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其言善
从正月开始到梨花三月开放,皇贵妃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jing]神不错,还能出来走走,坏的时候起不了身,只能在病床上忍受痛苦。
她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来,身上没了一点[rou],呈现出一种皮包骨头的模样,眼眶深深的凹陷进去,不[shu]悉的人看一眼就觉得骇人。
梨花的一整个花季她都躺在梨花树下,等最后一朵梨花落下,她跟四阿哥和左右宫女说:“我死而无憾了。”
左右宫女忍不住用袖子擦泪。
从这时候开始,皇贵妃的脸上皮肤再没一点点光彩,迅速暗淡下去。佟家上书请旨,想送佟家的两位夫人进宫照顾。
康熙准奏之后,皇贵妃看到伯母和额娘,就跟她们[jiao]代后事。
“我和胤禛母子一场,他却不是我肚子里生的,我把他还给德妃,咱们家也不做夺人子嗣的事儿,我有我孩子,我要下去和我的孩子团聚去了,你们也别为我感到遗憾。我死之后,你们也别嚷嚷着让他给我披麻戴孝,也别闹着记在我名下,让我死了也安安宁宁的,不再给你们[cao]心了,行吗?”
佟国维的夫人是亲娘,这会哭的跟泪人一样,趴在床榻上嚎啕大哭。佟国纲的夫人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拉着皇贵妃如骷髅一样的手,哽咽的说:“娘娘的吩咐,哪能不听啊!”
皇贵妃眼泪也如决堤了一样,跟佟国纲的夫人说:“我的那点东西,都是些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给胤禛吧,也算是我们母子一场留个念想,不枉做了几l年母子他叫了我几l年的额娘。”
说到这里,她看着佟国维的夫人:“额娘,您保重吧,你的闺女到底是白养了。命该如此,也怨不得谁。”
佟国维的夫人放声大哭,扑过去抱着皇贵妃:“我的大妞妞啊,我的妞妞啊,我只有你一个亲生的闺女,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皇贵妃叹[kou]气:“回去吧,别来了,让我安安静静的等死吧,我死了你们来看我一眼就够了。”
佟国纲的夫人说:“娘娘,我们是来伺候您的……”
皇贵妃已经没[jing]神了,嘴里反复的说:“走吧,都走吧,谁也别留下。”
最终佟家的两个夫人被送出去,哭着回家去了。
佟家兄弟听了她们的话,佟国维也跟着哭起来,佟国纲叹[kou]气:“唉,没法子,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说什么!既然娘娘有[jiao]代,就听娘娘的。外面多去布施,求佛祖看在咱们虔诚的份上让娘娘多喘几l[kou]气也行。”
眼看着皇贵妃病重,按照顺治皇帝时候的旧例,宫中的妃嫔们要去给皇贵妃侍疾。当时的顺治皇帝恨不得把皇后能享受的一切都捧到董鄂妃跟前,自然要折腾的满宫嫔妃如同侍奉皇后一样侍奉皇贵妃。到了康熙朝,皇贵妃病重,内务府奏请按照旧例该让满宫嫔妃去侍疾。
皇贵妃拒绝了,她想安安静静的死,不想在死前看到满宫的莺莺燕燕。
她把人赶走就陷入了昏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康熙坐在床
边,皇贵妃还心情不错的开玩笑:“皇上来了?昔[ri]李夫人蒙着头不愿意见到汉武帝,我久病在床,怕是比昔[ri]的李夫人还不如,要不这会我也蒙着头和你说话?”
康熙叹[kou]气:“你不是李夫人,朕也不是汉武帝,学他们干什么?”
然后两个人就无话可说。
康熙坐了一会才开[kou]:“朕让东西十二宫来给你侍疾,你怎么把人赶走了?”
“都那么忙,我这里不缺人,算了,让她们回去吧。我很喜欢承乾宫,喜欢这里安安静静,她们来了,又带了那么多的人,喘气的声音远远的都听到了,哪有什么安静可言。”她转头看着康熙:“要是夏天我还有一[kou]气,你别让我去畅[chun]园,我想留在这里,我从进宫就住在这里,也想死在这里。”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还有一件事我不办心里不踏实。”
“你说。”
“让德妃过来,当这你的面我把胤禛还她。”
“朕当年就说过,胤禛是你的儿子。”
“胤禛不是个小猫小狗,你说是就是了,他是个人啊!我要在我死前,和德妃了结了这一段孽缘!我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是她对不起我!到哪儿我都能说,她不过是给我看库房的宫女,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男主子的背主奴才!”
“这事儿……”康熙张[kou]结舌。
皇贵妃看他说不出来,冷笑了一声,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不是一直没开[kou]吗?到现在也开不了[kou]是不是?
皇贵妃闭眼睛:“叫德妃,叫胤禛。”
康熙叹[kou]气,摆摆手,丝绢赶紧出去。
德妃就是在隔壁的永和宫,四阿哥就在门外。
母子两个一起进来,德妃态度谦卑的给康熙和皇贵妃磕头见礼。
皇贵妃跟四阿哥说:“胤禛,这是你额娘,跟你额娘回去吧,往后别来了。”
四阿哥顿时哭出来。
德妃自然明白这句话是意思,她要在这时候给儿子争取最大的利益,立即说:“留四阿哥在这里伺候娘娘吧。”
她在脑海里迅速评估这件事,争取在皇上跟前给儿子留足了好印象,肚子里迅速开始打腹稿。
可皇贵妃对德妃的[bi]问随之而来:“你不想要你儿子吗?”
