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袖

　　后来的三日，连弦每日晨起便到芮老夫人房里学规矩，坐立行走、饮水进食、穿着打扮，还包括如何行礼回话等等，芮老夫人都一一教导。芮老夫人也是赫连氏，与当今的太后是同族，所以格外嘱咐连弦，进了宫之后若得机会定要向太后代请圣安。

　　芮夫人则打点带进宫的各样礼品。开列出了礼单，送了来给芮老夫人检查。芮老夫人仔细看过，并与芮老公爷参详了许久，第三日交还给了芮夫人一份礼单。芮夫人接过之后，看完很是拜服。宫中人事盘根错节，又与芮府有亲有疏，许多地方她也未考虑周全，芮夫人对芮府辈分最高的二老越发的心生敬服。

　　这日，宫里一早就派了对接的胡公公和马车到了芮府，芮夫人张罗着携带的各种物品。心如和心月也提着包袱跟着连弦到了正厅。满桌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锦盒，芮夫人拿着礼单又最后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就吩咐府里的小厮小心搬上马车。心如便将连弦的包袱也交给了他们。芮向衍正请来人用茶，连弦也过去好生的行了礼，便在一旁陪坐。来人对连弦的礼数得宜，举止端庄直是赞不绝口。

　　东西都准备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来人便招呼着起行，芮夫人携着连弦拜别家人上了马车。胡公公下令启程，车夫马鞭扬得清脆，御马的脚步更是稳当，马车竟也不甚颠簸。一路上二人都不曾有多言语，芮夫人自是闭目养神，连弦有些无聊，就摆弄起身上玉佩的穗子。

　　这么走了约有两个时辰，正午时分方到了内廷。由于是宫中的马车，可以直接通过宫门，到良王宫殿前。

　　待马车停稳，胡公公就招呼着二人小心下车。紫芸已经在宫前等候多时了，见着芮夫人和三小姐欢喜的上前行礼迎接。芮夫人下车自是打赏了胡公公，胡公公得了赏钱一掂分量不轻，喜笑颜开的道：“奴才谢夫人赏赐，夫人和小姐的行礼奴才会打点好，请夫人放心。”芮夫人自是颔首报以一笑。紫芸便领着二人往宫里去。

　　“夫人、三小姐辛苦了，王妃急着要见二位，只是有规矩拘束着，现下王妃又有孕在身。”紫芸压低了声音，“夫人有所不知，王妃的胎有些不太好。”

　　“什么？”二人都吃了一惊。连弦忙问：“不是来人禀报说一切安好吗？”

　　“奴婢不敢妄言，这事儿除了奴婢与青芸就只有夫人和三小姐知道了。王妃不让声张。”紫芸又低头引路，不再说话。

　　连弦看着母亲的神色甚是紧张，近了大殿，便收了神情。心下很是佩服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

　　连袖已在大殿等候，二人进殿自是要参拜一番才算做足了礼数。三人坐下，连袖就留了青芸和紫芸在身边，把其他宫女太监都遣了出去。闲话了两句，连弦都见着觉得连袖的气色不是太好，说话都有些费力了，就提议到内室去说话。连袖允了就让连弦和青芸扶着进了后堂，又吩咐紫芸去看看母亲和妹妹的行李是不是都已经运送至厢房，安置妥当。

　　三人行到连袖的寝宫，连弦和青芸小心扶了连袖在贵妃榻上躺好，青芸又细心的取了软枕和薄毯为她安置好。三人坐定，又有宫女给三人上了茶水。连袖用的是御医配置的安胎定神茶。青芸便让多余的宫女都出外候命。

　　“姐姐，气色不是很好，看似很劳累的样子。”连弦知道与母亲关切的都是连袖的身体。

　　连袖笑笑，并不知道该如何答她。芮夫人压低声音问连袖：“娘娘的胎是否一切安好？”连袖亦看出母亲的表情语气都是担心，便也猜到了几分，紫芸是自己的家生婢女，从小便在芮府侍奉，跟自己也是从小至大的情分，自然是真心关怀自己的状况，紫芸向母亲汇报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先前连袖为了不让母家担心，也不想宫中人诸多是非，便都道是胎相一切安好。

