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圣悟不喜欢涩泽吗?"
莉亚眨巴着眼睛，把问题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凤圣悟可没有什么委婉的想法，不假思索道： “是啊，不喜欢。”声音里隐隐还带着些咬牙切齿。
自家未成年的可爱女儿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成年男[xing]，一[kou]一个‘主人’或是‘圣女大人’。
凤圣悟解决完异能特务科的事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领地，本以为一进门就能看到他漂亮可爱心地善良、总是勉强自己去守护别人、让他又骄傲又担忧的小女儿。结果高高兴兴地推开莉亚的房门，
第一个看到的却是一身纯白，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成年男[xing]，正站在他女儿的床前俯身帮忙盖好被子。
凤圣悟两眼一黑。
这张脸他不久才在异能特务科的资料上看到过，从恶名昭著的异能力者收藏家涩泽龙彦身上脱离出的人形异能力，疑似拥有独立意识。在杀了曾掌控他的本体涩泽龙彦之后，一直跟在莉亚身边，原因未知。
莉亚还这么小，就算她比同龄的孩子聪明许多，理解能力也很强，但她接触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心怀不轨的人有一万种办法将自己伪装成无害的狗，他的孩子这么善良心软，被讨好地摇了摇尾巴就会忽视对方垂涎的尖牙。
凤圣悟知道莉亚身边存在这个隐患，特意嘱托了留守教堂的氏族成员让他们想办法把那个男人拦在外面，结果居然还是被他悄无声息地闯进来了。
在凤圣悟的眼中，那张五官端正，绝对称得上俊美的脸上只写着大大两个字。
危!险!
他自认并不是个保护[yu]过强的父亲，不然也不会同意让莉亚去横滨卷进龙头战争里，但涩泽龙彦的情况不一样，他明显是将自己放在了莉亚心腹侍从的位置，一个随时可能会掉头反咬一[kou]的非人之物，他不会允许这种东西留在莉亚身边。
但之前就说了，莉亚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比起擅自作主，他更想尊重她的想法。
就算凤圣悟恨不得立刻展开雾之壁垒将那个白头发的家伙丢去领地，也一直忍到莉亚身体养好之后，将这些道理—一讲给她听，选择让她自己决定涩泽龙彦的去留。
听完监护人的话，莉亚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用力地扑进了凤圣悟
的怀里。"对不起圣悟，是我只想着让涩泽留下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莉亚沮丧道，声音闷闷的。
她没有提前通知一声，就这么自然地将一个陌生人带回领地中心，就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圣悟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训斥她。可能开始会有些抗拒，但最后也会逐渐接受涩泽跟在她身边。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莉亚是圣悟最疼爱的女儿。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度接受了这个身份，开始依仗着这份过分明显的偏爱，渐渐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有圣悟在她做什么都可以，而她做什么圣悟都会帮她处理好烂摊子，笑着说 莉亚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可她忘了，圣悟也会担心会纠结会难过。
莉亚觉得她真是没脸见人了，玩个游戏而已，真情实感地认了个npc做爸爸也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天真烂漫的五岁小女孩了吗?
给她清醒一点!!