四阿哥说:“儿子不想离开额娘。”
说着跪在脚踏上拉着皇贵妃的手,哭着喊着不想离开。
皇贵妃生气的瞪他一眼:你个傻孩子,以前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我费尽心思把你从我身边剥离出去,你怎么就不了解这一番苦心呢。
皇贵妃闭上眼睛,对四阿哥说:“我不是你额娘,你走吧。”
四阿哥一脸泪水摇着头:“您是额娘啊,您是啊,您才是额娘啊。”
德妃心情复杂,这时候也维持不住刚才的算计,呼吸都紊乱了。
康熙看这事儿难收场,就说:“先跟德妃回去,明[ri]再来伺候吧。”
说着站
起来把胤禛拉起来,
推着他跟德妃说:“带回去吧。”
德妃只能伸手拉着四阿哥走,
四阿哥又不愿意走,挣扎的很剧烈,梁九功上去抱起挣扎的四阿哥出去了。
屋子里还能听到四阿哥的哭闹声,皇贵妃心如刀割,实在是觉得这孩子死倔死倔的,早就给他把道理讲明白了,他怎么临到头来还闹呢。
这让德妃怎么想?
他到底是要和德妃做一辈子母子的。
她也不能求表哥对胤禛多照顾,更不能说她怕将来德妃母子不合,她不敢开[kou],但凡她露出一点不舍来,等她咽气了,胤禛就记在她名下了。
佟家人的贪婪和张狂她是知道的,等佟妃生不出儿子来,到哪个时候佟家就是胤禛身上的蚂蝗,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德妃回到永和宫看着哭哭啼啼的胤禛,叹[kou]气。
她这会在反复衡量,让儿子在这件事里获得最大的利益。比如得到一个王爵?
德妃在心里反复思量,旁边的四阿哥哭着哭着睡着了。德妃没发现,还是双喜提醒德妃,德妃才发现胤禛已经哭累睡着了。让赵金银进来把胤禛抱到了给十二格格准备的房间里睡一会,德妃正反复衡量得失的时候,四阿哥的[ru]母谢嬷嬷来了。
谢嬷嬷说:“刚才皇贵妃娘娘叫了奴婢过去,说让奴婢给您带话:‘眼前一时的好处不是一辈子的好处,别丢了将来的西瓜捡了眼下的芝麻’。
还说:‘德妃要是能斗的了佟家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
德妃怎么可能斗的了佟家!
德妃表示知道了,惹不起躲得起啊。
佟家!佟家!
胤禛不是佟家的血脉,佟家看不上他,到时候用胤禛跟用奴才一样……德妃就知道皇贵妃的打算了,不沾好处,也不用受委屈。
德妃叹[kou]气,只要皇贵妃咽气了,就再也没事了。
下午六阿哥回来,一进门没先看额娘和妹妹,跑去见四哥了,可他四哥还在睡觉,他出来拜见德妃。
“唉,今儿顾师傅还问儿子呢,问四哥最近读书了吗?算算好几l个月了。皇贵妃娘娘真的好不了了吗?今年汗阿玛都没走远,都是出去几l天又回来了,想来是惦记皇贵妃娘娘。”
德妃看着小儿子,心里想着隔壁的终究快死了,无论怎么说儿子回来了,自己两男两女,已经凑成了两对好字。那人已经气若游丝将要步入黄泉,算了,别贪心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
打发了小儿子,她就去守着四阿哥,四阿哥半夜哭醒睁开眼就看到德妃。
德妃打起笑脸对着四阿哥嘘寒问暖,又让人端茶送餐。
德妃一面拿筷子给四阿哥的碗里添菜,一面说:“你明[ri]再去承乾宫吧,去守着药炉子煎药也是你一片心,其他的也不用多做,自有太医想办法呢。”
四阿哥嘴角动了几l下,到底是没把解释说出[kou],他想说两个额娘都是额娘,今儿他是[kou]不择言,说话伤了这位额娘的心……可是话是他自己说的,他抗拒解释,也不敢解释。捧着碗默默吃饭。
德妃已经转过弯儿了,不跟儿子计较,看他快吃完了跟谢嬷嬷说:“他今儿就睡在这里儿了,他这年纪也不大,人家也不会说什么闲话,只管让他住着,你去问问大喜,看把铺盖什么的准备好了吗?”
谢嬷嬷身后是高无庸,两个人对着德妃态度谄媚,表现的谦卑又恭顺,奉承了德妃说她想的全面,没什么缺的,又说大喜为人和蔼,什么都准备好了。
四阿哥看他们奴颜婢膝,心里堵的慌。
这些奴才看佟额娘不行了,都开始给自己找新主子了,谢嬷嬷和高无庸以前都是佟额娘的人,对着永和宫的态度都是不搭理,如今对着额娘摇尾乞怜了。
他觉得佟额娘更可怜了,人没咽气,手下的人各奔东西,自己是不是也是和这些奴才一样,是树倒猢散中的猢狲呢?
他把碗放下跟德妃说:“我要去守着佟额娘。”
德妃赶紧跟着他出门:“都这么晚了,你明天再去,先睡一会,明天额娘叫你。”
“我去打地铺守着。”
德妃看他撒丫子跑了,又穿着花盆底压根追不上他,只能在心里骂他是个小王八蛋!
永和宫的人多着呢,这动静很快都知道了,关起门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德妃,这孩子被人家养[shu]了领回来又能怎么样?
瞧瞧,这不是[ji]飞蛋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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