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新岁
扫尘、除秽,又是一年新岁。
赵家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象。
天未亮透,占喜便被方圆几里的爆竹声惊醒。她推了推腰上紧实的精壮臂膀,把占虎挪回原处,掖好被角出了房。
迎门正碰上起身的赵有才,占喜忙漾笑道:“叔,新岁安康,万事大吉。”
赵有才神色难得的有些慌乱,只见他颇不自在地抚抚衣襟,从内掏出个红封来,“拿着,压岁。”
占喜瞬间愕然,一时忘了有所反应,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赵有才把压岁钱塞在她手里,占喜才跃雀着扬声道谢。
小心揭开红封口瞄了一眼,竟有半两之多。占喜羞窘又欢快,再压不下唇边笑意。之后,吉言更是不要钱的又说了一箩筐,才去灶上准备朝饭。
院内,天际刚泛起微白之色,赵有才虚虚喘了口气。火折已燃,正待点脚下爆竹,身后有人接了过来。
“爹,我来。”
赵寅不知何时也起了身,新厚袄浅浅披在肩头。他朝手中哈了口气,俯身点燃线引。随着‘砰’一声响,爆竹升高,在空中炸开。赵寅捂了捂耳朵,接而点燃另几个。
“爹爹新岁安康。”
这是昨歇了夜,占喜教他说的,三人闹腾到近深夜,最后还是他先挨不住困,倒头睡了过去。闭眼前,他还没忘重要的事,把占喜拘在身边,拥着她一道睡下才觉舒坦。
累得占虎拱了小半时辰,也没夺回占喜,哭哭唧唧歪在角落,缩了一宿。
这不,晨起穿上与赵寅同绛紫色的厚棉新长褂,手里拿着红封,高高兴兴地蹦出院外。‘阿哥……阿哥……’一声叠一声地唤得欢实,早将昨夜不忿抛诸脑后。
“吃朝饭了。”
四碗糖水蛋,另几张喷香的肉饼。堂前安静如鸡,只有碗箸相碰的声音。
天色渐亮,村道慢慢喧闹起来。妇人尖利的嗓音,调笑着互道吉言,要好的,更是携儿带眷蹿门走闲。各家默契的,稍坐坐,抓上两把瓜子米粿,便起身走人。这方极力挽留,那边竭力推拒,好不客讨。全然不似平日里,赖到午后归家也无妨。
赵家门可罗雀,几人坐在檐下晒阳嗑果。温热的光,舒缓浅淡,拂在面上酥酥软软。热茶喝尽,占喜进屋又添了一壶。
“叔,我同虎儿去吴婶子家贺个岁,待会就回。”
“去吧。桌上的食匣拎个过去,别失了礼节。”
“晓得的。”
湘妃色的木制匣盒里,是之前去镇子上办年货时买的各色零嘴。米粿肉脯、糕饼蜜饯儿,装得尽是赵寅爱吃的。
占虎一手握糕,一手抓糖,摇摇晃晃地跟在占喜后头出了门。
吴婶子院里可比赵家热闹多了,占喜生等着站在门口的人走了,才拉着占虎过去。
“婶子……新岁安康,万事大吉。”
“快来快来,进屋里坐。”
十多日未见,陡然凭添了生分,小家伙跟在占喜后头,躲过吴婶子伸来的手。
“哟……虎儿这是怎的了,连婶子也不识得了?快……慧娘,抓两把花生糖来给他。”
屋里,魏慧娘微挺肚腹,步子比占虎还慢。她招招手,摊开掌心的糖块逗虎儿过去。小家伙有吃的,什么都忘了,他当即撒在揪着占喜后摆的手,一阵风地卷了过去。
“慧嫂嫂新岁安康!”
“虎儿新岁吉乐!”
两人和乐,吴婶子看得吃味,她进屋拿了个红封出来,塞进占虎手里,打趣道:“喏……这给你,不能光拿糖你吃,免得坏了牙。”
占喜见状忙推回去,“婶子,这可不能拿。”
吴婶子面色微落,瞥她一眼夺回来,放进占虎袄褂里,“我给虎儿压岁的,不好拿?本来也有你一份,想没几日你要成亲,待那时再给你封个厚的。届时,你想推辞也不能够。”
占喜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了,怎好再拿。”
“来……喝两碗糖水。”
两人接过,占喜轻拉了魏慧娘坐下,“身子还好?上次匆匆一别,只十多日未见,这肚子像是鼓了气,大了些许。”
魏慧娘脸红了红,全因她吃得多,身量较以往不知长了多少。顿顿要两碗荤汤不说,喝完还要再吃上满满两碗糙米饭,饼馍那些,光闻着味就作呕。
吴婶子怜她怀身子艰苦,带着家中牲畜一同去了镇子上,隔三日杀上一只,叫她顿顿能喝着最新鲜的。若是扰得邻里烦躁,便低声下气与人陪不是。此番,更是坚定了魏慧娘的,拳拳报答之心。
“春生阿哥不在家?”
“没,出门办些货。两人总算新婚,虽多年不同慧娘娘家来往,这等大事,还是要相告一声。倘若他们自旁人口中知晓这事,倒是我们做得不尽人意。家里没准备多少,我怕失了俩孩子的面子,多费些银钱也没什么。至于往后还走不走动,皆看两人的意愿。我是不想再看到她后娘那幅嘴脸,真真气绝人心。”
里头诸多龉龃,占喜听吴婶子说过,既能断亲这些年,蓦然走动也不大可能。约莫真像吴婶子说的,两人成亲是大事,亲自上门说清,比外人传去要好得多。毕竟哪些人也不是为你着想,思量着好话编排。
光是村里几人的三言两语,冯家就连夜搬去了镇子上,到年关才归来。莫说十多里外的魏家,还是几年未走动的姻亲。
“婶子只顾年后抱大孙儿,管那些做什么。先头你说要在镇子上开绣铺,事儿可有信?”
“找了几家,要价太高。那些人啊……”吴婶子比着小指,又点了点头顶,“眼高于顶,一句话,要就要,不要就让走人去别处瞧。”
占喜默了片刻,吴婶子说的情形,她早就想过。镇子上毕竟不是乡下,什么都贵,她早先领教过。开铺子不光说说就能成,事事经过磋磨,才会珍惜来之不易的结果。
“约有个数吧。”占喜又问。
“一间小铺面,比我这堂屋小了一半不止。你猜他一月要我多少租银?”不等占喜回答,她兀自说道:“八钱银子。不过是看着岁末,各人家里有闲钱了,狮子大开口。等年后,我再去找找,还不信这样大个镇子,找不来一间铺面。”
果真贵,占喜思量半晌,她手里的银子,若除去给占虎上私塾的束脩,拿来租铺面远远不够。此事,只好先行作罢,日后找机会同赵有才商议商议,再请他来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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