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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解脱(III)


“江公子,话可不能乱讲。”老鸨忙不迭摆手,香粉帕子随着乱舞。

“那雁儿姐说说,这人到底去了哪里?”江沅意味深长道:“活要见人,倘若……”

老鸨一个激灵,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明欣有多不愿意跟宋三公子走,她是知道的。万一人真想不开……

江沅叹了口气:“这可不是小事啊,雁儿姐。”

老鸨愣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同情。

她的感觉更不好了。

抛砖引玉。

宋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把这事认真考虑了一番。

他再对明欣着迷,也能分得清利害关系。

如今人不见了,下落不明。

既有可能如凝翠阁里姑娘们的猜测,亦有可能如这青衫少年所言。

无论明欣到底是想不开出了意外,还是老鸨暗中做手脚,让别人把她带走了,

——后续都会是不小的麻烦。

身为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他不可能蠢到招惹这种麻烦上身。

在他心里,明欣无疑值那两万两银子,但,也止于那两万两银子而已。

说到底,明欣于他,是殊色艳绝的尤物。他喜欢明欣不假,也动了些真情。

可在这世上,地位,名声,前程……

哪个不比真情来得重要?

想到这里,宋澍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事出意外。如今找不到明姑娘,我也不多做追究。”他从容不迫道:“只将定银还了,此事便作罢。”

这话听上去十足大度,没一点儿毛病。

老鸨脑子里嗡地一声,

瞬间心肝肺疼作一团。

还了定银?

不光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两万两飞了,还得再把那三千两吐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哪里有钱还啊?

见老鸨支支吾吾不做声,江沅适时补充一句:

“雁儿姐莫要忘了,还有我那三千两。”

老鸨拿香粉帕子胡乱往脸上抹了几把,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三千两又三千两。

这两人,是要来索她的命吗?!

“雁儿姐怎么不吭声?”江沅摸摸耳尖,火上浇油:“不会是既交不出人,又不想还钱吧?”

自打方才开始,围观众人的议论声就没停过。只是眼下愈发热闹起来。

从争风吃醋,到下落不明,再到耍赖欠账……这事儿扑朔迷离,看头十足。简直比永宁桥边说书人口中的演义还要精彩。

“总不能人没了还把钱昧下。”人群中向来不乏“理中客”。

“凝翠阁这算盘打得倒是响。”

一阵哄笑。

“雁儿姐?”江沅有意挑着音儿又唤了一声。

老鸨额头上见了汗,眼皮突突直跳。

方才她一口答应还钱,全赖那两万两银子给她的底气。如今这两万两没了,她拿什么还?

“我瞧着雁儿姐也为难。不如这样吧。”江沅略一思忖:

“我是真喜欢明欣这姑娘。若是雁儿姐答应,大可用她的身契来抵我那三千两银子。”

老鸨闻言,先是怔愣,继而心中一动。

若是以往,三千两就想拿走明欣的身契?想都不要想。

就连宋三公子出

价两万两,她都觉得亏了。

要不是赌坊追债追的紧,宋三公子又一两银子也不愿再添……

嗐,眼下再想这些,不是白瞎么?

人都跑了。是死是活,找不找得回来还待两说。

能拿一张纸换三千两银子。

怎么想也不亏。

“江公子此话可当真?”老鸨不放心,又问一句。

“自是当真。”江沅正了神色:“若雁儿姐肯成全,我今日便用三千两银子换这一纸身契。”

她顿了顿,接着说:“身契到我手里,无论明欣出了什么事,所有麻烦都由我担着,与凝翠阁再无干系。”

换言之,她只要这一纸身契。无论明欣是死是活,无论人还找不找的回来……

一概不计较。

若说老鸨之前还犹犹豫豫,那么听到这一番话,她是彻底下了决心。

与其让这张身契变成废纸,不如用它抵了那三千两银子。

想到这里,老鸨从袖笼中掏出片纸页来。

她今日打着把明欣交给宋三公子的主意,身契早早就揣在了身上。

“江公子。”老鸨谨慎道:“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江沅斩钉截铁道:“我真心喜欢明欣,诚心诚意赎了这张身契。”

说罢,她朝老鸨手中看一眼:

“雁儿姐大可放心,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还怕没有作证的不成?”

众人纷纷点头。

罢了。

平津城里,若论痴情,除了大雪封山去哭坟那位,就得数眼前这位江公子。

一掷千金,只为换张纸片



“那成!”老鸨重重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手中纸页已经被抽走了。

江沅仔仔细细看过身契,将之小心收好,随即拿出之前老鸨给她写下的收据。

“三千两。”她拿着收据在老鸨眼前晃了晃:“雁儿姐可看清楚了?”

“看清了,看清了。”

“那好。”江沅手中一收一攥。

再张开手时,收据已然化作一抔齑粉。

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老鸨目瞪口呆。

幸亏江公子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肯用三千两换了身契。

若不然,还不上银子……

地上那摊齑粉,指不定就是她了。

眼见着这事告一段落,围观人群渐渐散去。

宋澍见人走得差不多了,转头对陈萱道:“你要的交代已经有了,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交代?

陈萱唇角紧抿。

若不是今日事出意外,他会打消接狐狸精进门的念头?

见陈萱闭口不言,宋澍缓和下语气:

“你是要嫁进宋家来的,让我下不来台,你自己亦是面上无光。今日便算了,以后遇事要懂得宽容些,不要再这般不知轻重。”

说罢,他看向旁边的青布小轿:

“正好,让他们送你回去。”

陈萱心中五味杂陈。

几句话,把所有的不是都推给了她。

是她无理取闹,伤了宋陈两家的“颜面”。而宋澍,不仅宽容了她这样一个“妒妇”,还温柔体恤,让人把她送回去。

用那乘,原本来接狐狸精的轿子。

“不必了。”陈萱心灰意

懒:“多谢靖文指点迷津。我现在……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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