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探索

　　眼前的环状构造物碎片原本是个居住区，直径长四十公尺，全长则在一百三十公尺前后，这样的尺寸，让人得以识别出残留在外缘隔墙的“Laplace”文字。

　　能够窥见往昔模样的部分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举凡鲸鱼肋骨般突出的梁柱，以及破裂残留于该处的采光用玻璃，除了惨不忍赌之外，再没有其他方式能形容这座遗迹了。

　　充塞其间的宇宙尘像是沙子一般地风积成堆，让“Laplace”的文字变得难以阅读的部分，倒是很符合废墟本身饱经风霜的风情。

　　由于内部是镂空的，机体要进入其中并没有多困难。注意着不去接触到伸出的钢筋与梁柱，元皓让“先锋高达”潜入了圆环的内部。要是疏忽地接触到构造物的话，承载住“先锋高达”的残骸将会减缓速度，这样将可能让“拉普拉斯”与地球重力间的均衡崩溃。

　　虽说已经变得老朽脆弱，仍不能保证闯进大气层的残骸绝对可以分解燃烧完，具有如此质量的物体掉到地表上的结果，根本连想像都不用想像。

　　“什么都别碰。”元皓小声警醒着，他慎重又慎重地操作起机体。

　　不一会，机体与残骸的相对速度变成0，“先锋高达”就在进入令人联想到鲸鱼肚子里的空洞之后，停止了一切的机动。

　　圆环在过去曾受到偏光镜反射的太阳光照耀，还制造过和月球同等程度的离心重力，但现在这里面的景象，就连用破烂不堪的废墟来形容都不够惨。

　　那是由弯曲变形的建材、外掀的墙壁，以及近百年间暴露于真空中的梁柱所构成的大块废铁。竟然就这么被舍弃在这种地方——不对，就因为是这种地方，才能安置得下吧？

　　将摄像头切换为实景影像的全景式荧幕进行过光学修正后，元皓试着对残骸内部审视了一圈。破裂残留的采光玻璃上反射出“先锋高达”的白色机体，诡异程度简直就像幽魂正回望着自己一样。

　　“即使和过去摄影的纪录影片作比较，也看不出什么显著的差异。很难想像它会在事后被人动过手脚……”

　　将机体的电脑叫出过去资料与现在影像的比对画面，元皓缓缓道。自从被当成史迹设置警示灯号后，残骸似乎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这时存在与机体之中的另一个灵魂问道：“那么，果然座标位置才是最重要的吗？”

　　那是马里昂的声音，在上一次同宁巴斯决战之后，搭在有EXAM的吉姆头遭到了破坏，不过由于元皓再改装前对头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加固之后，这样的破坏并没有让EXAM的核心过度损毁。

　　之后，在华夏一方的努力之下，EXAM的核心机件从吉姆头中取了出来，最后转移到了先锋之上，重新构建了先锋高达的头部系统。

　　这就是使得EXAM和原本被封存于其中的马里昂的意识都得以保存下来。或许是元皓本身也是一个NT，其精神力更是强大到能够轻易镇压马里昂的缘故，待在元皓机体中的灵魂少女倒没有原本战栗的苍蓝中的死板而咄咄逼人，却多了一些属于人的感情以及某种莫名的哀怨。

　　对于这样的哀怨，元皓大约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没有办法帮助她，现在他还需要运用来自她的力量。

　　“总之，答案马上就会出来。我们只要待在这座残骸里，一起飘到指定座标就行了。”

　　元皓如此说道，而在他的视线前方，则有着显示为二千三时五十八分的荧幕时钟。距离“拉普拉斯”的残骸移动到指定座标，只剩两分钟不到。

　　“一旦时间到点，我们就立刻启动EXAM……我需要机体的强力运作来增强自己的感知。”在等待中沉默了一会，元皓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马里昂。

　　“我明白！”机体中的灵魂少女轻轻的给予回应。

　　二十秒……

　　十五秒……

　　在剩不到十秒的时候，马里昂开始倒数计时，数起“八、七、六……”的声音，让驾驶舱的空气随之紧绷。距离纬度0、经度0，上午零时只剩——

　　“三、二、一……目前已抵达座标0。”

