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节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参加博览会的多多少少认识,而遇到多日不见的老友,则会攀谈很长一段时间,根本停不下来。
像阎老先生,几乎是知交遍地。
可最终他们还是都累了,各自找桌坐下。
……
秦淮累得腰酸背痛,他不像其它老先生,人脉靠十年几十年慢慢积累。
秦淮是一飞冲天,所以短时间内,那么多业内名匠都得在阎老先生的介绍下接触应酬。
颇有些疲于应对……
然而悲剧的是,这边方才结束,赵道元便拉着秦淮扎入另一个圈。
其实厅内可以分为三个圈:艺术家,政要,商贾。当然有些人同时拥有三重身份。
故而圈与圈并非分成了党派,而是几十号站在一起聊比较尴尬,半天说不到一句话。
所以打过招呼后,众人便散开,分成小圈交流。
赵道元是商贾,带秦淮接触的自然是偏商业兴致的圈层。
赵道元豪爽的拉着秦淮介绍。
“秦核舟,不用多说什么罢?”
“知道知道,如雷贯耳了。”
“我们金陵圈的都知道,我还参与了青玉夔龙纹茶具的竞价呢。”
“金陵圈外的来到金陵这块地,自然也是如雷贯耳。”
“当时的场面蔚为壮观,过不了几天,秦先生的名气还会暴涨,到时候,天下谁人不识君?”
——同时作品的收藏价值也会水涨船高。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当场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念。
秦淮在亿万富翁的圈子里应付了一阵,正准备坐下。
齐书记来了!
把秦淮带进另一个圈……
终于把一切应酬结束,秦淮累得腰酸背痛,打开桌上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秦淮慨叹不已,虽然累,但不如当做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出世,一种是入世。
生在红尘,谁能免俗?
秦淮不喜欢隐士,山野隐士虽然潇洒,但一身才华,可曾为时代的进步做出一点贡献?
秦淮其实也可以选择隐居,但谁来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
……
傍晚五点。
时间差不多到晚会了,桌上开始摆放水果拼盘,小糕点。
会展中心逐渐寂静。
十个评审席上慢慢也有人落座。
阎老先生年事已高,便不再操劳了,坐在下面当观众,笑呵呵的望着。
当然,这种晚会一开始都是省书记、市长、主办方、评委代表轮流讲话。而且十分磨叽。
讲话讲了很久。
桌上的水果拼盘都换了两次,才终于步入正题!
……
“感谢我们的齐书记,林市长,举办方和评委代表的讲话。
现在,我们正式迎来第九届中国工艺美术博览会的颁奖典礼。
本次博览会,有八百件作品,从八百件作品中,会角逐出小类金奖银奖。而最后,更是会角逐出总金奖,总银奖!
接下来,颁奖正式开始!”
一位颇有知名度的地方卫视主持人悠扬的嗓音传遍了整个会展中心。
台下坐着的观众们纷纷收起散漫,变得一脸认真。
??“我们的评判规则都知道,若在总技艺评比中获得金奖或银奖,那么分类技艺的评奖中,就不会再出现,而是将奖项让给其它作品。”
主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开始公布奖项及获奖人。
——工艺美术颁奖有很多细类,像雕刻类的金奖就有核雕、玉雕、石雕、木雕,有可能还会有蛋雕。
而绘画类也有西方油画、中华山水画,工笔写意,大写意细类。
每一项都有金奖。
秦淮重点关注了一下雕刻类。
本年度的核雕类别的金奖,毫无疑问是由李百尺摘得。
当台词报过之后,后方屏幕上立体的显示出李百尺花费三年雕刻的黄河起源核雕,镜头细腻,仿佛带领着会展中心的观众们低空俯视母亲河的发源地。
雪山皑皑,山石嶙峋,晴空万里,江山如此多娇,似身临其境!
银屏上配有一行铿锵的小字:咫尺核舟窄,万里江山阔。
一种震撼,涌入心来!
李百尺面带微笑,小步走上讲台,由一位奆佬评委颁奖,然后发表了一下获奖感言。
看到李百尺获得小类金奖。
阎老先生笑呵呵的抚摸秦淮背部,目光深邃,脸上的皱纹稍稍舒展,似带有无限缅怀。
“看来你的核舟评进最后的金奖银奖角逐了。”
“既然进入最后总评选,你就要帮老头子我捧个金奖回来!我们核雕界的作品,可是从来没在总评选上露过面。”
阎老先生突然严肃,认真的盯着秦淮。
“金奖应该没问题。”
秦淮一口答应。
虽然核雕是小众艺术,但核舟不是。
很显然,秦淮雕刻的那枚核舟艺术价值极高,而且有文学作品加持:一篇核舟记,一篇赤壁赋,都是家喻户晓的名篇。
这几种因素掺杂在一起,核舟是有有极大几率冲击金奖的。
“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
阎老先生笑得十分和蔼,不断的拍着秦淮的后背——这幅场景像极了‘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
赵道元和其它老先生扭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
“当初这个奖项还是阎老先生跟赵老爷子,拉着京城一些老朋友创办的,旨在让传统技艺互相交流合作……”
说起这个,阎老先生皱了皱眉,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可现在,相互间的合作还是太少啊。博览会的初衷并没有达到。”
“你看刚才那位道安,银花丝的继承者,如今,只有她懂银花丝烧蓝、堆景、无胎成型等技术。
但她也有一项技术没有学会,那就是錾片。
錾片技术原本只有原雾都金银厂的张喜掌握,
二十年前,我曾经多次去拜访过张先生,可惜没能劝他留下这门技术,他并不愿意将这一技术外传。
其儿子也不愿意学,故此技术在张先生去世后就完全失传……”
阎老先生面露唏嘘,可怜可惜啊,近在咫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传了一千七百年的技艺,慢慢入土消散,最终墓木拱矣。
当年的遗憾,变成了一生的遗憾,也变成了一项千年技艺的遗憾。
秦淮默然,随即洒脱的咧开嘴:“慢慢会找回来的。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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