莉亚这样郑重的认错反而让凤圣悟变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先摸摸莉亚的脑袋还是拍拍她的后背，手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环住了女孩的肩膀，将小小软软的身体轻轻抱紧。
“我们家莉亚什么时候这么会撒娇了?”他玩笑道，一点点将闷红的小脑袋从怀里挖出来。
看着莉亚黯淡的蓝眸，凤圣悟感觉他的心脏像是泡进了她眸中那汪纯净透亮的湖水里，一点点软成一团。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他过去从未好奇过的问题——莉亚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家庭养育出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却又将她抛弃，让她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就开始担心失去，不小心使用得多了一点，就立刻反省自己的错误想要挽回。
明明她的身上能看到一切世上被人称颂的美好品质，每一声叫出的‘圣女大人’都是全然出自真
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理应更坦然地接受这世上所有的爱。但就是这样，才是莉亚啊。
"所以能告诉爸爸，莉亚是因为什么才认同了涩泽，并且将他带回来的呢?"凤圣悟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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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泽，立刻到我身边来。”
她对着空气命令道。
其实不说出来也可以，出声只是为了让凤圣悟更直观地理解他们之间的这种从属关系。
凤圣悟来找莉亚前查看过涩泽龙彦的位置，以这个距离，就算是他自己也听不到莉亚呼唤的声音。
但就在莉亚话音刚落后的两秒，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进来吧。”她道。白发男人推门而入，走到她面前一米处站定，恭顺地低下头。
凤圣悟微微挑眉。
莉亚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那块献名石，当被白[se]的茧网包裹着的石头暴露在空气中时，涩泽龙彦的呼吸陡然一滞，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我用这块石头夺取了涩泽的名字，让他在「规则」中成了我的所有物，因此他的[xing]命受我掌控，在规则的约束下必须服从我的所有命令。"
凤圣悟皱眉消化着这段话。
"类似咒术界的「束缚」吗……但原理完全不一样，而且听起来似乎效果更强一些。"
如果真的像莉亚说的那样，倒是不用担心涩泽龙彦像他最初担心的那样只是假装臣服，会在某天突然背叛。
可以当作莉亚身边多了一个只忠诚于她的强力保镖。
和从前那些不可思议一样，凤圣悟没有细究莉亚究竟是怎么做到‘夺取名字’这种听起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只是有些不放心地道： "……这个确定不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吗?"
莉亚点点头。
"不会的，这本来就是完全不平等的契约。而且我本来就打算等一段时间之后解除献名…"
当初强硬地让涩泽献名，是为了防备他从本体那里继承到的那部分记忆会让他成为第二个‘涩泽龙彦’。但他本身其实是没有过去的异能力，在确定涩泽不会那样肆意妄为蔑视生命之后，莉亚也不想用献名一直束缚着他。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听到这一声惊天巨雷的涩泽龙彦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莉亚面前，把她后半截话吓回了喉咙里。
白发男人佝偻着脊背，像是受到了远超他承受范围内的痛苦微微颤抖着，往常只有冷漠的无机制红瞳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痛苦与悲伤。
>他双手捧起莉亚的右手，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仰望着他的主人。
“您要抛弃我吗?”
莉亚目瞪[kou]呆，同时感到身旁一束相当具有穿透力的视线落到了涩泽攥着她的手上。她试着[chou]了下手，没[chou]出来，默默停下动作没敢让旁边的凤圣悟看出来。监护人现在的眼神已经相当恐怖了……如果她表现得太激烈的话，感觉涩泽会手臂不保……
“我并没有说现在立刻就要归还你的名字，只是将来会有这么一天而已。”莉亚疑惑道： “涩泽你不想早[ri]恢复自由吗?"
“每个人都会给‘自由’赋予不同的定义。。
涩泽龙彦将额头代表他生命的菱形宝石贴上莉亚的掌心，声音中满是执着的热意。"属于我的自由，就是守护在您的身边，圣女大人。"
莉亚简直无法理解。
他为什么不从本体那里继承点好的，反倒把那套针对她的执念继承过来了?!
……总之你快先起来吧，这件事以后再说。”莉亚心累道。
说不定他那天自己就改变想法了，也不急于一时。涩泽龙彦眼眸微动，他察觉到了莉亚的想法，但什么都没说，顺从地松开手退到一边。
凤圣悟立刻原地抱起莉亚将她换到远离涩泽的另一边，表情严肃道： “莉亚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商量一下，既然涩泽龙彦会听从你的命令，不如先下令让他除了必要不许靠近你五米之内。"
莉亚一脸懵，下意识道： “五米是不是太远了点?”
凤圣悟斩钉截铁： “那就三米，不能再近了!”
一旁恢复了平常神情的涩泽龙彦忽然笑眯眯地[cha]嘴： “跟圣女大人有关的事在我看来都是'必要’的事。"
你就不要来添柴加火了!!