　　时钟与座标仪同时指到0，日期则切换成了十一月十五日。机体的系统正常。外围也没有确认到异状。就和一秒前一样，“拉普拉斯”的残骸一片死寂。

　　纬度、经度、时钟的数位显示一起读秒，三个0交错的时刻结束了。在时间显示过了五秒的时候，元皓试着回头望向后方。指定座标的空间在飘向后方之后，也没有看到模样出现改变。地球依旧横躺于夜晚深处，低轨道上只有无边无际的虚空。

　　果然，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元皓有些错愕。同时也有些疑惑：“不会被亚萨姆摆了一道吧？”

　　华夏与毕斯特财团的接触，是在元皓没有看到之外进行的。双方究竟谈了什么，谈的情况到底如何，元皓也只在事后听说。

　　因为不是亲眼所见，也难怪元皓心中会有这样的怀疑了。

　　不过这也只是怀疑而已，左右都没什么事情可做的元皓，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呢。

　　“要回去么？”马里昂小声的询问。

　　“在等等吧！”元皓还是有些不死心，他觉得或许应该还有挽回的机会。

　　机会真的会有么？

　　元皓隔着遗迹里整根翘起的梁柱仰望起头顶的虚空。宇宙的实景接近漆黑，要是没有荧幕上显示的各种资讯，几乎会让人忘记这里是宇宙。

　　这时星光莫名的耀起。

　　鲜烈的星光穿进视网膜，即使明亮如此，这道光也无法穷尽黑暗的深渊。

　　好怀念，这个字眼忽然闪过了脑海，正当元皓迷惑于自己的思绪为何会如此天外飞来一笔的时候。他发觉内藏于头盔内的喇叭开始播放出杂讯，还能听见有微微的讲话声混在里头。

　　“……住在地球……与宇宙的各位民众，大家好。我是地球联邦政府首相，里卡德·马瑟纳斯。”

　　“这是？”从杂讯中渗透出的这道声音逐步增加了清晰度。元皓讶异得睁大眼睛，巴纳吉漫无目标地看向左右，他小声的询问马里昂。

　　马里昂僵住了一瞬，迅速的向元皓提出建议：“启动EXAM吧！”

　　“好！”元皓点头，简单而直接的向机体传达了这样的命令。

　　“嗡！”熏熏然的热风传来，元皓的精神仿佛在一瞬间被增强许多倍一般，一下子就想外眼神了许多——这是EXAM启动，让机体高负荷运作的结果。此时，机体表面已经附着了一层淡淡的红光，不是很鲜明，但确实存在着。

　　此时，声音更加清晰了：“再过不久，西元即将结束，我们正要迈入名为宇宙世纪的未知领域。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刹那……

　　而现在，实现统一政权这个人类宿愿的我们，已经可以指出旧的国家定义有什么错误。就好像人类无法独白生存，我们也知道国家无法独自运作。……

　　移民将随着宇宙世纪正式开始，许多人住在宇宙也是稀松平常的时代即将来临。这是为了拯救即将被人们压垮的地球，人类团结一致所创出的辉煌成果。……”

　　“我记起来了……这是被暗杀的里卡德首相所做的演讲，是……来自过去的声音。”马里昂的声音响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元皓不解。

　　近百年以前，曾由“拉普拉斯”发讯出去的，联邦政府第一任首相的演讲——却因恐怖爆炸攻击而碎散，而这段声音，正是来自如今仍漂浮于宇宙和地球缝隙中的亡灵。

　　“找到讯号源了么？”元皓问马里昂。

　　“没有……这不是用什么电波讯号发出的声音。而是某种磁场共振的结果。就好像我对你说话一般。”马里昂否认了元皓的猜测，说出了令他觉得有些毛孔悚然的答案。

　　“磁场共振？如你对我说话一般……这是灵魂的记录，来自于亡灵的？”元皓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感受到这阵充盈于头盔内，并且钻进头盖骨底部的“声音”，正渐渐地渗透到自己的意识深处。

