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药方
赵政的马车刚刚离开楚国使馆不久,公主寝殿宽阔的床榻最里面,便有厚重的帐帘掀起,露出里面藏着的人。
韦南絮坐在床上,努力按住床板挪动自己的身子,好靠近床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芈思辰含笑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帮忙。
“本宫演得怎么样?”
她笑着问,像是在等待惯常听到的赞扬。
可韦南絮却有些不够满意,她摇头道:“殿下想要起身却没能起来,跌坐下去时,似乎疼得不够厉害。”
毕竟真正右腿骨折的她,此时仍旧痛得钻心,就连挪到床边都很困难。
赵政那样颖悟绝伦心思缜密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看出破绽。
听到指责,芈思辰却并不生气。
她满不在乎道:“本宫倒是觉得,你那颗药才容易露出马脚。”
韦南絮终于挪到床沿,此时大汗淋漓地倚在枕靠上,摇了摇头。
“无论你我是谁赠药,赵政都不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他会找医者查出药里的成分,想方设法制出一模一样的。药能解一部分病症就好,这样,你才能取信于他。至于里面我随便塞进去的虫子,虽然冒充蛊虫有些不像,但他们这些雍国人,又有哪个见过真正的蛊虫呢?”
养有蛊虫的解药当然只有一颗。
但中间也曾作废过一些,她还没有丢弃。
那些的确是针对赵政的病症,却不够完美。
她熟悉赵政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绝不会吃别人送上的解药。
她要利用赵政的谨慎,把他拉进陷阱。
而等他真的做出了仿制药,就是小羌——那个同姜禾一模一样的女人上场的时候了。
芈思辰轻轻抚掌,低头看着韦南絮道:“算无错漏。你这么聪明,如果喜欢我哥哥就好了。楚国王宫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让人眼花,只你一个,可抵六宫。”
韦南絮抿唇笑笑,因为疼痛攥紧的手指轻轻松开再握紧,没有说话。
芈负刍吗?
他也配?
她这一生,只想抓住这一个男人。抓住他一个,就够了。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便得到他的身子,留住他这个人。
让他在自己身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会的。
毕竟那蛊虫的力量,才是真的无药可解。
“劳烦公主把解药带进来,”韦南絮道,“是时候用我的血来饲养了。”
芈思辰虽然觉得有些恶心,还是点了点头。
蛊虫先前只是喂饱就好,但如今将要植入宿主身体,就需要施令者亲自喂养了。
“成吧,这一路上饲养它的丫头,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昨日便死了。你也掂量着自己,别喂太多,吊着它一条命不死就行。”
“好。”
韦南絮笑了笑,笑容如春风般灿烂。
姜禾醒时,赵政去上早朝了。
她昨夜睡得太沉,这会儿醒来,觉得小腹酸胀,想要去净房一趟。
坐起身,赤裸的双脚下意识垂在床边寻找鞋子,忽然触到软绵绵的什么东西。低头去看,发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了地毯。
羊毛编织的白色地毯,既柔软又保暖,轻轻踩上去,像是在云彩上走路。
再往前看,发现从龙床的位置延伸到屏风、妆奁,再到净房、殿门口,都已经铺上了地毯。
听到动静,紧紧关闭的殿门打开,走进来九位宫婢。
“奴婢等服侍殿下。”
她们的手中捧着瓷盘,瓷盘上放置着各种点心汤羹,小心翼翼跪地施礼。
姜禾明白了。
这是因为她的身孕。
赵政不是擅长甜言蜜语的人,他的关心和体贴,都在细微之处。
沐浴的水早已放好,水温很舒服。
浴池里甚至放了一个小凳子,供她坐着休憩。
姜禾的手轻轻按在小腹处,微微闭眼。
她实在想象不到里面的小东西长什么样子。
月事已经推迟了二十来天,姜禾原本便有些怀疑。昨日尝了一口姜贲的点心,忍不住想要呕吐时,她才有些确定。
在进宫路上寻了位医者看了,果然便是。
这或许也是她最近喜欢酸的,嗜睡,和头脑有些混沌的原因。
她还没有想过要如何做母亲,也来不及体会初为人母的喜悦,她心里想的事情只有一件:这孩子需要一位父亲,赵政不能死。
但是就如赵政所说,芈氏不可信,解药不能从她那里拿。
那便要想别的办法,说起来,交给姜贲的事,不知道他办得怎么样了。
姜禾用过早膳,便从宫中离开。
一路上护卫她的郎中令军比平时多出一倍,简直比国君出行的动静还要大。
赵政唯恐她腹中孩儿有失,显然忘记了,这种行为等同僭越。
或许他没有忘,只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屑大臣的谏议。
姜禾不得不专门把苏渝叫来,让他重新安排。
苏渝应诺后又道:“还有一事,陛下昨夜已经去过楚国使馆,亲自拿回解药。”
姜禾心中吃了一惊,把马车的车帘掀起,问道:“什么?”
原来在自己睡着时,他已经做了这么多事。
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
苏渝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
“蛊虫吗?”
姜禾眉心紧蹙,心中慌乱得如同战马奔过。
她曾经跟随父亲出使楚国,在路上见过被蛊虫控制以至于疯癫的人。其状可怖,令人终生难忘。
“苏将军,”姜禾想了想,手指放开车帘道,“本宫要去看看那解药。”
“姐姐你来得正好。”
齐国使馆里,亲自把姜禾迎进门的姜贲,脸上笑开了花。
“我正准备带个人去见姐姐,如果没有姐姐的允许,我是不敢用她的。”
“谁?”
姜禾接过姜贲手中的酸梅汤,问道。
“陈南星,一个时辰前刚到。”
陈南星,陈经石最小的女儿,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辨识草药,在齐国御医院学习了一年医理。
姜贲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姑娘从前殿走出来,见到姜禾,远远跪下施礼。
姜禾放下酸梅汤,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苗条举止端庄,仪静体闲、模样上乘,一双眼睛静若潭水,藏着心事。
“陈氏南星,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庇护家人之恩,谢殿下允准进学之恩。”
陈经石事败自尽后,姜禾非但没有诛杀陈氏亲族,还护送他们离开雍国回到故土,更是委托姜贲亲自照顾,甚至还让他们住进自己家,陈南星这才能入御医院,学习医理。
她们陈家虽然是别人看不起的药草贩子,却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陈南星规规矩矩叩头,即便跪在灰尘四起的青石砖上,也触及地面,神情郑重。
三个头磕完,她白净的额头上留下一块拳头大的污渍。
姜禾示意陈南星起身,缓缓走近,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丝帕,递到她手里。
“听说令尊曾在渤海购得不少药方,你那里还有一些。”
那些药方很可能便是扁鹊的师父,长桑君留下的。
陈南星未等姜禾说完,便从衣袖中取出厚厚的布帛。那些布帛叠在一起,每一片上,都有一个方剂。
“当初爹爹怕这些药方丢了,一直藏在奴家的闺房。奴家自识字起,便学着背诵药方。如今就算卖出去的,也都默写在这里。请殿下您过目。”
“好。”姜禾没有推辞,把药方拿在手里,又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陈南星默然一刻,神情有些犹豫,终于还是道:“我想杀了韦南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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