莉亚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她准备睡遁的时候，莫名其妙斗志昂扬起来的凤圣悟忽然想起了他还有一件事没说，率先偃旗息鼓，整理了下表情。
“莉亚，御前要见你。”他道。
莉亚愣了一下。
御前这个尊称在这个国家只会用来指代一个人。[ri]本的支配者、御柱塔的主人、最强的王——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
br />黄金之王的居所御柱塔位于东京七釜户的中心。
如果说灰之氏族的中心教堂整体透出的是历史的厚重以及宗教神学的神圣感，那御柱塔就是将权利与现代化体现得淋漓尽致。
坐着豪华专车抵达御柱塔下，莉亚下意识地抬头想看向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的顶端，但那样的话估计要把脖子仰到极限才能看到顶，太有损圣女形象，莉亚这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黄金氏族非时院派来负责接引他们的人从驾驶座上下来，他头戴金[se]兔子面具，身着黑[se]制服，躬身走在前面为凤圣悟和莉亚引路——涩泽龙彦因为身份特殊，不能接近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于是被排除在外。 莉亚合理怀疑圣悟之所以忽然想起了黄金之王要见她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
走着走着，必不可免的，莉亚平着往前的视线渐渐落在了领路人一晃一晃的兔子尾巴上。
莉亚：
这是什么黄金之王的恶趣味吗?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啊!!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引路兔一路带着他们来到御柱塔的最顶层，电梯门打开后看到的装修风格顿时一变，比起下面偏向宏伟大气的装修，这里更像是一所设计雅致的私人住宅。
他侧身为二人指出前路，自己则保持着俯身低头的姿势不踏入顶楼一步。
电梯门缓缓闭合。
莉亚看向端坐在空中庭院中央的老者。
“距离上一次你主动找上我还没有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凤。”他说道。凤圣悟颔首行了一礼： “还要感谢御前的不吝帮助。”
黄金之王的目光缓缓转向站在他旁边的莉亚，被注视到的莉亚浑身一紧。
“这孩子就是当初阻止了迦具都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治疗了大教堂领地内的一部分居民，并且用一击净化了横滨龙头战争积累下来的诅咒的莉亚对吗?"
听着国常路大觉一个个念出她做过的事，莉亚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总感觉随着他的话，空中庭院里开始弥漫起一股别样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
凤圣悟无声地用手按住莉亚的肩膀，掌心传递过来的热度让她重新镇定下来。
她稍微上前一步，学着监护人的动作向地面上最强的王行了一礼，没有让凤圣悟代替，自己主动回
答道。
“是的，非常荣幸能收到您的邀约。”
年幼可爱的孩子用得体的语言回答问题的样子，让人恨不得立刻将她抱起来用力地亲亲贴贴，用充满梦幻的赞美词汇夸奖她真[bang]。
但黄金之王只是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微微俯首的女孩，便开[kou]让她直起身。
“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有一个问题需要弄清楚。”他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看着莉亚：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莉亚，你知道自己身怀的这份力量的来源吗?"
凤圣悟眉头缓缓皱起。
莉亚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从她完成阻止前代赤王坠剑的任务开始，她就一直在等待着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因为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所以一直提心吊胆。但渐渐地，她发现周围的人好像并不好奇她能力的来源，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没想到第一个真正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居然是黄金之王。真是再差不过的情况了，因为——莉亚现在也没想好要找什么借[kou]啊啊啊啊啊!!
难道要回答因为她是玩家你们是npc,不要在乎这些无伤大雅的设定了……这样绝对会走向史无前例的be的!
“我只知道这些能力是我与生俱来的。”“是吗?就跟你查不到的过去一样，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源头吗?”
“御前!”凤圣悟挡在莉亚面前，表情凝重中透出些许压抑的怒火： “您不是承诺不去探究莉亚的过去吗?"
“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凤。”黄金之王的声音一直平缓又低沉， “迦具都坠剑的那一天，我感受到了石板的震动，进而误将那孩子的能力认作石板力量的变体，所以当你和羽张一起来找我的时候才
会同意你们的请求。"
"但现在看来，是我当初的判断失误了。"
他重新看向莉亚，这次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孩子，你知道构成这世界规则的三大能量体系吗?"
