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季平安:风来
余杭城,钦天监。
当“逍遥派”摆烂代表,西山书院学子谢文生拎着一壶酒,一包肉。
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木板,一步步踏上观星台顶时,便看到监正负手望天的背影。
谢文生抬起头,望了眼乌云遮蔽的天空,感受着夏末的余温与燥热,说道:
“你在看什么?”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嘀咕道:
“别跟我说在看人间这种屁话。”
身穿式样古怪白袍的钦天监正望着东南方向,白须白发的老人叹道:
“灾厄之气,血光之灾。我近几日,时常想起国师昔年前,曾讲过的一个故事。”
谢文生大大咧咧,盘膝在地上坐下,将酒坛“咚”的一声按在地上,好奇道:
“什么故事?”
监正说道:
“一个唤作……水浒的故事,大体上,便是说有人打破了某个封印,将一百零八个魔头神魂释放出去,搅动人间,那些魔头各自有了不同的身份,并因缘际会,彼此聚集在一起,为祸一方。”
谢文生撕扯开绑缚牛皮纸袋的草绳,撕开一条肉吃了,擦了擦嘴:
“听起来好像说我们这些重回人间的鬼,不过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懒得为祸一方,多累?”
钦天监正望天,说道:
“我近日总觉,这故事便是对今日的隐喻,也许国师许多年前,就已经预知到了如今,所以将预言写在了故事里。”
谢文生在一只陶碗里倒了酒,说: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大周国师的确惊才绝艳,但说当年就预言到了今日,未免太邪乎了……唔,那个故事后续如何?”
钦天监正沉默了下,转回身来,说道:
“魔头中的一部分,提早觉悟,远离了纷争,还算有好结果,一些执迷不悟的,都陆续惨死。”
“哦豁,我有理由怀疑你在点我,但我没有证据……”谢文生倒了第二碗酒,作势请他一起吃喝,道:
“我听到城中传言,三黄县出事了,是四圣教在捣鬼?你不亲自去瞅瞅?还是说,与窃取国运的那次一般,你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季平安身上?”
监正洒然坐下,抓了肉吃了,端起酒喝了,说道:
“你觉得不行?”
谢文生呵呵道:
“别想给我挖坑,谁知道你们这群星官鬼鬼祟祟,都在想些什么。”
监正叹道:
“他出发前,我曾亲自去看了他一次,真实目的,也是靠近他,以此对未来看的更准确些。”
“那你看到了什么?”
“劫。”
“生死劫?”
“桃花劫。”
谢文生一口酒吞进嘴里,闻言险些喷出来。
他瞪圆了眼珠子盯着白发白须老监正,头顶缓缓飘起一串问号。
怀疑这老家伙在逗他!
……
……
“是行止留下的气息!离阳,你怎么找到的?”
星月洞。
道尊雕像下的地宫内,黄瑛的大叫声空灵而尖锐,断然没有听错的可能。
而就在她这句话吐出后,扶着棺椁,刚进入冷战状态的魏华阳只觉脑子被一柄重锤狠狠“抡”了下。
神魂“咚”的一声,被敲的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发生了什么?
她又听到了什么?
离阳……她说的是“离阳”……不会有错,而首山派剑灵竟藏身于季平安执掌的一页道经内……
她是察觉到了棺椁中的剑意,这才冲出来?
可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她又是在和谁说话?
魏华阳脸色倏然涨红,内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性,却不敢相信。
只是撑大眸子,死死盯着回转过来的剑侍,这一刻,恍惚间有风起,那是外泄的气机,卷起少女的碎发与红裙。
魏华阳声音略带颤抖,仿佛确认般问道:
“黄瑛!你是首山剑侍!?”
季平安一颗心猛地一沉,两眼发黑,意识到要遭。
环抱古筝的黄裙剑侍甫一看到二人,先是大惊失色,不知为何突兀多了个人。
等被点破身份,惊愕就转为了困惑:
“你……认识我?”
是真的……魏华阳将眼前的剑灵,与记忆中她昔年接触行止真人,所见过的器灵进行比对。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圈都有些泛红,一字一顿:
“你方才说……什么?”
黄瑛这才猛地醒悟,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可剑侍小姐很聪明,很快推理出结论:
眼前这女子,或许与离阳一般,都是从星空归来的“重生者”。
所以,陌生的外表下,其实是当年曾见过自己的“老朋友”?
