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危机与上进

　　就如鲁特·勒森布拉预告的那样，哈密顿带着魔宴对阿萨迈特氏族的命令来格兰德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哈密顿抱着好大的一个公文包，在办公桌后坐下。样子看上去挺可笑的，一副想看扎克又不敢看的样子。

　　扎克指了指哈密顿怀里的公文包，“都是给我的？”

　　“呃，不是。”哈密顿在公文包的最外侧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份被压的扁扁的折纸，不自然的看一眼扎克，“这是给你的。”先放在桌上，然后拍拍丝毫没有缩减体积的公文包，“这个，是给市长安东尼的，巴顿的四年计划。”

　　扎克侧了侧头，“需要我转交给安东尼么，我今天晚上会去见他。”

　　“我正指望你帮忙。”哈密顿仿佛松了口气，“每次我和你朋友接触（安东尼），我都会忘了我才是那个可以瞬间把人撕成碎片的‘怪物’。”

　　扎克的脸上带着微笑，“安东尼最棒的品质~”

　　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吧，不懂算了。

　　哈密顿把公文包递给扎克后，重新拿起刚才放下的折纸，缓慢的摊开，神色恢复成了最初的怪异。在给扎克魔宴的命令之前，他侧头感受了一下格兰德环境，“本杰明和墨菲呢？”

　　扎克的回答是摊手耸肩。没有说谎也没有诚实相对。

　　“他们不在也好。”哈密顿又是一副松口气的表情，开始念纸上内容，“‘关于阿萨迈特处理方式的建议一点零’。”顿住，看一眼扎克，纸翻转对向扎克，“我没有开玩笑，看，建议，1，点，0。”

　　一开始扎克没明白哈密顿的意思，看着哈密顿一副认真的样子才开始思考，随即恍然，“哦。”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你父亲终于接受了托瑞多，我，不受他，不受魔宴的控制，所以不是‘命令’了，变成‘建议’。然后。”扎克笑着摇头，“他知道事情到我这里一定会变得复杂且不可预测，所以加了个版本号，1.0~对么~”

　　哈密顿看着扎克，一本正经的，“就像我刚说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翻转过纸张，继续念，“‘基于中部的原隐秘联盟外族吸血鬼筛选还在进行，阿萨迈特在中部的规模与势力依然不可知，以及我们魔宴内部的战斗氏族，茨密希氏族正在经历一些意外，无法发挥正常的战斗能力。经过众氏族的讨论，决定暂时不将阿萨迈特氏族列为魔宴的敌人。’”

　　虽然只有一页纸，但扎克估摸着哈密顿只读了三分之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哈密顿继续。

　　“‘尽管如此，在隐秘联盟离开联邦中部后，中部居然依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未知的氏族，是对联邦中部之于魔宴未来掌控联邦整个领土的隐患。’”哈密顿皱了眉，观察了一下扎克。

　　“‘和中部遗留的大量隐患，如猎人、巫师、不受控的低等异族一样。该如何处理这些中部的隐患，需要时间和大量的信息，才能制定出具体的计划，为魔宴的未来做出切实的进展……’”

　　扎克不得不打断一下，“我感觉在听什么政治宣言，别说命令了，你父亲到底要给我什么建议？能快点到重点么，呵，突然有个前妻站到面前的不是他，是我，请理解我有点，焦急。”

　　哈密顿当然理解扎克，点了下头，看着纸张的视线下移到了底端，“‘综上，经过众氏族的讨论，我们强烈建议在巴顿的和这些联邦中部隐患建立了直接接触的托瑞多，扎克瑞·格兰德，成为我们的先锋，继续发挥作用，维持与这些隐患的关系，以为我们在西部的众人争取时间和获取信息。愿我们托瑞多兄弟一切顺利的勒森布拉。’”

　　等了好一会儿，扎克挑着眉，“没了？”

　　“没了。”哈密顿把纸递给扎克。

　　扎克接过，扫了一眼，“你父亲基本上什么都没说，这也算建议？”

　　哈密顿一脸认真的前倾身体，看着扎克，“你没看出来吗！他让你维持和墨菲的关系！你和墨菲的关系？你们是夫妻！我讨厌这么说，但这就是我父亲计划！他根本没有想要你摆脱和阿萨迈特的跨族婚姻！他在利用这一点！就是我之前想提醒你的！这段跨族婚姻，会成为你永远都摆脱不掉的污点！”

