员百人有余,一齐斩首,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顷刻间被那些东厂阉人杀的人头滚滚!”
“如此杀戮,桀纣之君!昏君,暴君啊!”
“如何能这般杀戮士大夫,这个国还有谁来治啊?国亡矣,国亡矣!”
陈姓文官在地上撞的满头是血,一边以头抢地,一边嚎啕大哭地说些胡话,不多时竟没了呼吸,活活哭死过去。
“啊呀!陈师?!”
“陈师?!”
一众国子监生大惊失色,为陈姓文官痛哭流涕。
一个监生站起身来,想起陈姓文官刚才说的话,满脸都是愤然。
“此言若是当真,那真是暴君当道,斯文扫地矣!”
“诸位,国家养士百二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走,速速回去,召集同窗,咱们去金銮殿上击鼓鸣冤,为诸位相公讨个说法!”
此话一出,诸多监生也是纷纷站起身来,身上还染着陈姓文官的鲜血。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同去,同去!”
“今日若给不出一个说法,我等纵是撞死在金銮殿上,也要给相公们讨回一个公道!”
一行人叫了马车,载着陈姓文官的尸首,快速向着国子监去了。
“同窗们!”
“今日早朝之上,阉人干政,内阁诸公被构陷至死,百余官员被当场杀戮,皇帝竟不闻不问啊!”
“如今他们的尸首还在宫墙之内,任由那些阉人宦官凌辱,连个发丧的人都没有。”
“我大宋立国以来,何曾有过这样杀戮文官之事?”
“阉人乱政,陛下残暴,前几日更有流星坠空,这是国将不国之兆!”
“国家养士百二十年,我等国子监生当仁不让,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同窗们,我们走!去金銮殿,去击鼓鸣冤,为诸位相公讨个说法!”
这个消息一传到,整个国子监俱都沸腾。
人人都是义愤填膺,目中涌动着怒火。
在看到陈姓文官的尸体时,这种怒火就增长到了极致。
不过小半个时辰,国子监的所有学生就披着白色麻衣,面色怆然,扶着一具棺椁,缓缓向外面涌去。
一边走,路上有人也得知了这件事,此事竟一传十十传百,轰动整个都城。
士林为之震动,只要是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面对此情此景都难以遏制胸中义愤,俱都换上一身素白,扶着棺椁向皇宫而来。
而那些致仕在家,却又跟朝中众多大臣有着党派牵扯的老臣,此时此刻也坐不住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自己朝堂上的后辈和同僚都死于屠刀之下,自己此时不站出来,难保明天屠刀会不会架在自己脖子上啊。
正好又有都城中的读书人一起,正所谓法不责众,如此浩浩荡荡之势,哪怕是皇帝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于是这些致仕老臣也满面悲怆地走出门去,呼起门生故旧,一身白色麻衣,向着皇宫而去。
……
此时在都城之内,一伙儒生打扮气度非凡的人正聚在一个别致的庭院之中,彼此的面上都带着严肃之色。
“钱龚怎么会突然被杀?”
“他是三朝元老,更是先帝帝师,纵然是皇帝失心疯了也不可能就因为贪污受贿砍了他吧?”
他们对视一眼,目中都流露出警惕之色。
“难道咱们的事发了?”
“咱们趁着大战将起,想往金国卖粮草军械,需要钱龚帮忙打点,这件事情让皇帝知道了,所以才行如此酷辣狠厉之事?”
几人目中都掠过一丝冷光。
“若是只杀钱龚和那些受了我们贿赂的大臣也就罢了,怕就怕皇帝不依不饶,是要顺藤摸瓜,把我们也从幕后揪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就被动了。”
其中一人阴测测地道:“俗话说的好,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皇帝应当不会如此莽撞,但我们还是不得不防备一手。”
“现在这些读书人群情激奋去讨说法,正好拿他们当棋子。”
“皇帝若是妥协,那自然万事都好,他还是咱们的圣君。”
“若是非要闹的大家面上都难看,那这可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呢,冒出几个金国刺客,那也是说不准的呀。”
……
不多时。
皇宫之外,浩浩荡荡的一片人群就涌了过来,一个个都身穿儒衫,身上披着白布,神色悲怆,扶着棺椁向皇宫闯来。
禁卫军面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厉喝一声:“站住!”
“皇宫禁地,岂是你们能擅闯的?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人群之中当即就走出几个老臣,俱都是曾经的六部尚书,甚至连前任内阁相公也在其中,一个个都位高权重,门徒满天下。
这几人走出,面色怡然无惧,正气凛然:“我等听闻阉人弄权,蒙蔽陛下,杀戮大臣,就连内阁相公今日都在大殿之上横遭杀戮。”
“如此行径,岂非祸国殃民之兆?!”
“我辈读书人心怀社稷,听闻此事,岂能袖手旁观?”
“国家养士百二十年,我等就要上金銮殿击鼓鸣冤,我们要与陛下当面分说。”
“你们,要拦我们吗?”
禁军将士骑虎难下,往他们这里走来的几人,哪一个不是德高望重的文坛领袖?哪一个不曾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他们若是敢对这几人动刀枪,那怕是子孙后代都不得翻身了。
正在他们冷汗涔涔之时,一个阴柔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
“陛下有旨,既然他们要来,那就让他们来吧。”
“诸位,给几位相公和这些秀才们让路吧。”
禁军这才松了一口气,给这群人让开了通往皇宫的道路。
士子们见到禁军屈服,气势越发高涨,大有冲上金銮殿与皇帝当庭辩论的气势。
然而宫门一开。
骨碌碌。
一颗须发皆白的头颅就滚了出来,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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