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偶遇（尤菲·斯坦米兹，III）

　　“我也一样……不，或许不完全一样。”安雅认真地说道，“作为联盟的「王」……我想，如果我看到的事情真的即将发生，阻止它就是我应尽的责任。”

　　“你打算怎么做？”满天星既没有反对，亦不表示支持，只是淡淡地继续问道。

　　“现在……我会和你们一起继续旅行，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我看到的「幻象」是否真实。至于以后……”说到这儿，少女停下话语，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没有想好那时应当如何。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啦。”还是琳替对方解了围，即便她的眉间亦夹杂着少许忧虑，“因为一件不知真假的事情而担心，影响了旅行的心情，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吧？”

　　安雅勉强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可以吗。”她说，“我想休息一下。”

　　几人带着与来时不同的心情，向远离岸边的方向行去。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就喊住了她们。

　　“诸位小友，请留步。”

　　那声音从背后传来，却直接在尤菲的耳边响起。她回过身，看到同伴们也做出类似的动作，附近的其余游人则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们根本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就在方才仍然空无一人的，她们目前所在与湖岸的中间，一位青衣的老人正盘膝而坐。他身形瘦削，脸上爬满了皱纹，雪白的长须垂在胸前，随着湖边的微风轻摆。老人微眯着双眼，带着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迎上尤菲和其余几人的目光。

　　在他面前，一张宣纸写就的横幅平摊开来，上面是用伊尼尔文写就的，神采飘逸的墨迹——

　　「仙人指路」。

　　“这是什么意思啊？”安雅摸了摸鼻子，疑惑地问道，“那个老爷爷……是‘仙人’么？”

　　“谁知道呢。”尤菲略带怀疑地望着不远处的老人，迟疑了片刻，抬步向对方走去，“不过，显然他不是「普通人」，所以——”她在老人面前停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老人呵呵一笑，抬起右手，用食指点了点脚边的横幅。

　　“今日闲来无事，出门游逛，临时起意开一卦摊，为雾中之人指点迷津。”老人说话的文法有些古老，尤菲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以我所见，诸位小友乃是有缘之人，何不留步一叙？”

　　尤菲转头左右看了看。满天星悠然地站在一旁，没有靠近，亦没有离开的意思。安雅跟在她身后，小心地打量着那张横幅。琳舔了舔嘴唇，似乎对老人的话很感兴趣。

　　“你是擅长算卦的那种‘游方术士’吧？”金发少女盯着老人的面庞，眼里闪动着探寻的光辉，“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能给出解答么？”

　　“天道变幻莫测，吾也只敢稍加窥觑。然而，若是为人解惑，老朽自认尚有几分水准。”老人轻抚着长须，“小友想要问询何事？”

　　“嗯……”琳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唇，“就问一个简单点的……我想回家了，要怎么办才好？”

　　老人盯着琳看了一阵子，然后摸了摸下巴，“寻株待之，兔自得之。若是不得，时候未到。”

　　琳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完全理解。满天星在一旁轻笑出声。

　　“唔……老爷爷，你知道，我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吗？”安雅犹豫片刻，仍然开口问道。

　　老人捻了捻胡须，微微一笑，“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生百味，不过如此。”

　　安雅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向老人鞠了一躬，“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解答。”

　　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尤菲不能确定，对方仅仅是在和她们开玩笑，或者另有所图。她正打算说些什么，满天星却比她更快了一步。

　　人偶少女也不走近，就站在原地提出问题，“我问你，最受母亲大人喜爱的孩子，是哪一位？”

　　老人将目光偏向一边，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清晰地传到满天星耳边，“鹬蚌相斗，渔翁得利。夫唯不争，方能不败。”

　　人偶少女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老人则抬起头，心有灵犀般与尤菲对上目光。

　　看起来对方没有恶意，既然如此，不妨尝试着问出自己的疑虑。尤菲这样想着，平静地开口问道。

　　“你觉得，未来是可以被一两个人，比如说我们，改变的么？”

　　老人认真地打量着她，而她也趁机观察对方的神情。可惜以她的眼力，完全无法看出对方毫无波动的面容之下，是否隐含了什么额外的心思。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安心等待对方给出的回答。

　　大约半分钟后，老人放下捻着胡须的手，收回目光，“命里注定，无可避之。地狱人间，一念所及。”

　　尤菲轻轻咬住下唇，一时间有些慌乱。与之前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同，老人对她的问题，给出的是相当明确的回答。换句话说，湖泊让她看到的幻象，一定意义上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证实。少女不愿相信这一点，可直觉告诉她，老人并非信口开河。

　　“好了，众位小友的问题，老朽已然回答完毕。”老人将那张「仙人指路」的横幅收起，慢慢站起身，“作为回报，诸位可否为老朽解答一问？”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实际上，这也算是对方表露出的善意。尤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老人继续说下去。

　　“以吾所知，两位小友似是自远方而来。”老人看了琳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她的身上，“敢问在汝等心中，此处与汝之故乡，孰优孰劣？”

　　“嗯……要我说的话，没什么好坏之分吧？”琳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很喜欢我的故乡，可这里看起来同样不坏——无论是妖怪，还是帝国的人们。”她挠了挠脸颊，补充道，“我的故乡刚刚发生过战争，这里也有类似「破散会」的组织……可是，至少大多数的人，都在为了普通的生活而努力，就足够了吧？”

　　“想法尚可。当然，若万事甘于平凡，未免太过乏味。”老人点了点头，追问道，“以小友们所见，如何才是理想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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