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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作戏(I)


杨钊晔没说什么,转头往院里看看。

除了那位贵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见杨钊晔往院子里看,管家察言观色,立刻躬身道:“庆云班那边我刚才去看过,都备好了。什么时候开戏,全听二公子一声吩咐。”

杨钊晔点点头:“那就先开始吧,热闹热闹,别把客人都晾在这。”

“是。”管家应下,匆匆朝西侧厢房那边去了。

转身之际,杨钊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蹒跚而至。

“尚远兄!”他赶紧快走两步迎上去。

只见邢尚远由个小厮搀扶着,一步三晃,走得艰难。

“尚远兄能来真是太好了。”杨钊晔把人上下打量一番:“怎么样?伤势好些了吧?”

“好些了,好些了。”

邢尚远朝杨钊晔一拱手,说话有点儿漏风:

“还要谢谢钊晔,替我做了这个东。”

这次聚会,原本是邢尚远挑头,打算在邢府设宴。但是出了西郊山那事,邢尚远受了伤,自然就没有精力再张罗着宴请宾客。

今晚,算是杨府代邢府办了这场聚会。

“尚远兄莫要客气。”杨钊晔摆摆手:“一众朋友,总是要聚的。来,快随我进屋坐。”

锣鼓曲弦声响起。

戏台那厢骤然热闹起来。

人都在前院忙活着,相形之下,后院便显得格外冷清。

江沅找了好一会儿,方才摸到杨钊晔的房间。

今夜,她是跟着庆云班一起进来的。

素手落在门上轻轻推了推。

门没锁。

江沅闪身进屋,随手将门掩上。

屋里很是宽敞,虽然黑暗中看的不似白日那般清楚,但这满屋子家具摆设,一打眼便知道都是些值钱的物件。

匙匣就放在格架上。

手起锁落,匙匣应声而开。匣子里放了数把钥匙,大小长短不一。

江沅耐心地逐把摸过去。

做了这么多年贼,她对此极是有经验。只要摸着匙齿的位置和形状,大致就能知道对应的锁簧是什么样式。

柜锁……门锁……书匣锁……

她一面摸,一面在心里默念。

都不是。

这些都是普通的钥匙,对应的,都是能用她身上的玄铁便能拨挑开的寻常锁具。

机关的锁簧没有那么简单,若是能被一根玄铁破了,那这机关跟个摆设也没有什么差别。

江沅做活儿细,她想了想,又把屋里的家具、床褥仔细翻查了一遍。

没有遗漏,杨二公子房中的钥匙,确实全在这匙匣里了。

承恩楼的那把钥匙……到底在哪儿呢?

门外,一阵脚步声。

江沅飞速把匙匣重新落了锁,从后窗翻身出了屋。

婉转悠扬的戏声从前院飘来:

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

他年傍得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

“公子。”

小六一挑帘子探进头来:

“这一出唱完了,就该《涌泉报》那场了。”

“知道了。”何榆拿起胭脂盒:“马上就好。”

“诶!”小六答应一声,忍不住朝镜匣前坐着的那位瞅了一眼。

何榆的手一顿:

“去吧。”

“诶诶!”小六缩缩脖子,挑帘出去了。

“今晚要多谢你。”江沅转脸看着何榆,由衷道:“若不是你带着进来,我怕是不能这般轻易入得杨府。”

夜过百户,于飞贼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能把整个府邸的人吊在前院,把后院空出来任她去翻找。

能有这本事的,大抵就只有庆云班。

这不,一听见“庆云班”三个字,连小厮带仆妇,凡是手头没活儿的,都挤到前院听戏去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榆一面说,一面打开胭脂盒:

“再者,沈姑娘不也是在帮我的忙么?”

他笑了笑:

“来,我帮沈姑娘找找扮相。”

何榆已经上好了妆,一笑之下,显得愈发风流俊俏。

与之相较,江沅觉得自己看起来就比较怪异。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皱起眉头。

“还没有好。”何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待到画完了,一定会很好看的。”

说罢,他轻轻托起粉面,匀了些胭脂涂在腮旁。

“你也不问问我要来杨府做什么。”江沅忍不住开口:“万一……”

万一她……招惹下什么麻烦。

“沈姑娘既是要来,就自然有沈姑娘的道理。”何榆手上没停: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沈姑娘的那晚。”

说罢,何榆弯起唇角。他擦净手上的胭脂,执着黛笔在黛砚中蘸了蘸。

“再说,沈姑娘也没问我,今天晚上要你帮忙唱哪本戏。”

江沅:……

确实,何榆什么也没问就把她带进了杨府,她亦是什么也没问就答应帮人救场。

大抵是相互救过一次,彼此信任使然。

只是……

庆云班的戏,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江沅看着铜镜里渐渐扮起的妆容,有些心虚:

“万一唱砸了,你可别怪我。”

其实她想说,即便是拿着戏本子上台去念,她怕是都不能全须全尾地把戏文给念下来。

何榆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拿着黛笔轻描,直至在他手下,眉如远山,眼若秋水。

“沈姑娘的眉眼生得极好看。”他放下黛笔,退后一步瞧了瞧。

“至于今晚的戏。”他轻轻为镜前人点上唇红,笑着道:“沈姑娘要扮的是位哑女,不消得姑娘开口。”

江沅:……

“到了戏台上,沈姑娘只消站在台角,我自会用身形掩住你。”何榆一面帮她绾发,一面解释:

“唱到过半,我一抬手,沈姑娘便随着我走,待到了椅前,姑娘拢裙坐下便是。”

何榆手脚麻利地将珠翠、鬓花逐一插好:

“沈姑娘要做的,就只这些,再不消做其他事。”

江沅琢磨一下。

懂了。

先站着。

再坐着。

何榆解释得清楚,饶是她完全不知道这本戏唱的是什么,亦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公子。”

小六一挑门帘,钻了进来:

“马上要开始了。”

“我这边也好了。”何榆理理戏服:“待前面一结束,就照着安排来。”

“诶。”小六应了一声,悄悄转脸看看江沅。

公子这上妆的本事……当真是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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