黄瑛顿时就很高兴。
在地底尘封无数年,沧海桑田,令剑侍对任何老朋友,都满怀热情,她快言快语,又不乏困惑道:
“我问他怎么找到的行止踪迹……说起来,你到底是本剑侍的哪个老熟人?还有……离阳,你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也不给我介绍下……
离阳你快说句话呀!”
“……”季平安脸色发白,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望着一脸呆萌的剑侍,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里疯狂转动,想着要如何善后。
他对这名北溪派弟子缺乏信任,何况二人刚闹僵,这种状况下,对方却知道了自己的一个马甲。
这无疑是极大的隐患。
季平安一时心乱如麻,扭头看向棺椁对面的红衣少女,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只见,魏华阳不知何时,全身微微发抖,眼眶泛红,眼神极度复杂:
惊愕、困惑、不解、惊喜、怀疑、难以置信……
死死盯着他,死死的,仿佛要将他吞掉一样,又仿佛,要透过这张皮,看清他真实的模样。
完蛋……这反应不大对啊,难道是我的仇人?
季平安在脑海中疯狂回忆,自己当年被追杀的途中,是否有杀过北溪派的强者。
然而下一秒,魏华阳突然出剑。
是的,毫无预兆,极为突兀。
红裙少女腰间那柄属于季平安的古朴法器长剑“锵”一声弹出,暗室内,划过暗金色的细线。
这一剑不带杀机,却是全力出手——
魏华阳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倘若对方真的是那个人……那唯一验证的方法,就是逼迫其撕破伪装,全力出手,拿出她无比熟悉的离阳剑诀。
“轰!”
长剑斩出,二人身前的石棺瞬间塌陷,被切割为两半。
棺椁与其中的尸骨,在强大的气流下被掀飞,烟尘大做。
季平安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近乎本能地施展遁术,逃出逼仄的房间,返回了宽敞的地面大厅。
魏华阳红裙摆摇曳,化作红光追杀出去。
只剩下一页道经徐徐飘落,被一脸懵逼的黄瑛抓在手里。
她张了张嘴,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倏然钻出墓室,就看到在那庞大的道尊雕像下方,两人已经战在一处,剑光、术法碰撞不绝。
轰鸣阵阵,声势骇人。
黄瑛急得团团转,大喊道: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可场中二人却完全没有停手迹象,魏华阳身姿绰约,剑光纵横,任凭季平安用五行术法抗衡,却只一剑破之。
“这女人疯了!”
季平安脚步一踏,地面隆隆升起一根石柱,将他一寸寸托举在半空,避开了魏华阳猛烈的一剑。
下一秒,坚硬的石柱却被魏华阳一剑削断,断口光滑如镜,斜斜滑落下来。
“好强的剑道造诣……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换个打法!”
季平安心头一沉,星官术法虽强,但擅长的是远距离施法。
而众所周知,在近战中,剑修永远是压着术士打的。
“停手……可能有误会……”
“你真以为我敌不过你?”
季平安喊了几句,却只换来魏华阳愈发凶猛的攻击,他也怒了,反正身份已经曝光,也不再遮掩:
“你以为只有你会用剑?”
半空中,季平安突兀右手五指张开,隔空一抓!
“哗啦啦。”
一根石柱被他隔空摄来,掌心喷吐出一团细密的剑气,眨眼功夫,石柱被切削成一柄趁手的石剑。
季平安凌空一剑落下,剑刃上有虚幻火焰飘落。
山洞内,空气突兀燥热起来,一轮虚幻太阳在他身后升起。
“斩!”
季平安气势一变,过往的温和面貌被凌厉至极的锋锐气撕碎。
“轰!”