　　它正在撬开一道自己所不能开启，也从未打开过的一扇门，满溢而出的话语和“声音”一起逐步占满了元皓的意识。

　　“如果西元是确立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此一认同的摇篮期，那么宇宙世纪就是迈向下一阶段的时期。我们不是透过限制生育来降低人口，而是选择向外开拓能容纳人口的空间这条路。”

　　没错，地球联邦政府正是为此而成立的——元皓如此做了确认。

　　正如秦皇朝统一中国所产生影响一般，地球联邦的建立对人类文明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统一的文字，统一的货币，统一的度量衡……虽说在统一的背后还有G8集团的概念存在，还有核心国区域之间的歧视与封锁，但最多也就是地域歧视的感觉而已。对于已经在数十年间成长起来的一代来说，地球联邦似乎已经可以被视为一个统一的整体了。

　　现在所谓华夏和北美的争夺，其实争夺的不是分裂联邦之后所获得的利益，而是由谁来主导联邦这个庞然大物而已。

　　“地球联邦是必须存在的，我想做的也只是给他换一个掌舵者罢了。”

　　元皓如此想着。

　　此时，演讲的声音还在继续：“从越来越小的摇篮爬出来的婴儿，必须继续成长。在实现宇宙移民计划的过程，我们向全世界证明了我们可以为了共同的目的合而为一，那么，接下来呢？……

　　宇宙世纪，UniversalCentury。从字面上翻译的话，会是“普遍的世纪”。如果要表现宇宙时代的世纪这个意思，应该写成UniversalCentury，不过我们刻意选择看起来像误用的“普遍的”（universal）作为新世纪的名称……

　　而为了人类要在宇宙居住，全人类团结一致推动移民计划这点也是一样。我们不能……让这个奇迹……特别的事例。

　　不再彼此拒绝、不再彼此憎恨，成为一个种族迈向广大的宇宙。UniversalCentury这个词汇，包含我们这样的期望……”

　　“真是好听的话语，只是……联邦和太空居民，在当初那样心愿之下的人们，却一直到现在还在自相残杀。区区一个月就让世界的人口少了一半，吉恩的手段，这还真是……”元皓撇了撇嘴，嘴角掀起嘲讽似的微笑。

　　说实话，他真的不能理解那些太空居民的想法。死在吉恩手里的人可是比死在地球联邦压迫下的人还要多的多，可是就是这样的吉恩，却在眼下的这场一年战争失败后成了所谓宇宙居民谋求独立的旗帜。

　　“这是太过健忘还是……你们有受虐的念头啊！居然团结在给自己带来死亡的旗帜下！”元皓笑着，“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倾向，那应该也不会反对我加诸给你们的那些东西吧。换一个旗帜，获得相同的东西……这些我想你们应该是不介意的。”

　　“……这是基于地球联邦政府全体同意，其中没有神的名字。在此也不提及人类的原罪。此后要是我们面临最后的审判，那么必定是我们自己的心灵招致的破局。一切都决定在我们中。

　　……我们现在正站在起点上，不用为其他人写下的剧本所迷惑，只要用你心中的神之眼看清即将开始的未来。

　　……现在是格林威治标准时间二十二点五十九分，这一刻即将到来。正在收看这场转播的各位，方便的话，请与我一起默祷。想着即将过去的西元、想着大家所构成的人类历史，并献上你的祝福。”

　　演讲还在继续着，元皓静静的听着，他觉得历史一角的真相正向自己展开——虽然他早就知道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可只要想到自己真的就要拿到见证历史的产物，他依然会觉得兴奋。

　　就这么想着，元皓走了神，但零零散散的记忆、话语的片段发出阵阵脉动，并且逐渐将以往没有接通的神经连系起来。

　　“通……通……通！”仿佛巨人的心跳一般，沉睡在先锋高达里头的某种东西感应到这份联系，EXAM以更高的功率运作起来，遍布机体的红色光芒隐约变得更加浓密了一些。元皓感觉到驾驶舱里的温度在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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