莉亚犹豫点头： "……是「德累斯顿石板」、 「咒术」和「异能」。"黄金之王又问：“那你觉得，自己属于这三种中的哪一个?”莉亚哑[kou]无言。
非要说的话，她觉得她的力量大概来自于另一个高魔世
界……不过这些说到底都只是游戏的设定而已啊!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露怯。
莉亚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像是一般的小孩子被问到了不理解的问题那样，歪着头天真地回答道。
"为什么不能存在第四种呢?"
黄金之王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莉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道， “你在否定经过无数人的研究与牺牲才参透的世界规则。"
"可我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就代表出现了规则之外的变化，您的话也是在否定我的存在，冕下。”
莉亚给自己刷了个回复，身处被黄金之王的力量镇压的中心，她的掌心却毫无阻碍地亮起金[se]的光芒。
"为什么不能出现第四种呢?"
她又重复了一遍，透蓝[se]的眼眸难过地看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
"我想用这份力量守护大家，守护所有不该死去的人，难道这是错误的吗?"空中庭院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
凤圣悟能理解御前为何会提出这个问题。
不属于三大体系，凌驾于世界规则之外，相生相克的自然规律在她身上并不存在，也无法被任何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者观测——这一点御前应该已经跟无[se]之王三轮一言求证过了。
这样的存在，对于镇压石板多年的黄金之王来说，不可控[xing]已经达到了极度危险的临界值。可偏偏这个人是莉亚。她在迦具都玄示坠落的王剑下救下了70万神奈川市民、会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奉献自己的力量、
不惧鲜血和死亡，拼尽全力降下天火为落入泥沼的城市重新带来了太阳。
她善良勇敢，聪明坚强，心怀公正与对芸芸众生的怜悯之心。
她游走在规则既定的命运线之外，为本该死去之人无私地送去生命的光芒。她不该是被清除的异类。
正当莉亚以为自己装傻装过头了，一旁的凤圣悟也打算开[kou]替莉亚说话的时候，黄金之王忽然放松了身体，扶着额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散。
“抱歉，是我着相了。”黄金之王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看来在「守护」
这个概念上，我看得远没有凤你看得透彻，也比你收养的孩子差远了。”
凤圣悟无声地松了[kou]气。
“您谬赞了，所有人都知道是您在一直守护着这个国家。”
闻言，国常路大觉没有说话。
就算有着黄金之王这个身份，和司掌着「不变」的白银之王，他的老朋友相比，也已是一名年迈的老者。
拥有七种属[xing]，七种命运的王权者们，被石板改变人生，也终将跟随着石板的剧本走向各自的终结。
迦具都玄示暴走之前，国常路大觉曾在这里与突然拜访的三轮一言有过一段并不算愉快的对话。
在三轮一言的预知梦中，赤王迦具都玄示与青王羽张迅一起步入死亡，灰王失踪，七王之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然而发生的现实是，羽张迅活了下来，凤圣悟带着劫后余生的大教堂迅速振作，截至目前，势力范围甚至隐隐超过氏族过去最盛的时期。
而造成这一切变化的……
年迈的黄金之王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这个金发蓝眸的孩子。
“莉亚，你想加入黄金氏族吗?”他冷不丁地问道。凤圣悟猛地瞪大眼睛： “御前!莉亚是我的女儿!”
眼见监护人发飙，莉亚赶紧出来圆场： “很感谢您的邀请，但我觉得大教堂更适合我，我也更喜欢那里。"
被拒绝的黄金之王也没有露出遗憾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随[kou]一问。
他撑起自己已经步入腐朽的身躯，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莉亚的面前。"方才是我失言了，我为我的否定向你道歉，莉亚。"
国常路大觉的眼中涌动着莉亚看不懂的情绪，他语气温和地同莉亚道歉，然后在她惊讶的注视下继续说道。
"感谢你曾为拯救生命而做出的一切，黄金氏族会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成为你的后盾。"
莉亚震惊。
黄金氏族非时院掌控着这个国家的经济政治军事各个方面，这句话的意思基本等同于‘你可以在这个国家上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莉亚不知道黄金之王的态度为什么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对她许下了如此承诺。她抿了抿唇，谨慎地询问道： “……您有
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国常路大觉静静地看了会儿这个年幼的女孩，忽然伸出手，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那般，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你只要继续做你想做的，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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