他石剑一点,以其剑尖为核心,覆盖满灰尘的地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无数灰尘簌簌被吹飞,裸露出纯粹而干燥的岩石。
魏华阳仰头望着这一幕。
狂风中,头顶的斗笠居中裂开,“啪”的一声朝着两侧掀飞,旋转的半只斗笠轻而易举嵌入石壁中,如同切开了一块豆腐。
少女凌乱的黑发抖动。
她这一世,尚带着一丝婴儿肥的年轻且漂亮的脸孔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痴痴地望着逐渐逼近,即将抵住眉心的石剑,不躲不闪。
红裙抖动中,她右手中擒握的那柄古朴长剑,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季平安一怔,慌忙收回剑势,却有些晚了。
只好手腕狠狠一拧,石头剑表面弥漫裂痕,簌簌化为飞灰。
整个人却宛若陨石,“咚”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也将丧失了战斗意志的魏华阳整个压制住。
“呼哧……呼哧……”
季平安近乎趴在地上,为防少女再发疯,用下身缠住对方的双腿,双手各自按住魏华阳的纤细手腕。
两张脸孔也近在咫尺,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季平安大口喘息着,额头噙着汗珠,破口大骂:
“你发什么疯?真当我不敢……”
“离阳。”
季平安突然愣住了。
他这才注意到,身下的少女情绪的不对劲,她似哭似笑地望着他,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双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
不知为何,季平安心头蓦然一抽,满腔怒火便消失不见了。
“你……”他张了张嘴,这个距离,几乎能嗅到少女身上的香气。
连日赶路,若是凡人早已狼狈不堪,但魏华阳都有在偷偷用术法清洁身体。
这一刻,他仿佛能清楚地听到,身下少女心脏擂鼓般的砰砰声。
不,不只是她的,还有他自己的。
可……为什么……季平安有些不解,然后,他脑海终于有一道灵光劈过,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
倘若自己可以伪装,那对方,为何不会呢?
下一秒,魏华阳噙着泪水,嘴角扩散,扯出一个大大的,时隔六百年的笑容: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的。”
咚!
季平安脑子嗡的一下,这一刻,当他看到魏华阳那双眸子中蕴含的,无尽的哀怨、思念、委屈与喜悦。
不需要再做任何确认。
从当初在栖霞镇外的破庙里,那一夜雨夜的相逢,到时至今日的所有,都宛若幻灯片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种古怪的“熟悉感”的真正来源。
“华……华阳……”季平安只觉喉咙发干,近乎梦呓般吐出这两个字。
魏华阳早已泪流满面,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季平安,或者是“离阳”短暂失神,然后强烈的喜悦蹿升。
再然后……当看到少女的眼泪后,又悉数化为慌张,他结结巴巴解释道:
“我想找你的,但是……但是……”
魏华阳泪眼婆娑:
“你没有找我,所以我就去找你了。可你怎么跑的那样快,当我追上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季平安胸口猛地被某种情绪堵住,有些发闷。
他回忆起六百年前那一晚,自己坐在山庄的房间里,扭头看到一袭红妆推门而入。
她一头齐耳短发,与那个封建的时代格格不入,往日里也只披道袍,然而今晚的她盛装而来。
艳红的衣裙如烈火,黑发梳的整整齐齐。
往日不施粉黛的脸庞上扑了胭脂,画了眉。
只是因为不会打扮,虽已很是努力,但持剑杀敌的手在拿起细细的眉笔时却慌了手脚,画的有些难看。
她的皮肤白皙了很多,不似往日风吹日晒的小麦色。
“对不起。”季平安说道。
记忆中的画面散去,他低头看着红衣少女的脸,低声说道。
魏华阳声音很轻地说:
“我找了你六百年,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季平安张了张嘴:“我……”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突然被堵住了。
少女的吻那样热烈,霸道,仿佛要烧穿暗夜的火焰,带着一种决绝与不容置疑。
“啊这……”
远处,漂浮在半空的剑侍惊呆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啥前一秒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人,这就堂而皇之,光天化日地那啥了起来。
她想要说什么,却只看到一条褂子被丢了过来,直接兜头罩在她头上。
从虚幻的身体穿过,却给斑驳古旧的古筝挡了下来,然后是腰带、红裙、绸裤、里衣……
剑侍虚幻的圆脸一下红了,这这这地说不出话。
心中暗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跺脚,抱起古筝,化作一道流光钻回了道经内部。
只剩下一片经卷如落叶般缓缓飘落在地上。
与世隔绝数百年的洞府大厅内,先是响起了一阵撕扯声,然后痛呼声,再然后便是隆隆炮声。
顶部。
一束阳光斜斜洒下,照亮了那巨大的石雕道人的脸。
古朴威严的道尊安静伫立,没有生机的眼眸低垂,见证着一场久别重逢。
……
栖霞镇。
“阿嚏!”
武林盟江氏大宅内,布衣神相从睡梦中苏醒,揉了揉鼻子,伸了个懒腰,感受着无处不在的安全感,心中颇为得意。
“呵呵,这个时候,整个三黄县恐怕都已是危机四伏,也不知道那晚上先后来威胁本神相的俩人死没死……”
“呵,不过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血光之灾岂是那么好过的?唉,你们在打生打死,本神相吃喝不愁,安全有保障……说明,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布衣神相得意地想着,只觉自己在精神上已经获胜了。
武力强大有什么用?