　　扎克撇了眼激动的哈密顿，有些想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哈密顿这家伙喜欢上自己了。大家懂的，别想歪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哈密顿居然读出了扎克没展现出来的笑容，“现在的情况对你很糟！如果父亲的命令是和阿萨迈特直接敌对，都比这好！茨密希的内战只是借口，你是知道西部人口最臃肿的氏族是乔凡尼的！如果发生吸血鬼的战斗，根本用不上那帮已经沉迷在人类武器中的茨密希，乔凡尼们上就够了！缩减乔凡尼人口和解决阿萨迈特一次解决！父亲是故意的，让你和阿萨迈特氏族的婚姻一点点坐实！”

　　扎克一挑眉，略惊讶的看着哈密顿，“你听起来对这件事有非常强烈的个人意见啊~”

　　相信我，个人意见，对哈密顿来说，不是件好事。

　　哈密顿的脸色一沉，抿住了嘴。

　　扎克笑了笑，“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希望墨菲在格兰德了，不是魔宴的命令……”改口“建议1.0不适合被墨菲听到，是你的个人意见，不适合被听到。”至于之前鲁特在电话里也这么说，显然是故意撩拨扎克。

　　哈密顿开口了，有些偏题，“从我来到巴顿开始，我不想承认但确实事实的，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做的，只是你和西部的传话筒。我都可以猜到你和西部的那些人对我的评价是什么，就是维持现状，对么。”看了眼扎克以求验证。

　　扎克很诚实的点头了。

　　“我想在巴顿做点实际的事！”盯着扎克，“我不是丢下我在西部的生活来巴顿成为一个维持现状的殡葬业者的（艾伦殡葬），现在终于有机会真的做点什么，父亲却因为想要压制托瑞多在魔宴的未来再次抹灭了我的期望。我，我不服。”

　　所以，哈密顿并没有喜欢上扎克，他只是不够喜欢自己而已。

　　扎克想确认一件事情，“你可能要更具体点儿，是不服你父亲的决定，还是不服你倒霉遇上了我？”

　　“都有。”哈密顿进入诚实模式了，“我在三代勒森布拉中不是最年长的，不是最强大的，不是最被喜欢的。我可以接受在中间，毕竟这是事实，我改变不了。老实做父亲众多儿子中一个‘标准’儿子，就够了。至少遇见你之前的四个世纪是这样。”哈密顿有说过，他是殖民战争时期被转化的吸血鬼，“但来到巴顿，遇到了你，我发现我在每一件你干的‘高关注度’事件中所处的位置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啧，我连奈纳德都没有比过去。我在你的‘光环’下，完全……消失了。我不爽父亲让我来巴顿了，我不爽在巴顿的是你。都有。”

　　扎克眨了眨眼，脑中蹦出了一个词，人类发明的词——中年危机。用来形容那些突然发现自己习惯的生活变得……失落，的人类。

　　扎克开口准备说什么，电话响了。扎克接起的同时对哈密顿做了个先别走的动作，“格兰德殡葬之家。”

　　“扎克！是我，查理，我收到你的留言了！”

　　“哦，查理。”扎克脸上有了笑容，“维嘉的生活怎么样？”

　　“不错！人、食物、娱乐……呵呵呵。”傻笑，“都比格兰德好太多了。”

　　“必须的，那是维嘉市。”扎克也笑着。我们都知道格兰德的日常有多枯燥匮乏。

　　“我已经让罗根去打听那些失去孩子的异族家庭了，抱歉之前没接到电话，我被招去参加魔宴会议了，呃，作为托瑞多代表。”

　　“会议好玩儿么~”扎克在逗查理。

　　“不！我快吓死了！全是魔宴各个氏族的家主！还有勒森布拉的氏祖！天啊，我在他面前感觉像只蚂蚁！我根本不敢说话！”

　　“很好~不在魔宴会议上说话是托瑞多的传统~我开创的，就靠你发扬光大了~坚持住~”

　　“我尽量吧……对了，我这里已经有了十几个托瑞多后裔人选的档案，都是在维嘉市各种领域有些成就的人，你想看一下么。”

　　“不用了，狗弟最近怎么样？”

　　“他挺好的，每次这边的殡葬业会议他都提着摄像机全程怼着一堆异族拍摄，然后花几天几夜剪辑、配音……我感觉他在故意压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老的快儿点……”