　　“原是我未曾生养过，好在宫中御医医术高明，母亲且不用担心。”连袖却反过来宽慰芮夫人。

　　“娘娘自幼的体质也并不弱的，入宫三年未曾有孕，为娘曾有转瞬的想法。”芮夫人欲言又止。

　　连袖便也神色淡淡然的接了话去：“母亲，这生儿育女，也是缘分使然。时机到了，便有了。”

　　“娘娘所谓是‘天机’？”从连袖的眼神中连弦便看出芮夫人算是一语中的了，而连弦又怎会不知，这所谓的“天机”，无外乎便是“圣意”，在这宫里头，掌握“天机圣意”的也就是宫中地位最高的人。而这个“人”会是一人或是几人，或今日此时是在这个手里，或换了件事情恐怕又会是另一群人在操纵大局了。谁都希望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谁都不知晓眼前命运的幕后又是哪股势力在发号施令。

　　紫芸推了门进来，禀报：“太后得知芮府亲眷今日进宫，特在昭德宫赐了宴席。这会儿遣人来请芮夫人和三小姐过去。太后还邀了淑妃、丽妃和六皇子、琅琳公主作陪。王爷已先到太后宫里了。”

　　“太后说王妃也同去。”紫芸眼见连袖的面色有些惨白，说得怯生生的。众人便等着连袖的决定是否前往。

　　片刻连袖积蓄了些精神直起身子，伸出手让青芸扶到，“太后赐宴给本宫的家人，那本宫于情于理又岂能缺席，青芸，抓紧时间替本宫梳妆更衣，别让太后她老人家久等了。”又向芮夫人与连弦道：“母亲与妹妹此来风尘仆仆，紫芸带夫人和三小姐也去洗漱一番，稍后一道过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便乘坐车架往太后的昭德宫去了。此时芮夫人与连弦也重新更衣梳妆，连弦着了一身浅紫色绣海棠花的裙衫，束了“随云髻”，配了简单的珠花头饰，芮夫人也是谨慎妥帖的臣妇装扮。连袖见了很是称赞二人的服饰得宜。此时连袖已然用了偏重的胭脂水粉来遮盖面色，着了一身衬肤色的紫红色宫装。

　　到了昭德宫，太后的设宴在正殿，三人又宫女领了进殿。太后已然端坐在正位之上，连弦不敢侧目斜视，只晓低头走路。

　　“臣妾参见太后！”连袖第一个参拜太后，太后顾念她有孕在身，话音未落就忙道免礼平身了，紫芸便小心扶了她起身。“良王妃有孕辛苦，快快好生扶着到良王身旁坐着。”太后吩咐紫芸。

　　芮夫人与连弦一同拜见太后，“臣妾芮何氏，携小女连弦，拜见太后。”二人俯身跪地叩拜后芮夫人又道“愿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年。”

　　“芮夫人、芮小姐请起！”太后赦了礼，二人便又拜谢才起身，二人立于堂下，太后又一一为二人介绍了堂中陪坐的几位。

　　“这位是淑妃，淑妃是琅琳公主的生母，再不多时你们便亲戚了。于哀家而已则是亲上加亲。”太后首先就介绍了淑妃，可见太后十分重视这次琅琳公主下嫁芮府之事。“这位便是公主琅琳了。往后还要芮夫人多多关照公主啊！”

　　“公主下嫁是臣妾一家的无上荣耀，臣妾一家定会好好疼惜公主的。”芮夫人和连弦拜见了淑妃和公主，许下了承诺，淑妃也面露喜色，起身颔首。

　　“这位是丽妃。”太后跟着介绍殿中衣着首饰最为华丽的女子，连弦见她生的很是美艳，丽妃的封号是当之无愧的。丽妃对二人的行礼只是微微示意平身，只顾自己喝茶。

　　“欸？老六还没来么？”太后转头问身边的红英。

　　“回禀太后，已经派人去请了，六皇子先头有些公务，应承了即刻就到。”红英浅拜一礼，答道。

　　“那你二人便先入坐吧，咱们先开席，边吃边等。”太后说罢便有宫女引着芮氏二人入席。红英则命宫女太监传膳。

　　宴席之上自是觥筹交错，该敬的该饮的都少不得，席间太后对连袖的身孕关切了一番，又赐了好些补品。酒过三巡，有小太监来报说六皇子到了。

　　在这宫宴之上，连弦自是拘束得紧，一听那太后设宴都胆敢迟到的六皇子总算到了，也好奇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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