懂得动脑,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舒坦。
就在他准备翻个身,美美地再睡一觉,与梦中女神幽会,再续前缘的时候。
突然门外脚步声传来,然后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吱呀。”
房门被从外拉开,一名守卫冷冷地说道:
“盟主有令,你可以离开了。”
布衣神相愣了下,坐起来,却摇了摇头:
“案子彻底查清了吗?要不继续查?我感觉我身上嫌疑挺大的……”
笑话。
这时候哪里都不如栖霞镇安全,他才不走。
守卫嘴角抽搐,对这名相师的无耻早有了解,淡淡道:
“反正话已带到,镇子里的强者接下来要离开,你想继续留着,就留着吧。”
布衣神相大惊失色:
“离开?去哪?”
守卫瞥了他一眼,说道:
“收到消息,三黄县内蛊虫之灾愈演愈烈,派出去的江湖武夫死伤不少,这场劫难比我们预想中更强,大周军府已经开始出动,盟主与陈宗师等人商议后,觉得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将出手前往剿灭尸群……”
陈庆生等人伤势虽未痊愈,但只要跟着江槐等人,几大门派抱团取暖,安全同样有保障。
丢下这句话,守卫自行离开了。
只剩下布衣神相呆呆地坐在床上,一下慌了神,片刻后才猛地窜起来,大喊着追出去:
“带上我啊,我也可以帮忙……”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似乎结束了。
武林盟的守卫嘴角一抽,离开的脚步顿时加快——这种除了吃就是睡的废柴,他们才不要。
……
“大护法,你看这些。”
荒野上,一名四圣教徒捧起摔的七零八碎,已经散架的“风筝”走了过来:
“这上头用鲜血绘制着阵法,但已经失效了。”
名为“尸巫”的老者拄着骷髅法杖,头顶趴伏着黄金蛊虫,红绿色的眸子盯着风筝看了几眼,沙哑笑道:
“倒是奇思妙想,现在想来,对方就是用这东西,从山顶飞下来的,从而冲出了浓雾迷阵。”
扛着白幡的侏儒走过来,丑陋的脸上浮现一阵厌恶:
“法阵散去的时间不长,对方肯定走不远。”
尸巫逗弄着头顶趴伏的黄金蛊虫,笑着说道:
“蛊虫告诉我,对方已经很久没动了,似乎停在了某个地方,或许在恢复体力。”
大护法笑道:
“很好。终于跑不动了吗,我会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恢复与否没有意义。”
众人一脸认同,相比于他们,大护法早已恢复坐井修为,不是影护法那种用秘术强行短暂进阶可比的,是真正的恢复,实打实的坐井魔道修士。
大护法看向尸巫:
“将蛊虫给我,接下来我亲自去猎杀他们。”
尸巫好奇道:
“不需要我们一起么?”
大护法看了老者一眼,直到盯得他汗毛倒竖,才说道:
“不必了,你们留在这边,盯着圣女,省得她作妖。”
众人面面相觑,盯着雪姬明显是借口——
雪姬虽与众人不和,但已被打上四圣教烙印,体内亦有蛊虫存在,哪里用得着一群人盯着?
分明,是大护法不信任他们。
不过这也正常,这群人本就是被四圣教主临时聚拢起来的,很多都是新招收的江湖武夫,术法奇人……这些还好。
关键是那些“重生者”,每一个都心机深沉,难以收服。
大护法有自信压制季平安,但却有些担心,将后背交给这帮人,生怕背刺……所以稳妥起见,决定独自出手。
雪姬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块石头坐下,雪白的手紧了紧身上轻纱般的袍子,愈发显得身段婀娜浮凸有致。
她不禁抬起头,绝美的脸庞上,蛾眉蹙起:
这下,那个小星官恐怕麻烦了。
……
星月洞内,道尊雕像下。
“呼——”
季平安翻身下马,仰面躺在干燥的大地上,他头发被打湿,胸口肌肤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默默计算了下自己方才奋战的时长与次数,感受着身旁的胭脂马再次下滑的手,咽了口吐沫,说道:
“还来啊?”
……
pa:因为缺少了一些描写,导致想要的剧情效果大打折扣,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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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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