　　扎克笑了一下，“告诉他，托瑞多需要一张让人喜欢的脸，让他别对自己太糟了。”

　　“好。”那边的查理好像是拿了纸笔在记下扎克的交代，扎克听到书写的摩擦声了。“还有件事，那个勒森布拉的氏祖，魔宴会议结束后问了我点关于你的问题，我感觉不出他想干什么……站在他面前我就感觉很难受了……抱歉。”

　　“没事，他问了什么。”

　　“成为氏族的唯一幸存者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过的挺好的……”

　　“呵呵，好回答。”

　　“他也是这么说的……”

　　“好了，挂了吧。”

　　“恩。”

　　扎克放下电话，被电话内容提醒似的，“你祖父快要来巴顿了，激动么。”

　　哈密顿没什么表情，“不怎么激动，我对他的唯一印象是他打牌输了不会给钱。我成为吸血鬼后，应该对他有‘印象’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去睡觉了。”

　　扎克一侧头，无法回应这种话——还记得殖民战争时期的十三氏族扑克牌吧，用来让那些人类士兵习惯那些吸血的关务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战友的游戏。基于那扑克是莫卡维亲自作画的造物，全部女体化，扎克可不想把话题引到那个地方去。

　　“安东尼失踪的秘书吉娜，突然给我打了电话。”扎克没有给哈密顿一点儿准备的时间，“这对话仅限于你和我，所以这不是我在对传话筒——你。”这不是哈密顿刚才对自己的比喻么，“汇报我该汇报给魔宴的情报，只是我在对你说一件事情。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么。”

　　哈密顿愣了一下，头从右边偏向左边。是不懂。

　　扎克也不急，“你刚说了，你不服发生在你生活中的事实，你父亲，我，对么。很遗憾的是，这就是你生活中所有事，你父亲，我。那我问你，你想感受点儿其它东西吗？”

　　“我当然想……”

　　扎克接的很快，“那就做件完全和你父亲，我，无关的事情。”遭遇中年危机的人会干什么？对了，离个婚、辞个职、买辆车、旅个游……一个道理。“比如我要对你说的这一件。准备好了么。”

　　现在，扎克给哈密顿时间反应了。

　　很好，哈密顿的脑袋从上到下。准备好了。

　　“这位吉娜好像认为巴顿已经被魔宴完全控制了，她以为安东尼是被魔宴控制的傀儡或之类的东西，反正不好，以至于她在以为自己在帮安东尼的蓄意破坏竞选的投票，试图阻止安东尼的连任。第一天，她成功了，但情况马上被我发现，安东尼控制住了她，然后她自杀了。”

　　扎克很满意的看着哈密顿不断变化的脸——我们知道对魔宴来说巴顿市长秘书失踪这件事是件没头没尾的莫名情况。所以扎克现在说的，是哈密顿知识之外的情报，“但不是真的自杀，明显她使用了这段时间在巴顿非法流通的‘安眠药’‘小白’，从安东尼的控制中逃掉了，并在继续逃逸中。”

　　扎克顿了一下以确定哈密顿有跟上，“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位吉娜明显知道一些事情，比如异族，但她知道的东西和事实有非常大的偏差。她给我打的电话里，显示了她知道我是安东尼的朋友，并且是一名二代托瑞多吸血鬼，但她不停的认定魔宴是个更危险、我无法抗衡的异族组织，安东尼需要我的帮助摆脱魔宴的控制。”扎克朝哈密顿一挑眉，“看，巨大的偏差。最后她挂了电话，继续失踪。这件事，魔宴不知道，安东尼不知道，我？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现在所有人不知道的……组织，利用了吉娜，弄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事。重要的是以现在的事实去看，吉娜和她身后的组织已经失败了，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可以丢在身后不去理会了，毕竟客观的衡量一下，没损失。吉娜是谁？我不在乎，魔宴不在乎，安东尼，大概也不在乎。”

　　扎克一脸微笑的看着哈密顿，“你，哈密顿，有兴趣去在乎一下么？在我们所有人都移开目光的时候，没有你父亲，没有魔宴，没有我~完全由你的去挖掘一下事件的源头？不做保证，但，你或许能‘发光’哦~”

　　“我接了！”

　　不错。中年危机还能找到上进心，值得被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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